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氏庄园》4216

18、跑吗

　　傅聿衡急喘着气从梦中挣扎着醒来。

　　他睡眠质量很好，平时少梦。

　　久不做梦，他竟恍然间信以为真了。

　　他梦到我告诉他，我跑路的原因是觉得他不行了。他低头一看自己，皮肤布满皱纹，身形老态龙钟，而对面的我一如十八岁那年，皮肤紧实，面带桃花。

　　这真是噩梦中的噩梦。

　　他愤愤地想，就算他八十岁，也能满足我。

　　傅聿衡习惯性的左手伸出来揽我进怀里，触摸到冰凉的床单才意识到，我是真的跑了。

　　梦里有一半是真的。他摸到了空气。

　　傅聿衡罕见的，紧闭自己的双眼，连续不断的深呼吸。

　　意识回笼，这是我离开的第二天。

　　无论他怎么说服自己，“如果你渴望得到某样东西，你得让它自由，如果它回到你身边，它就是属于你的，如果它不会回来，你就从未拥有过它。”他都很难面对我还是毅然决然离开的事实。

　　他已经做到极限了，他的极限就是给了我选择。

　　导火索是我日益增长的自由之心和他日益增长的自卑。

　　大学生，没有不疯的。更何况是我这种本来就疯的人。我玩得开，朋友多，缤纷世界在我面前一一展开，每个新事物都比他有趣。

　　他是一个陈旧的老人，社会阅历和外表在我眼里也不具什么光芒。我20出头正是好玩的年纪，而他只能不断的退让，让我能在自由发展和约束中达到平衡。

　　因为晚上能不能出去玩，周末能不能在朋友家住我和他大吵了一架。他板着脸说什么都不同意，我讥讽他，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关不住我的心？如果我要跑，那我一定会跑的。

　　就跟男的出轨一个道理，会出轨的男的就会出轨，不会的就不会。

　　他生气了。

　　傅聿衡是一个逻辑思维强悍也足够包容我的人，几乎不和我真的生气。平时挨打我闹腾，这次吵完架，傅聿衡胸腔起伏不定，而我在他一臂开外安静的看着他。

　　他黑沉着一张脸，大步走回房间。我回了我自己的房间，留下管家看着两人一口没吃的饭暗自叹气。

　　半夜，我摸了钥匙带着一行李包衣服用品，堂而皇之的从大门走了出去。在门口遇到了蹲守我已久的管家。

　　“你怎么在这里？”

　　管家亚洲蹲在门廊旁，看起来困极了。

　　“先生猜到了你会走。”

　　哦...别的不说，他是真的很了解我。

　　“先生说，他只给你这一次自由的选择，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卡带好，钱还会定期给您打，直到您上完大学。小姐，我私心劝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管家好像说了一句重复的废话。我把行李包放在扶手上，自己撑着一屁股坐了上去。黑夜沉沉的压在我的心上，还好有清凉的风吹过。

　　“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果我想回来，你们也拦不住我。”

　　管家已经站了起来，恢复到往日的一丝不苟。他在半夜都穿着齐整的管家服，斜着看了我一眼，“当然拦得住。”

　　……
　　他说得对。

　　我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走吗？”

　　管家说，“因为你被先生圈养够了，想要自由。”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主要倒也不是因为这个。”我吸吸门口的空气，清新带着深夜的凉爽。“看来你也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你说，他现在会不会在房间里看我？”

　　“不会。小姐，先生如果现在看到您，会立刻怒不可遏的把您抓回去。先生忍不住的。”

　　我拍拍管家的肩，“你说得对，你好了解他。那我只能跟你拜拜啦，管家！”

　　我跳下扶手，拍拍屁股，拎着行李包往前走。

　　“拜拜，管家！”

　　就这么走了？

　　管家目送我的背影越变越小融入黑夜，关上门走了进去。

　　傅聿衡能猜到是一回事，真正面对是另外一回事。第二天早晨的餐桌上没有我的身影，管家欲言又止，傅聿衡让他什么也别说。

　　他的心被生生撕裂了。

　　一场仓促的离别，没有人问为什么，我也就没说。

　　很少有人知道，即使是仓促的离别，也可能永远也再不能相见。

　　傅聿衡坚信自己能够适应没有我的生活。他并不需要我的陪伴，和我的爱。

　　不对。他需要的。是他无法得到而已。

　　内心的挣扎和撕扯让他逐渐回到幼年被绑架后父母离世的那段自我愈合时间，通过不断的理论分析和自我疏导来应对汹涌无措的情感。

　　管家也是那时和他相遇的。

　　别墅整晚都几乎无需开灯了。管家不再在大楼里工作，而是全天候在傅聿衡的小楼里，安静的陪伴他。

　　傅聿衡的笔记里分析出的结论是我不爱他，但他又喃喃自语起来，“她应该还是爱我的，只是更爱自由而已。”

　　管家听到这实属无意。但他务必想要提醒傅聿衡一句，“先生，小姐走之前问我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走，我说的理由就是爱自由。但她说，主要不是因为这个。先生，你不好奇吗？”

　　傅聿衡有点迟钝的理出这句话的思路，并不断的问，“她还说了什么？”

　　“她还说，如果她想回来，我们也无法拦住她。我回答肯定可以拦住。”

　　“只是先生，”管家的眼白浑浊，瞳孔清澈，眼神难辨，“你想拦吗？”

　　“拦。”傅聿衡先一步给自己和我下了结论，“这里不是她想来就能来的地方。”

　　管家点点头，退出了房间。在关闭房门的时候听到了一句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她不会回来的。她是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