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不能好好当狐妖了》金作鼎

2、当身为妖惹上了“万妖屠”

　　不过眨眼功夫，招摇山各路妖民蜂拥聚集，别说酒肆里的，就连在百步开外的田间地头忙活的、骑着旄马驾着车赶路的，只要耳朵稍微灵光些的品种都能撂挑子跑过来热情献计。也难怪，那些平素在自己家中连碗白符汤是放糖是放盐都没有成功主张过的妖民，此刻都能在这件事上痛陈利害，谁不爱？那场面，就比妖界盛事千山会能稍次点有限。
　　最后还是修奇使了个障眼法，才拉着涂山不知七绕八绕地脱了身。
　　招摇山半，那块斜插在山腰眼儿的嶙峋怪石上，两人仿佛刚从大型围殴中劫后余生，吱哇地抱头痛哭了好久。
　　神他马的这里没人认识，神他马的招摇山民不好八卦！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修奇手捏那本发黄的账册，站在山岚云海间，逆着日光的剪影多少有点壮烈，“小姑奶奶，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涂山不知用手背猛擦了一把眼泪，仰头望着修奇抽抽了几下，刚刚又涌出来的泪水在眼眶边上要掉不掉，反射着金光，“可是你的皮……”
　　“不要了！”修奇大义凛然，“我绀朱修奇就算是豁出一张皮，也势要帮您把九尾找回来！回来、回来、回来、来、来……”
　　修奇的声音回荡在招摇山上，红彤彤的阳光钻过云团裹住了涂山不知和修奇周身，既像是将要落山的夕阳，招徕着世人把握希望的余晖；又像是初升的旭日，随时亮出剪破层云的万丈光芒。

　　可那日的光芒却驱不散当下涂山不知心里深觉自己一爪踩进了天坑的阴霾。要是当时不那么冲动，拍完脑袋拍大腿的，哪怕就多问一句她没看清的那最后一行字到底写的是啥，那该多好，她此刻应该还在自己府中好好地吃着烤鸡腿、晒着大好的月亮！
　　“小姑奶奶，怎么样？”旁边的修奇用手肘顶了下涂山不知，语气完全是掉进粪坑而不自知的嘚瑟，“您仔细瞅瞅，我给您找的这个药引子，是不是绝了？……哎哟妈呀，您觉不觉得，这洞府好像越来越冷？害我说话都打着牙臼……”
　　涂山不知正一肚子的悔不当初，胃疼肠子青，甚至腿肚子都有点发软，直到她从善如流地看清了眼前躺在喜床上那男子的长相，愣住了。缓过神来的时候猛抽了两口气，差点没把自己憋死——给惊艳的。
　　只见那男子的眉目俊朗锋利、身段清隽颀长，简直好看得横不讲理。这么说吧，他不过是就那么一动不动地横在那里，不曾吟风弄月，也不曾气动太阿，就已经把周遭一切的亮光都夺了去，四下里再没有了鲜明的色彩，只剩下他的身上闪耀着夺目的光，仿佛冥冥黑夜中皎月横空。
　　不过涂山不知好歹有一丝理智尚在。尤其是在仔细打量完男子那身非同一般的打扮后，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男子长衫素白不染纤尘，也不见一丝纹饰点缀，还外罩一件蝉翼般的雪纱鹤氅，就连将一头如瀑乌发挽起的也是银冠白帻。再仔细看去，那身白衣非绸非缎，好似云山雾罩，隐隐有仙气飘逸出尘。
　　要是寻常人这么穿，不说他家里近期没了三五个至亲涂山不知都第一个不信。但是如今配合起他那一身直透人骨头缝儿的煞气，一个震耳欲聋的名堂在涂山不知脑子里呼之欲出。
　　“是……万妖屠？”
　　“没错！怎么样？小姑奶奶，感动吧？”修奇扬起浓眉，双眼亮着精光，“我够意思吧，妖屠都给您弄来了！您现在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一直不想用这个法子了吧？这《山海通玄》上说，要找来一个功力深厚的人类修士，而且这个修士呢，还必须是妖屠一类的，身上带着煞气才行。若能吸取他的精元，那九尾定然能够如雨后春笋般长出来，嘿嘿！……哎，你说会不会长个十尾、十一尾什么的？那到时候您岂不是光宗耀祖了？”
　　见涂山不知的脸色跟烤糊的鸡屁股似的，修奇又习惯性地挠了挠他日渐稀疏的头发，“嗨，我知道，老祖宗们训诫，其他修士好说，这妖屠咱们是要躲着的，不是说一定打不过，而是自三百年前那场两界混战之后，妖屠就得了天神庇佑，专掌惩戒妖族越界之事，无缘无故伤了他们，怕遭天谴。尤其是风雷阁戮氏那一脉，苛刻古板，嫉妖如仇，偏生还法力最强，简直就是妖屠中的死硬分子，要是惹了他们，怕是重新挑起两界大战都有可能……嘿嘿，主要是惹他们的话，以我们现在的修为，那是自寻死路，所以绝对不能……”
　　“不是说妖屠……”涂山不知的两耳嗡嗡的，眼前跟灵魂出了窍似的一阵打晃，几乎连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她也不确定自己这句话是嗫嚅着说出来的，还是喊出来的，“我说的是他身上穿的这身……是万妖屠！”
　　从修奇的反应上看，他这回是听清了，他止住了一切手舞足蹈的动作，浑身一僵，“万、万、万妖屠？……风、风雷阁戮氏……那个万妖屠？”
　　修奇也听说过，风雷阁戮氏嫡系弟子弱冠之时，会由族中长辈取三江五岳天元地精炼制成一套特有的法衣。初成时乃是玄墨色，名为“召月”。随着法衣的主人功力渐长，降服的妖类愈多，这身法衣会防御效果愈强，色泽也渐渐染上丹朱。达到殷红如血的成色时，名为“销金”。
　　法衣能够称得上“销金”的，实在算不得多，在风雷阁内凭谁见着，都高山仰止，要毕恭毕敬地上前颔首施礼。主人的修为也起码在“拒理”之上了。
　　在达到“销金”之后，法衣会受主人的功力与战绩浸润，渐渐褪去颜色。洁净如洗的称为“绝尘”。风雷阁内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天尊级人物才拥有。而只有白如九天朗日发着光，没有一丝浑浊的，才能称得上“万妖屠”。
　　叫这个名字可不是吓唬妖玩的，因为现如今普天之下、三界之中，能够称得上“万妖屠”的法衣只有一件，而它的主人是真真在三百年前的两界之战中屠过万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