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我如何成帝》仓盈庾亿

17、救人

　　沈梨初看着火盆内炽热的火焰，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等到她回神的时候，所有人都看着她。

　　她轻轻一笑，带着欣赏之意:“秦时淮扮成王青海的这五年，共对清河发动了三十五次战争，可这三十五次战争里，哪怕是损失最为惨重的第一次，清河的百姓都没有要向燕京求饶的意思。”

　　哪怕秦时淮对大家种下蛊虫，控制大家的思想，他们仍旧没有要屈服的意思。

　　骨子里的傲气不允许他们卑微的活下去，哪怕拼尽全部性命，也要让自己，让万世后代挺直了脊梁活着。

　　“正如你所说，你所干之事是值得让人骄傲的大事，你拖住秦时淮吞并九黎的野心，也为清河带来一线生机。”沈梨初郑重而又严肃地对苏明说:“你没有错。”

　　苏明豪气一饮杯中酒，滚烫的酒水刺激着喉咙，在酒香溢满口腔之前滑进体内，烫热躲藏五年而凉透的血液，冲掉萦绕心头五年的愧疚，将积压五年的情绪化成宣泄的泪水，无声流下。

　　他想说些什么，可又怎么也发不出声，许久之后才起了身，对着沈梨初行了大礼，便回了屋。

　　几人默契地叹了口气，对视而望，兀自笑了起来。

　　那低沉的气氛在一杯酒里化解。

　　裴熠凑到沈梨初身边:“所以这次秦时淮突然这么大阵仗，是因为县章找到了，他等不起第二个五年，要一鼓作气占下清河？”

　　说罢，他狐疑地看向沈梨初:“你早就知道？”

　　沈梨初捻着手指，难得露出一分得意:“猜了个大概。”

　　在知道秦时淮身份之后，她就觉得县章的出现一定会让他有所行动，只是没想到他这么能忍，硬是拖到了环境最为恶劣的冬日才动手。

　　裴熠却被她这神情弄的一时恍惚。

　　“怎么？”

　　“没怎么，只是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沈梨初微微挑眉，又是故人:“你这位故人莫不会也失踪了？”

　　裴熠先是一滞，转而笑道:“看来大当家也和你说了些？”

　　沈梨初:“我倒是对你们这位故人有些感兴趣，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裴熠陷进回忆，边想边说:“大概是个……很神奇的人吧。”

　　“比如会变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裴熠又是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知道这些:“是，她的想法也很稀奇，每每说出来都会让人觉得……世界本该如此。”

　　“当时那位故人是放在大当家身边养着的，所以性子上也多多少少有点像他。”裴熠叹了口气:“只可惜太过耀眼的人总会招惹来是非。”

　　“她怎么了？”

　　“被人嫉妒，遭人陷害，从此彻底消失。”

　　裴熠盯着沈梨初的脸，就像在透过她看别人一般，曾经沈云瑾也有一样的神情。

　　她不是傻子，心中也多少有些猜测，或许她跟他们那位故人长得一样，所以才会让他们有这样的神情。

　　可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就在她微微皱眉之时，又听到裴熠喃喃自语:“如果她还在的话，说不定九黎会出一位女帝。”

　　沈梨初心下一震，惊讶地看着裴熠，只看他笑摇了摇头，彻底倒在了地上，昏睡过去。

　　他醉倒了。

　　莫衡把他送回去时，她又经过了妇孺居住的地方。

　　“漂亮哥哥！”萧祈安正跟一位老奶奶学着刺绣，见到她连忙放下针线，扑倒她怀里:“萍儿姐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我好久没看到她啦。”

　　“你萍儿姐病了，还未好。”

　　萧祈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那漂亮哥哥喜欢萍儿姐送你的银簪吗？那可是萍儿姐亲自给你打造的呢。”

　　“喜欢。”

　　很喜欢。

　　萧祈安突然贴近沈梨初的耳朵:“萍儿姐还让我给漂亮哥哥带句话哦。”

　　沈梨初顿了一下，听萧祈安说:“萍儿姐说，漂亮哥哥拥有最厉害，最珍贵的东西，若是漂亮哥哥要寻什么，可借助它和那枚银簪，它们会给漂亮哥哥想要的答案。”

　　“为何萍儿姐要和你说这些？”

　　她心里其实有了答案，可又不愿去面对。

　　“萍儿姐说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她要说的话带给你。”萧祈安有些难过，可她也不太清楚自己在难过什么，她好像有些懂其中之意，又好像不懂:“所以她托我无论她带没带到，都要告诉你，漂亮哥哥，萍儿姐要和你说的话带到了吗？”

　　沈梨初捏了捏萧祈安地脸，温柔的笑意让她整个人都柔和下来，她只是犹豫了几秒:“带到了，谢谢你。”

　　或许赵文有些话也是真的。

　　赵萍儿当初在凝月坊被赵世安和秦时淮发现了，以秦时淮的性子，他不会留下活口。

　　可赵世安……他可能是贪财，也可能是不忍杀了赵萍儿，无论什么理由，他都没有听秦时淮的话杀了她。

　　就如系统所说，其实害死赵萍儿的是她。

　　赵世安带走了赵萍儿，秦时淮也没料到赵世安这般大胆，自也没有派人去监视，不然他也不会到现在都还在寻赵世安的下落。

　　若是她没有告诉秦时淮赵萍儿的踪迹，到现在恐怕秦时淮都还以为赵萍儿已经死了。

　　她有些难过。

　　“怎么了？”

　　卫安站到她身旁，看到她的表情想到了赵萍儿死的那天，沈梨初也曾有一瞬是现在这般的表情，自责，难过，连天地都被感染。

　　“无事。”

　　仍旧是相同的回答。

　　沈梨初抱着萧祈安带她回了家，卫安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四下无人之时，他才开口:“小沈大人，你曾和秦时淮提过赵萍儿的行踪，是吗？”

　　“我……”

　　她看到卫安满脸的担忧。

　　那一刻她知道无论自己如何否认，卫安心里都有了一个确切的答案。

　　“是。”

　　本以为说出来会更加难过，可却与之相反，说出来后好似卸去千斤重。

　　卫安看到她松懈下来的表情，不免一笑:“轻松一点了？”

　　“谢谢。”

　　“不客气。”卫安瞥了她一眼，才收回视线:“给我涨俸禄就行。”

　　“美得你。”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后天吧。”沈梨初捡起雪，握成个雪球:“给了他这么多天的准备，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

　　雪球被重重丢出，砸向山崖的树上，一阵窸窣，看了一场雪瀑布后，那棵被砸的松树即刻透出深绿。

　　那是埋在刺骨寒意之下的生机。

　　*

　　沈梨初和卫安并没有从城门回到清河，借由卫安的轻功，他们从侧城墙翻进去，避着百姓，来到县衙。

　　漆红的木门紧闭，这里空无一人，里面更是整洁，覆盖的雪面连个脚印都没有。

　　这里已经很久无人来过了。

　　沈梨初的家中也是如此，院中光洁的雪面昭示无人来过，可屋内的凌乱又是在告诉她，这里曾发生过争斗。

　　“大人……”

　　细微的声音从沈云瑾的房间内传出，只看李三奎从窄小的箱子里钻了出来:“沈大人，王大人他……抓走了沈奕舟和沈云瑾他们。”

　　他已经虚弱无力，也不知多少天没吃东西，连眼皮抬起来都费劲，她拿来些饼子和水，看他狼吞虎咽完，恢复了些精神气后才问:“怎么回事？”

　　“三天前我来带沈奕舟去盛主簿家里吃饭，与沈公子还没交谈几句就听见外面王大人的声音。我本想出去和他打个招呼，可沈公子却让我躲进木箱里，没过多久就听到争斗的声音，还有沈奕舟哭闹的声音，在之后，他们就被带走了。”

　　李三奎吓得泪花都出来了:“沈大人，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王大人要抓沈奕舟和沈公子？”

　　沈梨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道:“你可知他们被关在什么地方？”

　　“他们被抓走的时候我跟了一段路。”李三奎还有些恍惚:“王大人把他们关进了地牢，还带了十几个百姓进去，我怕被发现就没有进去查看，但是情况应该很不好，地牢里时不时会传出来哀嚎之声。”

　　“我知道了。”

　　沈梨初让卫安安置好李三奎，自己独身一人去了地牢。

　　路上她并没有在掩去行踪，因而被百姓看到的时候，所有人都是意外又痛恨的表情。

　　不难猜出这定是秦时淮趁着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告诉百姓，她放弃了清河，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所以看到她出现在清河的时候，百姓们会意外，也会痛恨。

　　可那些要说出口的谩骂却没有如期至耳，哪怕行为上仍是对沈梨初不怎么友好，甚至对她扔些烂菜叶子，但思想上，在他们察觉出一丝不对劲的存在之后，也会开始反抗。

　　纵然现在不是很明显。

　　她停下脚步，走到其中一人面前，眼中是藏不住的笑意:“以往你们见到我都要破口大骂，今日怎得闭口了？”

　　那人眼神涣散了片刻又突然清明，他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又闭了上去，看了看手里的菜，又看了看眼前的沈梨初，一时茫然:“王大人说，你放弃了清河。”

　　沈梨初“哦”了一声:“那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又是谁，我既放弃了这里，怎得又回来了？”

　　“是啊，为何你回来了？”那人喃喃自语，食指抓着自己的脸往下拉，眼皮下翻，嘴角也耷拉下去:“为何他会回来？王大人说他永远不会回来了……为何还能看到他？”

　　“因为我从来没有要放弃你们。”她盯着眼前之人的一举一动，在她说出这句话后，那人疯魔般的举动瞬间停止，就连眼神都更加清澈:“你们能在这里看见我，是因为我没有放弃你们。”

　　“可是王大人不会骗我们，一定是你在说谎。”

　　“我在说谎吗？”沈梨初蛊惑般的声音一字一句冲击着所有人的大脑，直到他们终于肯接受现实，“是王大人骗了我们吗？”

　　“不。”沈梨初割破自己的手掌心，鲜红的血液滴进那人的嘴中，她笑道:“王大人爱护你们，怎么可能会骗你们呢，他只是误会了我，其实我啊，也想成为王大人那样的人，爱护你们，保护你们。”

　　“你们，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那人愣怔的点头，沈梨初后退一步，笑得灿烂:“那你愿意告诉其他人，我的心意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