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恋爱脑主角进行中》浮筠砚

49、碧波藤蔓，落水之狐

　　有二女襄助，自然如虎添翼。

　　“少主，我们也来帮忙。”

　　万兽山的灵子纷纷涌来，撸着袖子，势要大干一场。在他们眼中，虽然水泡全凉了，但在场还有不少灵子醒着，同为五衍仙盟二代，雪方池晕了、问仙弦溜了、闻人雅澜被送走了，十七还在自闭中，只有他们的少主仍在勤勤恳恳救人，名门风范，大家担当，展露无遗，这正是笼络人心的绝佳时机。

　　“别石见”却冷漠道，“让开，少添乱。”

　　一行人尴尬地扯着袖子，不知所措。

　　“伶舟飞梦”叹气，“是为你们好。万毒圣体的霸道，唯有金灵光锻造之躯体可正面硬抗。此处毒雾渐浓，你们抗不了多久。情势紧急，眼下有不少灵子慌不择路地乱窜，你们不如去外侧引导，或是搜救昏迷的灵子亦可。”

　　“好好好，多谢伶舟大小姐。”

　　大小姐？“伶舟飞梦”搓了搓胳膊，感觉口齿间似乎漏着冷气。

　　“别石见”扭过头，望向她的目光略微复杂。

　　“伶舟飞梦”四肢僵硬地避开对方的目光，犹豫一瞬后，纵身一跃冲入毒雾中心。

　　“别石见”看着她的背影，几息后，她闭上双眼，遮住了满眸的惊异，转而抡起重剑，自平地卷起飓风，什么破碎的木屑、流苏状的布条、漫天飞舞的羽毛以及路过的灵子，纷纷被吸入风涡之中。

　　散漫的剑光，收束为簇，后又凝为点，于风涡后方迸裂，数个浑身裹满了羽毛的灵子，似炸开的烟花，“噗噗噗”几声，破窗而去。

　　宗清临一眼瞥见“别石见”，准确而言，是附魂于别石见身体的伶舟飞梦，将那群灵子统统打包抛至海上，与吞海鳄不过咫尺，顿时头大如斗。

　　“哎呀，她怎么乱扔垃圾啊。”容千凝落在宗清临身侧，一边对着伶舟飞梦指指点点，“不知道清理海洋是很困难的么。”一边又不老实地拨弄着系于腰间的紫藤。

　　宗清临单手拧紧紫藤，晃了晃，“别乱动。想喂鳄鱼？”

　　容千凝立即收手，背在身后，发间珠翠摇得叮铃作响。

　　宗清临轻轻一抛，容千凝似挂在秋千上的狐狸，“咻”地一声朝后方荡去，吞海鳄大军顿时扭转方向，如劈波斩浪，高溅的水花将坠海几人劈头盖脸浇了一身。

　　另一根紫藤缠于翠玉竹支上，“唰拉”抖落海面，救命稻草突然出现，人叠人现象也同步再现，宗清临一扯竹支，死死抠着紫藤的灵子们像钓飞的鱼，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彩虹。

　　片刻后，“伶舟飞梦”左手托着麦光的身体，右手拈着一根丝线，闪回至高台。听见“砰”的重物坠地声音，伶舟飞梦抽空侧眼一看，那丝线另一端竟拴着毒不道的身体，他四肢摊平，头发披散，似拖把在地面扫来扫去。

　　伶舟飞梦红唇微张，犹豫再三后难得委婉道，“雪道友，此行非善，缺乏公德。”

　　雪方池嫌恶地甩出丝线，“去内场救他出来，已经是我做过最有公德的事了。”说罢，淡蓝色的灵光一闪而过，一团灵气爆成水珠，稀里哗啦地冲洗着他的手指。

　　伶舟飞梦沉默片刻，“我指的是，毒不道的头发里还有毒物，被你一路拖过来，不知又撒了多少。应该先剃了他的头发。”

　　雪方池微微一愣，随后摊摊手，“已经扔了，下次注意。”

　　伶舟飞梦又默了默，闷闷道，“别忘了你顶着我的脸。”

　　雪方池吃惊道，“你居然在意这个？”

　　伶舟飞梦神情一滞，若有所思道，“在别道友的身体里，我好像……受到了她的影响。你没有这种感觉么？”

　　雪方池一手掂着藏狐，脸色微变，“不曾”。而后有些烦躁地想将狐狸扔给万兽山的灵子，蓦地，想起了什么，他正了正神，将藏狐置于肩侧，隔着人海，凝视着忙忙碌碌的晏清。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晏清愣了愣，随后似无事发生状，转身指挥一批中了移魂之术的灵子跳海。

　　几名万兽山的灵子接过自由滑翔而来的毒不道，将他放置于队伍末端。

　　大约是触发了传统技艺，面对这群四肢不可控，满地翻滚爬行，甚至与灵□□换了身体的灵子们，万兽山的灵子似打了鸡血般，充分发挥出了十八般武艺，在他们的倾力帮助下，众人扭成队列，下饺子般挨个挨个跳出窗外。

　　宗清临见这浩浩荡荡又井然有序的场景，思忖一瞬后，直接飞出山海流云伞，倒悬的伞面似捞勺般将众人盛起，随后一根紫藤抽在伞柄之上，飞伞似陀螺，兜兜转转着驶向彼岸。

　　伞上众人回过神来，见越来越远的浮槎与吞海鳄，意识到自己已然脱困，刚想半路庆贺，欢呼声却硬生生被掐灭在口中。只见紫藤又是一记轻拨，山海流云伞倒翻了个身，高速旋转着将伞下众人弹射而出，噼里啪啦地砸了一地。

　　如此数个来回后，只听“轰隆”一声，浮槎猛烈一晃，晏清迅速朝身后看去，只见内场被倾翻的五只石炉中堪比粥浓的毒液腐蚀洞穿，堪堪坚持到过半灵子自救逃生后，浮槎终于难以为继地发出一声憋屈的“咔嚓”，于众目睽睽之下，拦腰截裂。

　　灵池水自裂痕间涌入华庭，不调和的精纯灵力一丝一丝挤压着舒宜的环境。咳嗽与呕吐声此起彼伏，更有甚者面色涨红，双手抽搐着掐住自己的脖颈。

　　“快一点，快一点。”

　　“船快沉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执法者呢！救一救啊！”

　　“求求你们了，让我先走吧！”

　　“别管那些中毒的了，碍手碍脚，耽误时间。”

　　“对！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都是修士，凭什么让我们为他们的学艺不精买单？”

　　“也没说不管他们，但保存既有最佳战力才是正确的选择。只是毒雾而已，这都抗不过去，还能指望他们去和墟界抗衡？”

　　原本和谐有序的队伍，一时间竟纷闹异常。

　　雪方池冷言道，“浮槎撑不到最后，若想保全所有人，必须将吞海鳄彻底引开，然后其他人往水里跳，即使灵力失控，只要水中无恙，亦可游至对岸。”

　　伶舟飞梦冷静道，“恐怕行不通，你看。”

　　随着别石见嘤咛一声悠悠转醒，晴空之下，雪上加霜的巨禽如约而至，只是踩着了湿漉漉的船板，脚底一滑，双翼不稳地扑棱了几下，还是后仰坠入水中。

　　墨绿色的藤蔓无声无息地自水中探出，一层一层将巨禽团团裹住，凄厉的惨叫甚至未曾传出墨绿巨茧，瞬息后，绿茧似漏气的球，干瘪得只剩一层薄皮，那绿茧噗嗤地炸成几段，淅沥沥的血雨和着数根残缺的羽毛咝咝啦啦落于水面。

　　晏清双手攥紧，“糟了！”他对着窗外大喊，“清临，水面下有碧波鲨，小心，千万别掉下来！”

　　宗清临又送了容千凝一圈，闻言，沉声道，“晏清，先把昏迷的灵子送出来，我用山海流云伞接着，剩下的人，我另有他法，我们最后撤离。”

　　“好。”晏清用力点点头，好在先前晕倒的那些，已经被万兽山的灵子搜罗出来，堆在了一起，他单手提起好几只，只管往外抛。山海流云伞旋转不停，兜起一网子就往岸上甩。

　　然而，水下潜伏的碧波鲨愕然露出狰狞的爪牙，击破了群体的理智，虚假的祥和于瞬间溃散。众人推搡着，拉扯着，拖拽着，挤至窗边。

　　“滚开！”

　　“我先，我先！明明是我先来的！”

　　“我可是五衍仙盟的弟子，让我先走，事后必有重赏。”

　　“谁不是五衍仙盟的人？开什么玩笑，我还是你师兄呢，滚后面去！”

　　“别挤啊啊啊啊，要掉下去了！！！”

　　“这谁啊？死了就别占位置。”

　　“别踩别踩，这是我家少主！”

　　“快，快送我走，我命令你，快送我过去！”

　　晏清被挤得乱转连连，“别挤别挤，大家都能得救的，冷静一点，冷静！”

　　雪方池冷呵一声，毫不客气地对着自己的身体一手刀，“救不了，跑吧。”壳子里的别石见又晕了过去，雪方池将自己的身体背起，一手抓着藏狐，一手轻挥折扇，水面卷起莹莹之风。

　　“等等，你就走了？”伶舟飞梦望着越发涣散的队伍，果断抬剑抵在雪方池身前。

　　“庸人不可救。”雪方池冷冷道，“他们不会感谢淤泥里的垫脚石，救世主应该在对岸。”说罢，他足尖轻点水面，两三转身，清风又至，稳稳落地。

　　雪方池优雅利落地离开，令喧闹的华庭寂静一瞬。下一刻，一道剑光闪过，十七手执本命灵剑，剑势似劲风压倒的翠竹，酝酿许久后，猛然弹起，而后一剑矗立于水面，剑尖勾带起一道道凝重的灵波。

　　“走了？又走了一个？”

　　“那我们怎么办？他们走了，我们怎么办！”

　　“不是说只是大比么？不是说没有伤亡吗？执法者，还有执法者！对，他们得保证我们的安全，他们是有办法稳住浮槎的，对吧，一定是这样。”

　　但被万众期盼的执法者并未出现，反倒是浮槎先一步彻底断成两截。

　　沉没的呼啸与凄厉的嘶吼同步回荡，有人大喊着受不了了，直接往水中一跳，紧接着更多人跳入水中，朝着对岸奋力游去。

　　晏清被挤着转了几个圈，头疼欲裂，眼见这一幕更是吓得胆战心惊，“不行！水里有碧波鲨，别去！”

　　但墨绿色的藤蔓并未瞬现，更多人放心大胆地跳入水中，甚至扬言，“你安的什么心！凭什么他问仙弦能走，闻人雅澜能走，雪方池、伶舟飞梦、十七都能走，我们就不行？”

　　“我知道了！你是想让我们当垫脚石吧？碧波鲨和吞海鳄明显都是冲着浮槎来的，浮槎上的人分明就是诱饵，只要我们拖住了这群恶兽，那些个尊贵的灵主们就安然无恙了！”

　　“什么！呸！亏我先前还以为你们太剑学院的不屈从于强权，还敬你们几分，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攀附权贵、阿谀奉承、谋财害命的恶徒！恶心！”

　　没曾想境况急转直下，晏清百口莫辩，“水里真有碧波鲨，你们刚刚也看见了，别下去了，别下去了！”

　　宗清临刚送走毒不道的身体，足尖轻点浮槎，又与转回来的容千凝打了个照面，“还能坚持吗？”

　　容千凝小脸惨白，一手扶着老腰，“还好，就是缠得我腰疼。”

　　宗清临刚想宽慰两句，就一眼瞥见游回的吞海鳄群正逼近先前跟着跳入水中的灵子们，他们俨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在了原地。

　　一声叹息，宗清临还是像放风筝般将容千凝抛出，吞海鳄群立即掉头，来不及转身的鱼群，再度垒成海浪高的鱼墙。

　　伶舟飞梦祭出优昙剑，横立于晏清身侧，“寻死？喂鱼不如血祭我剑！”

　　没来得及跳海的数人，似墙角里的鹌鹑，在重剑之下，瑟瑟发抖。

　　晏清感激地看了伶舟飞梦一眼，随后抛下绳子去捞浮槎边几人，只是小臂处突如其来的脱力，令他手指突而一松。

　　完了。

　　晏清睚眦俱裂地望着几人再度滑落水中，而在他们身后，几只碧波鲨，头顶墨绿藤蔓，如幽幽水鬼，目光冰冷地锁住水中猎物。

　　“啊啊啊啊啊——”

　　慌乱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宗清临抛出的紫藤稳稳缠住几人，将他们送往安全之处。

　　宗清临又示意晏清抓住紫藤，晏清连忙摇手，“清临你先救别人，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伶舟飞梦却单手拎起晏清，扔向宗清临，“你先走，这里有我。”

　　几名万兽山的弟子，眼睛里顿时冒出无数小星星。

　　“不愧是我们少主，这也太帅了！”

　　“牛啊牛啊，王者中的王者！”

　　“呃……看看那柄重剑，难道你们真认为她是我们少主？”

　　“嘘！她是。”

　　宗清临撑着山海流云伞，顺势将晏清拉上伞面，尚未来得及多言，两人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喧嚣，定睛看去，一群灵子正奋力往回游，在他们身后，数不清的绿色藤蔓自靠岸水面肆意蔓延，如接天莲叶，将桑莲灵池映成了绿海。

　　尽管气得磨牙，但宗清临盘算了距离后，翠玉竹支一挥，抛出紫藤捞人。

　　眼见救命稻草抛出，死里求生的灵子们，撕扯，推搡，拳打脚踢，挠抓啃咬，刚爬上紫藤的又被拽了回来。

　　有人一眼看见坐于伞面的晏清，顿时眼前一亮，口中呢喃着“我要上去，我要上去”，他顺着紫藤，踩着前一个人的背部和头顶，爬向更高处。

　　而被踩在水中的人，望着包围圈越缩越紧的藤蔓，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而就在此时，荡在另一根紫藤上的容千凝按时归来，他看着水中濒临癫狂的灵子，心有不忍地伸出手。

　　眼见另一根紫藤在右侧出现，水中的人顿时陷入狂热，目光灼灼地死死盯着容千凝，用尽平生之力，一蹬，跃出水面，抓住了垂挂于他腰间的紫藤。

　　手腕上的紫藤骤然缩紧，宗清临暗想糟糕，连忙将左侧紫藤上的灵子抛上岸，却感到右手腕突沉之后又一轻，他心若雷劈，转身看去——数个灵子跃出水面，死死抓住紫藤，容千凝的腰间一沉，他难耐地蜷缩起身体，随后有更多只手扒住了他的四肢，试图向更安全的高处攀爬。

　　不堪重负的环扣突然松弛，容千凝仰面凝视着宗清临，突然失去了所有的表情，他不能自已地伸出双手，却被数只手一同抓入深海。

　　“抓……抓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