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点回家［无限］》角宿千寒

22、风暴要塞5 梦否

　　几乎刺破耳膜的尖啸被巨蛇吞进了肚子里，巨蛇翻滚着身体，尾巴向前方狠狠抽过来，它要杀了这个不自量力的人类！

　　百里笙抓住树上的藤蔓悬至半空，躲过了巨蛇发狂的甩击，丰杯也感觉到极致的危险听从本能爬上树，大片树干被蛇尾从中间斩断，丰杯也被甩了出去。巨蛇在原地滚来滚去，腹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攻击它，趁这个机会百里笙跑到丰杯旁边，丰杯被摔得七荤八素，百里笙拎上他就快速离开了巨蛇的攻击范围。

　　又跑了二十多分钟，巨蛇被远远甩在身后，戚不见从百里笙背上跳下来，百里笙的面板被消耗一空，必须得休息。他就地坐下，快速回复着体力。

　　戚不见踩死一只顺着脚背往上爬的蜈蚣，用草叶把虫尸包起，递给百里笙。

　　百里笙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树枝勾破了，露出的皮肤上已经起了红疹。丰杯从被带过来之后就安静无比，他身上的原始绿也破破烂烂，密密麻麻的红疹从手腕开始向胳膊上蔓延，百里笙把蜈蚣尸体按在红疹上，面板上久久未回复的血量终于开始回升，他查看了丰杯的情况，丰杯发烧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戚不见捡来了一些树枝点燃。百里笙的污染值已经很高了，他的眼前已经出现了幻象，他下意识让戚不见离自己远一点。

　　“你看到了什么？”戚不见突然问。

　　百里笙闻到了火的味道，他看到了海边的屋子被火光照亮，如同夜间吸引飞蛾的明灯，引诱着他向那炽热温度靠近。

　　百里笙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团火光。戚不见一击击中他的后颈，缓缓把人放倒。他又看向旁边的丰杯，丰杯紧闭双眼，像是梦到了极为恐怖的事情。

　　戚不见拢了拢火，他们要在森林里过一夜了。

　　“你是谁？”百里笙发现自己似乎漂浮在半空中，眼前是个十分熟悉的人影，在他失去意识之前还看到了那张脸。

　　和出现在他面前的戚不见相差无几的人兀自开始收拾地面，似乎想清出一片可以休息的空间，声音也是熟悉的懒怠:“观察你的人。”

　　“你不怕我？”百里笙听见自己的声音问到。

　　“怕什么？怕你把我变成鱼？”戚不见捡拾着草叶，清理石洞里的灰尘:“岛上已经没人了，鱼没人吃了。”

　　“……他们都死了。”半空中的声音压抑着沉痛。

　　“所以我来了。”戚不见终于打扫干净，指挥道:“我不吃黑鱼，快点想办法。”

　　百里笙的意识游移，感觉自己沉默了一会儿，从半空中扔下几个果子。

　　戚不见也不嫌弃，鲜红的果子淌下汁液，染红了他的手指。他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百里笙也向那边望去，一团漆黑突兀地站在洞口，任何光亮都无法透过它，一瞬间百里笙只有一个想法，它就是黑暗本身。

　　“它是什么？”

　　“陪伴你的人。”戚不见咬了一口水果:“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室友了。”

　　梦境陡然破碎，百里笙从梦中醒来，首先看到了守候在火堆旁的戚不见，梦中的景象和现实重叠，百里笙突然分不清究竟是幻象还是什么，梦中的一切那么真实，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你去休息，我来守夜。”百里笙说。

　　戚不见扔给他几个果子，说:“打开你的面板。”

　　百里笙愣了一下，梦境与现实完全重合，戚不见还是颐指气使的少年，却换成了他接过那些鲜红的果子。

　　百里笙吃了一口，酸涩的汁液在口腔中爆开，他不由蹙起眉头，梦境中的戚不见吃下去时没有表情变化，原来……这果子竟是这么难以下咽吗？

　　百里笙打开了他的面板。

　　【玩家名称：百里笙】
　　【个人称号：中断的福音传递员】
　　【血量】45/100
　　【污染】73
　　【攻击】822
　　【防御】4234
　　【技巧】423

　　最下面三项都有了不同程度的降低，污染值已经很高了。百里笙还没有使用过他的技能，而且因为他的技能与提升其他玩家污染值有关，所以对梦魇等颇有研究。梦魇一定是玩家自身曾经历过的事情，他不认为是戚不见构筑了那个梦境，因为在梦境里，“他”的力量更为主导，更重要的是，他觉得那个“他”就是自己。

　　百里笙吃着酸涩的红色果子，胃中开始抽痛。戚不见又添了火，火光在他的眸中颤动，最终缩成安宁的光点，他对百里笙的失神不感兴趣，没什么起伏地说:“继续睡吧，明天还需要你。”

　　百里笙闭上眼睛，过了不多久，熟悉的黑暗再度降临，他的梦境又变了。

　　“你还要在这里留多久？”百里笙依然漂浮在半空中，他努力转动着眼珠，却看不见自己。

　　“等你被彻底污染。”戚不见在石壁上刻着什么。

　　“你也会死的。”百里笙的声音有些疑惑:“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观察你的状况。”戚不见又刻下一笔，声音不带情绪:“你的灵魂和污染共生，有研究价值。”

　　“灵魂……原来灵魂是存在的吗？我这样的人，还有灵魂吗？”

　　“你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但犯错的人不是你。”戚不见扔掉石头，对自己的杰作很不满意，他看向百里笙:“听说你的雕刻技术很不错？”

　　刺耳的鸟叫穿过迷雾，此刻刚刚天明。

　　百里笙再一次醒过来，戚不见端坐在熄灭的火堆旁，一夜没有休息。混沌的大脑被一点寒光劈中，百里笙终于找到了一直以来隐隐不对劲的源头，他的声音有些发紧:“你是不是游荡者？”

　　戚不见微哂，说:“迟钝。”

　　百里笙见过太多变成游荡者之后大开杀戒的人，当一个玩家成为游荡者，他的命运只有两个，一个是死，一个是让别人死。戚不见的冷静骗过了他，让他真以为是戚不见有什么底牌，却让他忽略了最可能的真相。

　　突然一阵邪风扑面而来遮蔽了视野，有人发现了他们！风中刺出一刀，直向百里笙的心脏剜去，百里笙把戚不见护在身后，发动了自己的角色技能。

　　【角色技能:破碎的丰收之杯。施加群体负面效果——灾厄。使玩家包括但不限于陷入梦魇等负面状态中，加快污染值提升速度。冷却时间12小时，每持续一分钟等比例掉血。】

　　风停了一瞬，就在这一瞬间百里笙出手了！一声闷哼从风里传来，不知道是谁受伤了。一阵笛音呜咽响起，地上有东西快速移动。百里笙的技能无声无息地释放，混在风里反噬给了最靠近他的玩家。那个控制风的人已经陷入恍惚，百里笙瞬间扼断他的喉咙，手中多了一枚漆黑的矿石，活过来的藤蔓迅速缠上百里笙的腿，百里笙用刺片割断薄弱的地方，当机立断:“走！”

　　“老大，他是污染技能！”对面也有人发现自己的面板变了，急促道。

　　那边的人袭击失败也不欲久留，朝另一个方向跑了。

　　丰杯的状态很差，百里笙背着一个拎着一个十分辛苦，戚不见突然开口:“角色技能衍生物可以反射出主人的一部分。”

　　百里笙没有作声，他说不清是因为那个梦还是别的什么，选择相信戚不见能够压制游荡者的杀戮本能，但他不想承认这一点，因为信任其他玩家，就相当于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你不喜欢丰杯，更准确地说，你憎恨它。”戚不见的声音有些懒怠，却又有点说不出的引诱:“它给你带来了不幸，是吗？”

　　“你得到了自己的角色技能，中断的福音，破碎的祭杯，你心里很痛苦吧？”戚不见不紧不慢道:“你不愿原谅自己，每一次使用角色技能都会让你感觉恶心，纷涌的情绪变成了岩浆，你只能靠折磨自己来压抑那些东西。”

　　戚不见说:“它只是一个工具，一个应该臣服你的器皿。游戏分割了它的意识，给了它□□，这是多好的机会！”他像一个恶魔细细描摹着人心中的恶念，诱惑迷途的旅人:“杀了它，它就永远只是一个器皿，你可以毫无忌惮地使用它，它是你的角色技能，不是吗？一个带来灾厄的死物，放在它的主人手上才能发挥价值，你也不想再看见那样的灾难了吧？只有你能使用它，只有你能压制它，掐灭它的意识，这才是你想做的……”

　　百里笙的喉结动了动，戚不见露出点笑意:“照顾它的时候很难受吧？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它是人吗？应该也不是吧？不过是个被污染过度的诅咒物，偶然得了人身就在你面前张狂，它甚至连简单的思考都做不到，只是听凭本能的怪物。那个时候的灾难，也是这样引发的吧？怪物什么都不懂，可它本身就是个错误，你应该终结这个错误的，不是吗？”

　　百里笙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抓着丰杯的手越来越僵硬，他想反驳戚不见的话，可是他发现自己真的这样想过。

　　他恨自己的称号，恨自己的技能，这份恨意终于具象化，把他不为人知的隐秘处拎了出来。

　　“我……”

　　百里笙一字一顿:“我要杀了它，结束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