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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触碰指尖的温度 ...

  •   “表哥,老爷子要你回来一趟。”
      声音,夹杂着电流失真,特别是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更模糊。
      寂静的病房,窗台放着新换上的香槟玫瑰,花瓣上还带着露水。
      霍渠坐在病床边,指尖轻碰病床上沉睡着人的手,苍白的皮肤,细长脆弱的黛青色脉络,很久没有晒到过阳光。
      “不知道谁拍的照片,他看见了,让我找你。”
      小心翼翼地试探,生怕惊动手边的人,一点一点轻轻握住,放在手里,冰冷但还有温度。
      挂掉电话,望向床上人平静的睡颜,没有平日紧皱的眉头,没有同他讲话时嘲讽的笑,也没有凌晨三点揉着眉心时的疲倦。
      有时候,还能看见,他坐在窗边,低头看着上个季度的财务报表,凑近时,纤长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然后掀眼看他,淡淡的厌烦,把他推到一旁。
      霍渠矮身,将脸贴在人的手心,亲吻,狭长的眼里是在外从不展露的脆弱与柔情。
      “小行,你说表哥会怎么选?”
      视线又重新移到床上人的脸上,那是一张很清冽俊逸的脸,眉骨,鼻梁,嘴唇乃至于侧脸的孤度都透出冷清矜贵的感觉。
      笑的时候,依旧没有多少柔软的气质,是一种冷峻锋芒,唇角微挑,多数时候是在嘲讽。
      同他相处过的人知道这人的毒舌与高傲,都以为他不会爱人,但他把他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了他在意的人,只是他不善言辞,也不懂表达。
      “小行,再看看我好不好。”
      寂静的病房,青年同困兽般呜咽,失去了世上最关心最爱他的人,像溺水看抓住深水中的浮木,一直等,一直等。
      混着雨声的轻轻呢喃。
      爱上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想你,是我最甜蜜的痛苦,和你在一起,是我的骄傲,没有你的我,就像一只迷失了航线的船。*
      雨,打在轿车玻璃上,溅开,又被雨刮器拭去,发出摩擦的声音。
      指尖,一个白色的猫咪挂坠,墨色的眼看了好一会,轻笑,打开车窗,从车里抛出去,落在垃圾桶旁的地上,沾满污泥。
      敲击方向盘,随着雨点打落的节奏,啪嗒啪嗒,眼,看着前方,又似乎不在看,一切可有可无一般.火焰永无止歇地燃烧,照亮的却不是属于凡尘的东西,贪婪的,埋藏的,冰川。
      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启动车子,开走在霍飓从床上起身,亲吻他的额头时,段缙纭就已经醒了。
      灰蒙蒙的,浅灰爸窗帘扯过来盖住窗户时,更灰暗,看不见一点光亮。
      视线,注视看空中的某一处,沉默,意识有些混沌,不知道是和他待在这里的第几天。吃饭,画画,睡觉,吃饭,看他工作.....又将一天重复上好几遍,能预见下一秒应该做什么。
      抬眼,一个眼神,便能明白他想做什么,随后便是同以往一样走上前,被男人拽入怀里,灰热滚烫的亲吻,凝视那双深邃的眼。
      真正待在了他的视野之内。
      苍白的手,拉开浅灰色的窗帘,没有刺眼的光线,灰霭霭的城市,水雾里,朦胧。
      囚笼中的鸟,自愿或非自愿,再飞不出冬日鸣蝉,引绳索系上自己的脖颈,等待.叭嗒.门被打开的声音。
      转头,忽然对上一双蓝色的眼,澄澈明亮,夏日里一望无际的大海。
      黑沉沉的眼微微睁大,随后耳边便传来了细微的猫叫声。
      “送你了,怕你一个人待家里太孤独。”低沉的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霍飓正双手抱着这只白色的小猫,站在他面前,递给他。
      苍白的指尖,触碰湿润的鼻尖,猫咪眨了眨眼,凝望着他,发出软软的猫叫声。
      轻放在被褥上,被人照顾地很好,脚掌没有丝毫的脏污,连白色的毛发也被梳得很整齐,慢慢地凑过来,在他指尖轻轻地蹭,很亲人。
      平日里冷清的眼,像是投了颗石子的古井,泛开圈圈涟漪,眼尾挑起一个不那么明显的弧度,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却被人尽收入眼底。
      “见你很喜欢,就找人要过来了。”
      猫咪被轻闻言忽然皱起眉看向他,眼底的笑意完全收敛起来,平静,阴郁,凝视着人时,深不见底。
      那人却只是轻笑,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又继续说:“我要出去几天,这几天好好待在家里,出门记得和我说一声。”
      施舍般的恩赐,将自由说成乖巧的奖励,从不过问这是否是原本就应拥有的。
      束缚他的一切,把他养成只依赖自己的模样,按照自己的喜好培养玫瑰,直到长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才露出满意的笑,俯身在他耳边说,看吧,是你自愿留在我身旁。
      本能的恶劣,喜欢把向台上一尘不染的事物拖下来亵渎,看他沾染上浊污,看他在首己精心设计的陷阱苦苦挣扎,病态偏执的控制欲,阴暗中疯狂滋生的贪婪与恶俗。
      黑沉沉的眼平静地望着他,突然问道:“我的存在什么时候对你产生意义了吗?”
      一瞬间的怔愣,随后又是一惯温和的笑,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揉乱他的发,说:“别想太多了纭纭,早点休息。”
      温柔地吻他的额头,被他偏头躲过后又是轻声一笑,也没说什么,开门离开。
      温软的猫咪,亲昵地蹭着他的指尖,浅蓝色的猫咪眼睛,很像以前学校组织去的海边,坐在公交车靠窗的一边,阴郁的眼里,映出阳光下掠动着光的海面,天空与天空,城市与白云,没浪般涌向灰蓝色里,很平静。
      段缙纭把白团抱在怀里,猫咪疑惑地抬头看他,轻声地叫。
      轻点猫咪的眉心,黑沉沉的眼里闪过笑意,随后又被阴郁给吞噬,和他这个人一样,颓然,万众狂欢的无关,却会在阴雨天里,捡起水沟边的柔软小猫,把伞留在地上。
      “段缙纭?好久没见到你了,过得还好吗小区的便利店,依旧热情的池白袅,见到他朝他挥挥手,露出个明朗的笑来。
      从雨里走过来,湿透了衣角,把伞合拢,靠在墙角.走近了才发现,这冷清的青年怀里还抱着个浑身雪白的小猫,比起快湿透的人类干爽地几乎可以细数身上的毛。
      “卖猫粮吗?”
      漆黑幽深的眼眸,抬起脸,撞进池白袅眼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青年今天有些不同,怎么说呢。
      以前像枯井里的死水,尾无波澜,几乎不像个人,倒像一个脱离了世俗的,没什么情绪的机器人,现在,却似是拿了颗石子掷入水里,有了些人气。
      “有啊,你等着,我给你挑一挑。”
      雨天,店里没什么人,特别又是在工作日的下午,来的人更少了。
      段绪纭坐在店里的板凳上,望着面前的猫粮,沉默着。
      霍飓走时没和他说猫咪用品放在哪.温和细心的女人肯定不会忘了把猫粮连同猫咪用具交给他,既然霍飓没说,应该是他忘了。
      突然觉得其实用手机发消息给霍飓似乎也没那么难了。
      这次出门他并没有和霍飓讲,暂时不太想和这人用消息联系,以前其实并没有这样的情况,只是这次莫名有点不想那么做。
      “是缅因吗?如果是的话,有点难搞。”她这里没有缅因猫猫种的猫粮,有点麻烦。
      段缙纭挠了挠猫咪下巴,黑沉沉的眼注视猫咪白色的毛发,冷清阴郁的青年和柔软温和的猫咪,放在一块时格外和谐。
      猫粮暂时是找不到了,但有猫条。
      “那个,你还和他住一块吗?”拿着猫条喂着猫咪的手一顿,神色淡淡地说:“嗯,吃穿用度,费用他全出。”
      “……呵,还挺大方。”嘀嘀咕咕的,其实在寂静的便利店里也没多小声。
      说完了话后,又重新归于平静,
      良久,池白袅看着他抱起猫咪,又说:“白榆前几天带回来一个猫咪玩偶,和你身边这只很像谁都不让碰。”
      似是无意,她抬起眼,正好望进青年深邃的眼睛里,几乎是一下子明白了其中的因果,从第一次池白榆带着他未这里便有了缘由。
      自由意志的沉沦,抑或是对美的本能向往,在灵魂上反光,少年的心思从一开始,便不做掩藏,迎看烈日,肆意生长。
      只是迎的不是热烈的暖阳,甚至也没有什么温度,更像是从深渊里,在阴暗中开在崖边的玫瑰。
      说不清是被外表所吸引还是从心底升腾起的向往。
      “呃,他这小子,虽然有时候傻了点,但其实人很不错。”
      总是阳光开朗,给碰见他的人无限光芒,生长在向阳花上的少年,勇敢又轻狂。
      所以,如果对象是段绪纭,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弟弟突然喜欢上男人的事实。
      很久以前,便知道段缙纭的存在,比池白榆遇见他更早。
      C大艺术走廊,美术社展出的画,幽暗色的漩涡,白色的星球,有一个小男孩抱着玻璃容器蜷缩在星球上,四周,涌动的暗色,张牙舞爪,他抱着他的小玫瑰,在寂静的无人星球,共同沉睡。
      忘记其他的画上画了什么,只记得这么一副,直击灵魂的震憾,用语言无法描述。
      打听过这副画的作者,一个气质阴冷的青年,每天坐在寂静的画室,黑沉沉的眼,望着窗外面。
      远远地,躲着,偷偷看过一眼,苍白瘦削,没有什么特别,却是这样一个人,画出了灵魂上的反光,寥寥几笔,沉默的疯狂。
      很久以后,再见到却是这副场景,没有想象中的镁光灯和被人簇拥的天才画家,没有寂寥无人的某一个地方和不敢惊扰的随意画手,有些狭小的板凳,穿着浅灰色长衣的青年,抱着柔软的小猫,坐在她对面,触手可及.甚至在第一眼见到他时都没有认出来,阴郁冷静的眼,什么都没有变。
      “所以?”黑沉沉的眼望着她,平静,淡漠。
      池自袅怔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这人还和以前一模一样。
      直言不讳的拒绝,或者是看破了也不在意喜
      欢上他是别人的事,总不能说别人喜欢他就一定让他去喜欢别人一样,不对等的关系谁都没有权利去那么做。
      但……
      “所以要不要换个地方生活试试?”似是无意间的试探,其实视线没移开青年的脸,不知道带了几分的真心。
      真的不想看到,曾经可以生长在阳光边缘的玫瑰,落入深渊拥抱。
      让她自私一回,至少对象不要是霍飓。
      苍白瘦削的青年忽地笑开来,阴郁的眉眼,眼尾微挑,忽然化开的寒冰。
      “如果可以,替我和他说声‘谢谢’。”
      放在床头柜上的猫咪玩偶,可能永远等不来有人带走,许多年以后,再次看到,希望可以释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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