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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 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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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魏延霖自己开车,桑弥就坐在了副驾。
魏延霖的外套有些湿,她叠了叠,两手捧着,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
魏延霖一手掌着方向盘,没看她,另一手却精准伸过来,取走她手上的外套,扬手丢在后座上。
桑弥莫名感觉到,车厢里的气氛有些不对。
魏延霖怪她和魏明朗在外面玩得太晚,最后还要劳烦他亲自过来接吗?
这么一想,桑弥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哥哥,你今天晚上也回老宅住吗?”桑弥没话找话说。
“不然呢。”魏延霖语气淡淡,但绝对称不上和善。
桑弥干笑一声,“我以为你习惯了住高层。阮姨也说,你很少回老宅住。”
魏延霖没应这句,大抵觉得桑弥这话挺废的,没有回应的必要。
桑弥默默在心里叹气,看吧,这就是拿人手软、吃人嘴短的下场。
她偏头看一眼,昏冥光线里,魏延霖侧颜俊挺,神色寡淡,她想到曾在沉黑夜空中看到过的一弯上玄月,同样的皎洁、锐利,不可攀折。
魏延霖没问桑弥冷不冷,桑弥也没提,他指尖一伸,按下中控台上的按钮。
空调吹出暖风,身上的水汽慢慢蒸发,也带走了附在皮肤上的凉意。桑弥感觉舒服多了,慢慢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没再硬找话题,去讨魏延霖的嫌。
铃声响,桑弥低头从链条包里拿出手机,魏延霖睨来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屏幕上的来电人。
铃声在车厢里响了十来秒,魏延霖淡声问,“不接吗?”
桑弥偏头,对上他的视线,像是被月亮的折角蛰了一下,神经末梢奇异地麻了一瞬。
她摇摇头,点了拒接键。
铃声没再响起。
车厢里安静异常,桑弥和魏延霖谁也没说话。
暖风阵阵,桑弥虚阖上眼皮,有些困,但没真的睡着。
车子在十字路口停下等红绿灯时,她还是保持着这个姿势,所以她清晰地听见魏延霖转身从后面置物箱里拿出一条薄毯、抖开之后轻轻盖上她身上的一系列细微声响。
魏延霖倾身朝她靠近的一瞬,桑弥鼻尖嗅到的冷香味更清晰了,她甚至能分辨出那香味里优雅和野□□织的层次感。
桑弥屏住呼吸,长睫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魏延霖的视线近距离掠过桑弥的脸,替她盖上毯子之后,随即坐正。
红灯转绿,他白皙腕骨搭在方向盘上,无比平常地将车开回老宅。
车子停下,魏延霖看了副驾上的桑弥一眼,没出声提醒已经到了,他径直拔了车钥匙下去。
车门合上,又过了一两分钟,桑弥才“悠悠转醒”,睁开眼睛坐直,有些出神。
她把盖在身上的毯子叠好,下车的时候,平放在副驾座椅上。
雨已经停了,阿姨等在门口,见她一个人,便问:“明朗没和你一起吗?”
“他在后面。”桑弥坐在门厅换鞋凳上,一边去解脚上板鞋的鞋带,一边问:“阮姨他们都睡了吗?”
“睡了。”阿姨笑问,“饿不饿?太太煲了冰糖燕窝汤,专门给你留的。”
桑弥不便拂了阮乔的好意,便说:“喝一点,半碗就好。”
阿姨把汤盛出来,桑弥坐在餐桌边,低头尝一口,清香回甘,口感很好。
有脚步声靠近,桑弥抬眼,魏延霖走进餐厅,他换了身白色的宽松家居服,像是刚冲过澡,额发半湿,半垂在眉骨处,因为刚被清水浸润过的缘故,身上的冷戾感没那么重了,反而气质清爽,有些少年气。
桑弥举着汤匙的手顿在面前,她礼貌笑问:“哥哥,冰糖燕窝汤要喝吗?”
记忆里,魏延霖很少食甜,可他对上桑弥清白的目光,低声“嗯”了一下。
桑弥移开视线,慢动作将汤匙送到嘴边。
阿姨进厨房去盛汤,魏延霖走到餐桌对面,水晶吊灯洒落光线,将他的身影拉长,落在餐桌上,桑弥闻见他身上的沐浴露香味,一垂眼,便是他的影子轮廓。
屋外传来轮胎倾轧路面的声音,桑弥几口喝完剩下的汤,在魏延霖坐下的时候,她站起身,“哥哥,我先回房间了。”
魏延霖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没说话。
阿姨把汤碗送到他面前后,立即去玄关处接魏明朗。
“弥弥呢?”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暖气烘干了,面料有点皱,酒气未散,样子看着有些颓唐。
阿姨把拖鞋放到他脚边,“她回屋了。”
“我去看看。”
“现在几点?”
餐厅里,魏延霖听见魏明朗的话,不紧不慢地出声提醒。
午夜时分,已经很晚了。
魏明朗垂头,走进餐厅,表情懊丧地问:“弥弥没生我的气吧?”
“你做了什么?”魏延霖反问。
“在美院遇见弥弥的大学同学,一起去清吧喝了点酒,弥弥一直都在。”魏明朗说。
魏延霖极淡地笑了下,“像你这么说的话,桑弥为什么要生气?”
魏明朗说不出来。
碗里的汤,魏延霖只喝了半勺,太甜了。他放下汤匙起身,魏明朗跟在他身后,借着最后一点酒意问道:“哥,你觉得弥弥对我……到底什么意思?”
魏延霖脚步一顿,转头,目光讳莫如深地落在魏明朗的身上,“你希望她对你有什么意思?”
“我……”
“非你不可,求着和你结婚?”魏延霖薄唇勾起,语气似窗外的夜风,又凉又潮。
魏明朗唇线绷直,立在原地没动。
手机响,靳筱筱微信问他安全到家没。
魏明朗只看了一眼,指尖左滑,删除聊天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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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晚了,但桑弥还是去浴室泡了个热水澡,盥洗台上什么都有,包括她喜欢的香薰和精油。
桑弥嗅着香味,精神和身体完全放松下来。
于淼是个夜猫子,看见桑弥发的朋友圈,那张她在清吧里对着窗玻璃拍的照片,动态下面自动带上清吧的地址。
于淼:去喝酒啦?
桑弥:坐了会,我没喝。
于淼:你和魏明朗,还有谁?
桑弥愣了一下,打字:你怎么知道还有别人?
于淼:照片上能看出来啊。不愧是我.jpg
桑弥点进那张照片,镜头对着的是玻璃,但是玻璃反光,模模糊糊映出几个人影来。
于淼又发来一条:长头发,戴耳环,是女的吧?
桑弥:嗯,靳筱筱。
于淼:WTF!咋回事,怎么和她约上酒了?
于淼和靳筱筱不对付,大学四年没真正起过冲突,但于淼就是不喜欢她。
桑弥:在学校操场上偶然碰上的,她提议喝一杯,就去了。
于淼:尊嘟假嘟?她约你,还是约魏明朗?
桑弥:当时我和魏明朗在一块,应该是约我们两个。
于淼:姐妹,你是看破不说破。
桑弥:姐妹,你知道得太多了。
互道晚安之后,桑弥擦干身上的水渍,穿上睡衣,躺上床。
生物钟已经形成,无论前一天晚上睡得多晚,第二天清晨还是很早就醒了。
桑弥没有赖床,洗漱之后,换了套衣服出去。
斜对面的木门也正好被人从里面拉开,桑弥微顿,笑着打招呼:“哥哥早。”
“早。”
魏延霖穿白衬衫、黑西裤,领口扣子扣到顶。换个人这样穿,或许会有一股禁欲感。偏偏,他风度斐然,又冷又野。
他走在前面,两手换着扣袖扣,扣好之后单手插兜,垂在一侧的右手修长白皙,手背上隐隐浮现几条极具张力的青筋,他整个人被晨光勾勒出一道毛玻璃一样的茸边。
“起来了?”阮乔坐在客厅喝咖啡,抬眼看见魏延霖,淡声问一句。
光看阮乔和魏延霖的相处模式,会误以为她是一个偏冷淡的母亲,可实际上她只对魏延霖这样。
魏延霖“嗯”了一声,阮乔见他要往门厅那边去,又例行公事地问一句:“不吃早饭吗?”
“不吃了,还有事。”
魏延霖声色亦平淡。
桑弥瞥见魏延霖清拔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她才走到客厅沙发坐下,“阮姨早。”
“早。”阮乔一见她就笑了,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昨晚几点回来的?”阮乔摸摸桑弥的发顶,几乎把桑弥当成了亲生女儿。
桑弥靠在她肩膀上,“快十二点,挺晚了。”
阮乔笑说:“喜欢玩就多玩一会,我又没有给你们规定宵禁。”
“被湛姐听到,肯定要说我一来京市,就被宠坏了。”桑弥在阮乔的肩膀上轻轻蹭了蹭。
“宠不坏,我还不知道你?性子比谁都温顺。”
这话桑弥听得有些心虚,她其实并没有外表看起来这么静定乖巧。
“昨晚多亏你让哥哥过来接,不然我们可能回来得还要再晚些。”桑弥说。
阮乔搅咖啡的动作一顿,“延霖去接你们了?”
桑弥微怔,听阮乔的意思,并不是她让魏延霖去清吧的。
“哥哥在那附近谈事,应该是刚好碰见的。”桑弥改口道。但,她昨晚在清吧见到魏延霖时,就否定了这个说辞。
阮乔继续搅动咖啡,笑一笑,“他就是性子怪了些,让人捉摸不透,对弟弟妹妹还是很好的。”
“妈,弥弥。”魏明朗从房间出来,目光追逐落在桑弥的脸上。
桑弥看他一眼,“早。”
魏明朗走到沙发边,就势坐在桑弥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左手搭在她身后的靠背边缘。
“今天有想去的地方吗?我带你去。”
“现在还没想到。”桑弥起身,借着伸懒腰的动作,走到落地窗边站着。
阮乔说:“有家森林艺术酒店今天开幕,宣传做得不错。”
桑弥没说话,魏明朗想了下,说:“枫山那家?好像是哥投资的项目。”
“是吗。”阮乔显然对魏延霖的事并不了解。
魏明朗点点头,说:“酒店在山上,客房旁边建了一幢艺术馆,专门展出一些先锋艺术家的作品,客人如果看中了可以拍下带走。除了温泉、SPA之类的常规项目,听说还可以亲身体验行为艺术。”
阮乔更喜欢古典艺术,不太能欣赏所谓的先锋艺术和行为艺术,但她还是鼓励魏明朗和桑弥去看看。
“去吗?”魏明朗看向桑弥。
桑弥笑了下,“好啊。”
光说森林酒店,她可能兴趣不大。但如果里面有艺术展,那还是可以去逛逛的。本身,她大学学的就和这个有关。
魏明朗很高兴,“我问问哥,看能不能要到入场券。”
吃完早饭后,桑弥回房间拿包,手机响,是微信。
一个许久不曾在聊天框里出现的名字闪现在屏幕上:你和明朗要去枫山?
桑弥疑问靳筱筱是怎么知道的。
她打字:嗯。
靳筱筱:有多余的入场券吗?我提前预约了两个月都没约到。开幕展上有我喜欢的艺术家亲临!
桑弥顿了顿,她回复:你问问魏明朗吧,他也许有办法拿到入场券。
靳筱筱:OK!
没让司机开车,魏明朗坐在库里南驾驶座上等桑弥。
桑弥拉开副驾车门坐进去,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靳筱筱刚才跟我说,想要一张枫山森林酒店的入场券。我让她找你了。”
魏明朗正在低头看手机,他朝桑弥晃了下屏幕,“嗯,她联系我了。”
“她怎么知道我们要去枫山?”
“可能是看到我发的朋友圈了吧。”魏明朗转头看向桑弥,“你生气了?她是你大学同学,我没多想,就加了她微信。你要是不开心的话,我就跟她说拿不到券了。”
“不用。”桑弥说,“你该怎样就怎样。我没有生气。”
为这点事,不至于。
魏明朗在屏幕上打字的手一顿,他落寞一笑:“我有时候,还挺希望你朝我发脾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