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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当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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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天。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像瀑布悬般挂在透明的落地窗前。
之前保山那里收到了很多香水集团的合作邀请,都被闻璟和回绝了。
最近需要新公司的启动资金,闻璟和去了很久没去的褚香室,取了一款香水的小样,这里为了防止香水的挥发一直都处于密闭的状态,里面陈列的都是闻璟和自己研究出来的香,一些是获奖了的。
他只带了两滴,封在瓶子里作为样品。
然后他订了机票,飞去了西曼,那里最大的香水商叫风奢。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因为风奢是出价最高的。
飞机落地他就被邀请去参加风奢ceo的居家派对,风奢的CEO姓万,在他拿这瓶香水获奖的时候就曾联系过他的工作室,那时候他回绝了所有的合作,包括风奢。
现在他带着这瓶香水亲自来到万家的府邸,万庆山自己都有点受宠若惊。
闻璟和举着酒杯,站在会客厅等万庆山的到来,这里来了很多商界名流,其中也有时尚界的其他人物,他不善言辞,就站在落地窗前,卖出去香水就好了。来之前他特意问了李保山,说江衍今天就回来,他的心才松了一点。
周围有一股暗流,看似不动,有人的心早已涌动。
“闻先生。”
闻璟和转身,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从头到脚都裹着奢华的珠宝,身上是巴萨最新季度的绿丝绒西装套装,带着墨镜。
闻璟和举举酒杯,与他会意。
闻璟和不常看新闻杂志,不知道眼前的人是时尚翘楚,只觉得他贼兮兮的,那样试探的眼神并没有被墨镜遮住,精明的光已经辐射了十万八千里。
“我们见过,你记得吗?”
“我听说,您这次来是要卖掉那款轰动香水界的‘四季’,您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把它作为商品出售,所以我愿意出更高价,保下它,可以吗?”
闻璟和猜到对方是什么心思。无非是他想独占四季的使用权,有钱人就是这样,喜欢独特,喜欢据为己有,喜欢炫耀。
四季一旦成为商品,全世界就不可能只有一瓶四季,它会被贴上标签,会被展出,会被陈列上架,会在时间中消磨到变成一文不值。
“对不起,我已经答应万老板的合作了。”
闻璟和很直接地回答。这一句在场不少人听到,已经猜到刚才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截胡不管在哪都是件不光彩的事。
绿西装男人脸上有些挂不住,只能挤着笑,带着体面晃到了另一边。
万庆山从身后过来,拍着手,径直走到了闻璟和面前。
“闻先生,很期待这次合作。”
“当初我有幸在‘四季’参与的那场赛事的现场,至今记得评委的话。他说那是一件独一无二的令人震撼的艺术品,那是极其细致的四季的味道,旁人很难将挥发性、持久度和气味都结合到极致,‘四季’是绝品。”
万庆山的脸上写满了此次合作的骄傲。
“谢谢。”
闻璟和把酒杯放在窗台上,掏出了那瓶让香水商人魂牵梦萦的‘四季。’
此时周围的人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一般,所有人目光汇聚一处。
寂静的只有外面大雨磅礴的声音。
突然一道惊雷闪过,震耳欲聋。下一秒闻璟和的手机‘叮’了一声。
一般像这样重要的场合,闻璟和的手机都是静音,他只给一个人设置了消息提醒。
他顾不得别人的目光,掏出手机查看信息,上面只有三个字。‘救救我’
他的眉头蹙在一处,手都在颤抖。
那瓶举世闻名的‘四季’应声落地,闻璟山只觉得全身颤抖,心脏像要跳出来一样揪疼,他颤抖着拨通江衍的电话,却已是关机的状态。他冲入雨幕,混沌而无措,只能先赶去机场。
而其他在场的人闻到了那瓶封存已久的四季。
前调是亢长的冬,肃杀、死寂的味道,后调是春夏,冰雪消融,花香四跃,尾调是秋,秋天的雨水拔凉,落叶混着泥土,满山的丘白,漫长的等待,等待……
我睁开眼,看到闻璟和。
如此素雅的房间内,如此美艳的场景。
他赤身裸体绑着绷带,绷带上面都是血。顶好的眉眼紧闭,顶好的香味四散。
他可能是冷了,身体突然动了一下,紧接着睁开了眼,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像要把我灵魂榨取。
“你回来了?”他的双眼猩红,眶底像铺满了血。平常一丝不苟的他现在疲惫不堪,头发都是乱糟糟的。
啧啧,闻璟和现在可以去走糙汉路线了。他白皙的身体居然均匀有致,还有肌肉。
等等,我那副也很美好的□□呢?我看向自己的身体,只看到一双如云雾样的双手,后面那面铜镜里,映出一团四散的烟雾,他不会把我做成香水了吧?
还是只是一场梦?
“闻璟和,我怎么变成这样了?”我有些慌乱,却怎么想不起以前的事,但当我看到眼前的屋子,知道我来过,看到眼前的人,知道他叫闻璟和,是我的老板。
此时此刻我们二人在安山寺的客舍。
不过这些都抵不过一件事要紧,我忽视闻璟和那绝然的神情与双眼,跑到窗边,还能闻见晨露、丘白、落叶、和斋饭的香气,我的嗅觉还在。万幸万幸,只是这双手,穿透墙壁,抓不了实物,恐怕不能再制香。
有点难过。
大概是一场噩梦。
闻璟和就像中邪了一样,只看着有我的方向,喃喃一句话“你回来了。”
他不解释我们为何是这样,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失魂的颓废模样。
我实在受不了了,我这样有事业心的人,看不得他这样。这安山寺可是个好地方,这样的地理位置,说不定生长了许多奇香异香。
我晃着薄弱的身躯溜出窗外,一路上看到了两个认识的和尚。一个是淡言,他闷着头在屋里敲木鱼,头也不抬一下,像个机械。一个是觉如,勤勤恳恳地扫着秋叶。
有的地方立着标识:游人不得入内。
我现在能不能称得上是人都另说。
我飘进去,世间的俗物已经不能把我阻拦。
这里的墙很窄,四四方方不到十公分的地方,伫立着一个莲花灯台,花蕊的中间只放了一盏,烛芯是特制的,还带着香味。
上面的名牌上写着两个大字。
‘江衍。’
晚上回去。我和闻璟和面对面不说话。
他这一天都不吃不喝,期间淡言来叫过他,他也什么也不回答。
一个没了肉身,一个丢了魂。
他看到我就像个傻子,看不到还像个傻子,声音都叫沙哑了。
他……这么惜才的么。
我与他静坐许久,终究是我先想通了。死了我还能这样思考,还能嗅到各种香气,已经算死人中的极品生活了。
我不懂他这么颓废,放弃大好事业不要,来这安山寺,掉掉眼泪,不食五谷。
“闻璟和。”
“闻璟和!”
他可以听到我说话,只是有时候喜欢盯着我,不说话。
“你告诉我你怎么了。”
我尝试与他沟通。
长时间不喝水他的嘴唇已经干裂,双目无神,恍若行尸走肉。
“喂!”
沟通无效。
就这样他静坐一夜,眼睛都合不上,等来一声鸡鸣。
早上又有人来给他送膳,久久的敲门无人应答,对方叹口气,推开门,是觉如。
觉如放下吃的,看到昨日动过的晚膳,欲言又止。他离开的时候,我跟在了他身后,他应该看不到我。
没想到到了柴房,他一步三回头,每次我们俩对视,他又什么都不说。
“觉如!”
我尝试喊了一声。
他哇地一声跳起来,身体哆哆嗦嗦,衣服蹭了许多锅灰。
这是把我当鬼了。
“觉如,我是江衍,你带我下过山。”
觉如点点头,还是离我甚远。
“你好。”他呆呆地说了一句。
我真服了。
怎么让他知道人死后不一定都是厉鬼。
“觉如,你不用怕我,我什么都碰不到的。我又不会打你,更不会吃你。”
觉如整理了一下衣服,念了句阿弥陀佛。
“施主,有什么事,你说。”他大概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身子又站直了,离我近了几分。
“闻璟和,就是你们东边客舍的那位施主,怎么成这样了。”
觉如东张西望了一下,确认除了我没第二个人,转身在自己的背篓里摸来摸去。
摸了半天,他掏出来一沓报纸,上面还有印刷墨的味道,感觉很新鲜。
他指指最新那一篇,指给我看。
版面占了一大块,标题猩红而醒目。
《香水大师惨遭变故,下落成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