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雪霁》素骨握金

11、第 11 章

　　陶念一出声，引得周北方转头看向她和顾视清啧啧生叹。
　　顾视清倚靠檐台木柱，居高临下垂眸，笑意慵懒看向周北方。
　　周北方打了个寒碜，迅速收回视线。
　　算了，这对就僵着吧。

　　“所以，你是来向我表白的？”安穗穗惊讶，“那我之前问你那么多遍，你不是都拒绝了吗？”
　　梁浩生的眉眼温和，只是严肃古板的性格更突出些，此时面上严肃庄重，耳畔红透的样子，安穗穗表示丝毫招架不住。
　　梁浩深吸一口气：“之前是怕影响双方学习，所以想等到高考结束后再说这件事情。”
　　安穗穗不知怎的放松下来，单手撑着下颌放在桌子上：“那你不怕我被人先表白吗？”
　　她真的好奇，这个人是真的喜欢她，还是被她纠缠的不耐烦了搪塞过来。
　　“不怕。”梁浩略略迟疑，他想起自己私下劝慰那些早恋的学生“……我，可以把他们劝回去。”
　　“那要是劝不回去怎么办？就像我一样”
　　“不会，都劝回去了。”
　　安穗穗突然就笑了：“我在学校这么长时间都没人表白，不会是因为你吧？”
　　梁浩停止了脊背，端正地坐在凳子上，低声矜持：“嗯。”

　　——

　　“你说这两人到底说什么呢？”周北方胳膊抵了抵旁边的张小贝。
　　张小贝眼神飘忽，下意识摸了摸耳朵里塞着的蓝牙耳机：“……挑明啊，还能说什么。”
　　余中戳了戳万图，一番眼神交流后，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绕到凉亭下面。
　　周北方都惊呆了。
　　这两瓜娃子太敢了！
　　张小贝也惊了，想回头叫陶念。这一转，发现陶念和顾视清也没了人影。
　　“人呢？”
　　五分钟前。
　　顾视清看着蹲在走廊上的这一群人，好笑又轻松。时隔十年，大家各自天南海北，很少有显现在这样活泼挤攘的样子。
　　他手中摆弄着照相机，一幕一幕留存下来。
　　陶念似有所感转头，小声：“你拍什么照啊？”
　　顾视清笑意不变：“留个纪念，十年后再看，一定很好玩。”
　　语罢，顾视清拉起陶念，“带你去个更好玩的地方。”

　　一路沿着青石板小路奔跑。
　　陶念摆摆手喘气：“到底要去哪？”
　　顾视清扶起她：“看前面。”
　　江南烟雨多，除了到这里的第二天是个大晴天之外，这几天皆是蒙蒙烟雨如丝。
　　陶念缓了口气，抬头被眼前的景色惊艳到了。
　　雾雨朦胧，古树参茂，房屋残垣，红绸漫天绿叶相衬，无边潇洒浪漫生着丝丝悲凉之意，裹挟着岁月苍茫之感，哪怕在这片远离高楼大厦的古镇都有几分时空错乱的感觉。
　　景美于山川，也美于岁月带来的洒脱之意。
　　陶念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顾视清语气清和融化在雾雨中：“怎么样？”
　　“真美啊……”陶念沉溺在眼前的景色。
　　她在状元庙前也见过红绸古树，那树于猎猎长风中棱骨分明，如山中高士傲骨铮铮。眼前这树柔沉于烟雨雾色之中，背映着早已无人居住的半扇残梁，风过，是以如回首半生的持着画卷和长剑的姑娘，自有风流洒脱之意。
　　陶念忍不住上前将手放在古树斑驳横错的树皮上，掌心仿佛也流淌着风雨和岁月茫茫。
　　“这棵树原本是小镇的姻缘树，后来小镇南迁，它便留下了。”顾视清缓缓潺潺捻出这树的过往，“听说已经三百年了，早些年还会有人来用红绸求姻缘，旁边还有几家茶馆。但是这几年来的人少了，周围也就渐渐破败下来，只剩下这棵树还在春生秋落，慢慢生长。”
　　雾雨落到陶念的发间，零星出水珠，滴在眼角。
　　她笑着转头看向顾视清：“我大概能够想象出这里当时人声鼎沸的样子。”
　　“但是比起人来人往，我应该更喜欢它现在的模样。”
　　在雾雨中无限生长，在清风中如水墨丹砂落拓，潇洒自在，书和画，剑和酒皆入怀。
　　顾视清将手放在心口，“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他真切地感受到了陶念的畅快。
　　“顾视清，回去了帮我画一张画吧。”
　　就画这无比畅快自由的一刻，将它从时间那里悄悄偷出来。
　　“好。”
　　——
　　顾视清和陶念回到客栈小院时，凉亭里的人都没了踪影。
　　陶念回到房间，只见到张小贝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张小贝听见开门声抬头：“回来了。”
　　陶念抽出挂在衣架上的毛巾，擦着头发问：“安穗穗呢？她和梁浩怎么样?”
　　“在房间里。”张小贝指了指紧闭的卧室门，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还真让你猜到了。”
　　陶念笑问：“什么啊，就猜到了。”
　　张小贝道：“她们两个啊，周北方不是也说梁浩是去给安穗穗表白吗，我本来还以为这两个人会顺水推舟在一起，但是……”
　　张小贝耸了耸肩表示无奈：“你知道穗穗当时说了什么吗——”

　　——安穗穗看着梁浩压着想要答案的急切，还做出一副勉强镇定的样子，忍不住放轻了声音。
　　她趴在桌子上，笑着笑着就哭了：“……可是，我好像没那么喜欢你了，梁浩。”
　　安穗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之前做梦都想要实现的愿望，拼尽全力学习拼了命想要靠近的人，这个时间，她竟然会说出没那么喜欢了这种话。
　　可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喜欢了。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梁浩的脸一点点变白，雾雨飘落下来，被风吹到他脸上，磬凉。
　　“梁浩，你知道吗？”安穗穗哑着声音，“我从房间走到凉亭这一小段路上，我都还在想自己这次恐怕又要被拒绝了，我在想这是最后一次，我要给自己一个结局。”
　　“可是，我想到了你拒绝我的好多好多理由，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你答应我了。”
　　梁浩苍白着脸想要解释，话到嘴边好像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被死死捂在喉咙里。
　　只剩一句。
　　“……对不起。”
　　安穗穗微微抬起头，看着他笑：“你说什么对不起啊，应该是我说对不起的。高三那么重要的日子，我一次又一次的去打扰你，我才该说对不起。喜欢了你这么久，在你喜欢上我的时候，突然不喜欢了，我才应该说句……对不起。”
　　“对不起啊，梁浩。”
　　像一场考试，考前弃权这么糟糕的行为。但是，我好像没有力气再去喜欢你了。
　　安穗穗说完道歉的话后，又坐了许久，缓缓站起身来。
　　在所有预先的设想中，梁浩会回应她这个选项，好像悄无声息地从ABCD中删除了，在她这里成了一个不存在的答案。
　　梁浩仿佛被这一番话给惊到了一样，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
　　安穗穗转身准备回房间。
　　手腕突然被人抓住转了过来，梁浩眼眶发红地盯着安穗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追你吗？”
　　——
　　“就是这样。”
　　陶念点点头表示了然：“意思就是穗穗已经不喜欢梁浩了是吗，现在改梁浩倒追穗穗？”
　　张小贝伸出大拇指表示肯定。
　　“好戏剧性的发展啊。”
　　余中，万图和周北方跟顾视清复盘完整个场景，不由感叹。
　　余中拿着薯片苦大仇深：“班长现在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真担心。”
　　万图从余中手中抓了一把薯片，附和：“真担心。”
　　周北方看着这两个人虚伪的担心，懒得搭理他们，他才担心好吗，现在连房间都回不去。
　　“他会想通的，没事。”
　　顾视清拧开一瓶水，喝了几口随意安慰道。
　　毕竟是后来又追了三年才追到的人，现在没有在一起，很正常。
　　“先收拾吧，等一会叫车出发。”
　　顾视清说完转身从余中和万图房间出去，在走廊时脚步一顿，看了一眼梁浩的房门，叹了口气还是去敲了门。
　　“穗穗，穗穗？”
　　张小贝和陶念一人一边堵在房间门口敲门。
　　“怎么办？”两人对视一眼，张小贝迟疑迷惑道：“都拒绝了，穗穗还在难受什么？”
　　陶念道：“……大概是在难受考试估分估错了吧。”
　　张小贝：“哈？”
　　卧室房间门被打开，安穗穗两眼通红，陶念和张小贝瞬间站直。
　　“穗穗，你……”
　　安穗穗吸了吸鼻子，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张小贝：……这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下午一行人出发回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