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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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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布满厚重的云层,天色阴沉灰暗,雨点连成银丝滴落在地上,声音如鼓点般急促,落在地面上的水坑时,溅起无数水花。
西慰尘打着把小伞,焦急的往公园的方向跑去。
白天他把妈妈珍藏在首饰盒里的珍珠项链偷偷拿出来,跑到公园里跟小伙伴炫耀,赢得女孩的喝彩以及一众羡慕的眼光。
堆沙坑城堡时把项链挂在上面当做装饰,结果因为记性不好,回家时忘记取下。直到看见外面下雨水洼泛起涟漪才想起。
西慰尘瞬间感觉天崩地裂。要是真的被他弄丢了,就算跑到姥姥家都躲不过挨打的命运。
好不容易冒着大雨跑到公园,看到经过雨水的冲刷白天堆砌的城堡已经连同项链一起被沙子掩埋的场景,这让西慰尘陷入深深的无措。
一踩进去,积水瞬间吞没了他的脚踝,西慰尘把伞夹在腋下,弯腰伸手在沙坑里努力寻找,结果扒拉了半天,项链的影子没摸到,反倒自己身上溅满了泥点,一点没有新衣服的影子。
这下罪名又新增一条。
正当他卖力的挖掘时,像是碰到什么尖锐物品,突然感到一阵剧痛,啊的一声,急忙把手抽出。
西慰尘呆呆地望着被刮出一道血痕的小手,又看看混浊的积水,裤脚因为忘记卷起湿了一截,浸的浑身发凉,泪水差点涌出。
忙活半天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于是决定找人帮忙。
从沙坑里爬出来的西慰尘被梧桐树下的模糊黑影吸引,那影子被注意遮挡住看不真切,犹豫一会,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朝慢慢向那处靠近。
矗立公园中央的老榕树繁茂的枝叶向天空伸展,形成天然的保护屏障,刚好是个避雨的好地方。
西慰尘把雨伞放在一旁,愣愣地看着蜷缩在树底下男孩。
虽然已经到了五月,但晚上的温度对于孩子来说还是有些寒冷,那人看上去六七岁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短袖并且浑身湿透,身上时不时地发抖,头发一绺一绺地贴在脸上。
感受到有人靠近猛然那人眉梢上扬额头微微皱起眼睛紧盯着前面,散发出一种充满警觉的气息,嘴唇被冻的没有一丝血色,像只高度警惕的狐狸。
看到来人是个小孩才放松下来。
西慰尘乌黑的眸子看清那人面容之后顿时闪烁起星星。
想起白天差点从栏杆上掉下来还是他把自己接住的,不由产生亲切感。
凑近看到他发抖的身子,西慰尘很是担心道:“哥哥你是不是很冷,我的衣服很暖和,你穿上就不会冷了。”
不等男孩回答,西慰尘就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他肩上。
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温度,他怔了怔,随后看向蹲着他前面的小孩,急忙站起身想要还给他。
谁知那小孩竟然躲开:“哥哥快穿上,不然会生病的,如果生病了就要去医院打针,会很疼很疼,我没事,妈妈给我在里面穿的衣服可厚了,一点都不冷。”
妈妈?对哦!西慰尘终于想起项链还在沙坑里沉睡呢!自己是来找人帮忙的,眼前比自己高很多的哥哥下午还救了自己,肯定会答应的。
可怜兮兮的用哭腔和他说:“哥哥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那双澄澈的眼睛,眼眶湿润里满是泪水在里打转,似乎只要他拒绝,晶莹剔透的珠子就会滑落。
男孩看到眼泪之后瞬间慌神,把衣服重新给西慰尘穿上,摸摸他毛绒绒的短发道:“你别哭啊!什么忙,我答应你。”
西慰尘吸吸鼻子指着沙坑说:“妈妈的项链丢在那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了,被发现我会被骂死的。”
听完之后,男孩叹口气,拾起地上的伞,起身朝沙坑走去。
望着男孩离开的背影,西慰尘弓着腰坐在地上,紧紧抱着双腿,内心想要阻止哭意,但失败了,眼泪决堤一般的涌出,怎么也止不住。
这边疯狂寻找项链的男孩,听到隐隐的哭声,手上动作愈发快速,终于摸到链子一段,慢慢抽出,生怕被拽断散落在里面,放在积水简单冲洗,赶忙向梧桐树跑去。
跑地有些气喘的男孩看见地上小小一只缩在地上小孩,过去把项链递给他,顺便用衣服帮他擦擦眼泪好让他看清。
眼前的珍珠项链虽然有些杂质在上面,但依旧无法遮住它所散发的魅力,每一颗珍珠都呈现出镜面般的质感,柔和内敛的光芒闪烁着
西慰尘看着项链,瞬时停下哭声,高兴跳起,朝男孩露出微笑,身子一抽一抽地道谢。
男孩小心翼翼的把项链装进小孩口袋里,望着外面雨有加大的趋势,叮嘱道:“快回家吧,小心点,可别把项链又弄丢了。”
西慰尘:“谢谢哥哥,我叫西慰尘,你叫什么?”
那男孩道“我叫程漾,快走吧,一会天彻底黑下来之后会迷路的。”
正当西慰尘准备回家时,看向程漾没有一点离开公园的迹象,发出疑问:“哥哥为什么不回家。”
这句话把程漾问的怔住。
程漾勉强算是孤儿,当年还在读高中的他妈和全家人断绝关系非要跟一个黄毛混混在一起,两人在外地打工租住在一个筒子楼里面,不久后有了他。
在程漾还没出身时,他爸跟工地上的人产生争执,失手将一名工人推下楼成了人人喊打的杀人犯,被判了无期。他妈母性大爆发死活要把他生下,可一个女人加上个累赘在外地生活谈何容易。
身后重担压在她身上喘不过气,再也没了年少时的轻狂无知,在记不清多少次被催债的人打砸之后,她妈抱着程漾痛哭一场,晚上趁着他熟睡时提着行李箱走了。
房东上门要房租时,看到了缩躺在角落好几天没吃饭的他,发现在他妈彻底断联之后,联系了当地福利院。
今天是程漾生日,平时每当福利院有志愿者来时,他总是第一个帮忙表现的特别乖巧听话,这样他们奖励一两块钱让他买想吃的零食。
就这样程漾攒了足足半年,终于凑够钱可以买蛋糕了,昨天晚上激动了很久才睡着。
可越期待就越容易落空,正当他拿钱准备去买心怡很久的蛋糕时,却被院长儿子沈胜寒看见。
平时他仗着妈妈是院长,没少暗地欺负人,老师也秉持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装没看见。
沈胜寒看见程漾手里的钱二话不说一把抢过,想占为己有,这可把程漾惹急了,这可是他辛辛苦苦攒够的,怎么可能让他拿走。
立即上前想要拿回,可沈胜寒把他推倒在地,用极其嚣张的语气说:“我看上的东西就是我的,想拿回去,没门。”
平时被欺负程漾可以忍受,但这次真触碰到他底线了。
他迅速爬起,拉住沈胜寒衣服领口把沈胜寒提起,将他重重摔在地上,猛地往胸口上踹去。
没想到平时怎么欺负都不抗声的老实人程漾会反击的沈胜寒被踹懵了,反应过来,滔天怒火涌上心头发誓要他好看,迅速和程漾扭打起来。
两人体型相差近一倍,但沈胜寒可以说是单方面被虐打,没有一点反击的余地。
这边吵闹的动静很快引来了老师。
将两人分开后,沈胜寒却恶人先告状说是他偷了钱,老师看着身上被打的浑身青紫的沈胜寒,再看看只是擦伤的程漾,本来就存有私心的老师瞬间将矛头对准他。
程漾苍白的解释没有丝毫作用,老师已经认准事情“真相”:他偷了钱,被发现并且死不承认,还打了院长的宝贝儿子。
最后钱被没收,买蛋糕的愿望落空,还被惩罚在小黑屋关三天。
小黑屋是福利院惩罚孩子的一种手段,里面特别潮湿阴暗,没有床,只有硬地板上铺的垫子,一天只能吃中午一顿饭,说是这样更能让他们增长记性认识到错误,以免再次犯错。
坐在水泥地上的程漾越想越不甘心,地底穿来的缕缕寒气并不能使他的怒火减淡,凭借平时爬树经验,费力地爬到唯一的通风窗口,趁着窗口的破洞逃到公园,一直呆到现在。
在程漾愣神时,西慰尘甜甜的呼声将他拉回。
程漾:“我不能回去。”一想到回去将要面临的后果,他宁愿露宿街头。
西慰尘小小的脑袋不太能理解其中的含义,注意到程漾胳膊上的青紫,按照平时陪姥姥看的苦情剧的情节,心想这个哥哥肯定被别人欺负赶出来了,然后会像乞丐那样生活。
他放学时,路上走会有几个蓬头垢面散发出奇怪味道的人,脸上挂满皱纹和污垢,时不时咳嗽几声。每次妈妈都会那些钞票给他们。
这么好看的人可不能变成这样。
想着急忙拉住程漾的手:“那哥哥去我家好吗?我爸爸妈妈很好的,我们以后一起住。”
程漾想要拒绝他,挣脱小孩的手,却见西慰尘眼眶里眼泪喷涌而出,脸上挂满了泪痕,鼻子哭的通红。
看小孩哭成这样,程漾不忍心将拒绝的话说出口,用手草草将他眼泪抹掉,任由西慰尘将自己带回去,中途不时调整伞的位置,以免小孩被雨淋湿。
见卖惨有效的西慰尘一路狂喜,他早就想想拥有一个哥哥了。
在幼儿园时李齐信经常炫耀他有哥哥,有一次被人欺负,叫他哥哥过来撑腰的场面可把西慰尘眼馋坏了。
当天回家哭闹着跟妈妈讲让他生一个哥哥出来,结果遭到严词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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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宁忠看向墙上的钟表指向七点时,心情逐渐焦灼,虽然平时他对孩子属于散养状态,但这么晚回家对于一个六岁孩子来说太不寻常,心中不好的想法开始滋长,占据内心,急忙脱下围裙出门寻找。
刚走到门口,把手自动扭起,门开出条缝隙来,西慰尘的小脸从缝了钻出,看到门口迎接他的爸爸,脑袋绕着门缝把家里巡视一圈露出失望的神情问:“爸爸,妈妈怎么又不在家。”
看到儿子平安回来的西宁忠长舒口气,温柔的说:“妈妈医院有病人,今天不回家了。快进来吧,小心又感冒了。”
西慰尘迅速调整完情绪,叫爸爸退后一点,把门开的极大,学着电视上主持人介绍明星出场的样子,簇拥着程漾进门,嘴上配合的发出模仿的音乐声。
等关门之后,西慰尘向爸爸兴冲冲的介绍起在公园得到的哥哥程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