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清浅赴流年》隐月吟

2、婚事

　　是夜，蓉城。
　　“爷爷，我回来了。”徐思行挺直了背，整了整衣角，银边的眼镜下有一双看不透的黑眸。
　　面前坐着的这个白发老头，就是徐家的当家人，徐老。
　　“回来就好，那边的事情处理干净了吗？”徐老放下了手中的烟斗，在案台边轻轻地敲了敲，旁边站着的小厮立马将烟斗接了过来，另一个小厮扶着徐老慢慢地站起来。
　　“嗯，处理干净了。”为了掩盖自己在做的事情，也为了家这边的大哥对自己放心，徐思行一直以花花公子的形象在法国生活着，外界传言私生活混乱，殊不知那些情色交易都是为了掩饰。
　　徐思行站得笔直，在外人看来，是因为他害怕这个爷爷，其实他一直都是如此的做派。
　　“那就好，不要影响了与周家的联姻就好。婚宴定在下个月月初，你明天就可以开始准备了。”徐老看着厅外的那一轮明月，似乎在想着什么……
　　“那……”徐思行略有所心思，时间这么赶，自己要在蓉城做的事情有很多，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婚后的生活，有些事情就变得不那么容易操作了。
　　“婚后，你去周家住，也是就龙城。你不入赘，但是，你要过去帮衬着你夫人，同样，我们家在龙城那一线的生意，你要接手，这么多年了，就算你在外面花天酒地，但学了那么久的经商之道，应该也能接手，如果需要帮手，你可在本家里挑几个帮手，也算是自己的心腹。”徐老打量了一下这个许久未见的孙子，长得是一表人才，奈何这有些消瘦的身板看着单薄，但也是像极了他早逝的父母，就那双浓郁的眉眼有着鹰一般的睿智。
　　或许，自己这个孙子，能让徐氏家族更加强大，自己要交代他的事，是不是其实可以跟他说了，毕竟他马上就要成婚了，也不小了，至于他要不要……徐老有一些迟疑，毕竟现在大部分的关系和事务都交给风烨打理了，二人虽未表兄弟，都是自己的孙子，但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有摩擦，思行还没站稳脚跟。算了，还是再等等吧，既然回来了，不慌，有的是时间。
　　徐思行看着老人在自己面前一会皱眉，一会打量自己，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越发恭敬了，不知老人心里已经有了无数的主意。
　　“爷爷，我婚后是去周家住吗？”对于这个问题，徐思行是没有想到过的，他想徐家家业那么大，不至于会入赘，只是没想过他会去龙城，虽然X计划里涉及到龙城的部分，但这部分他大可以借着带夫人回去省亲的由头回去，这样一来，蓉城这块，得尽快行动，至少要找到接头人，通知那边找接替的人来代替自己，不过这样一来，徐家的这一线，自己要调查就变得更麻烦了，如果真的如组织所说，万一有牵扯，自己是否还能保得下徐家，毕竟再如何，他仍然做不到全全的大义灭亲，何况于徐家也没做到那个份上。
　　徐思行看了看爷爷，想说又停住了嘴。
　　在他的印象里，爷爷虽然是个精明的老头，但是在善恶面前分得很清楚，又疼自己，怎么会做通敌卖国的事情呢，何况徐家在蓉城一向都是正面形象，兴修学堂，开设义诊。
　　“思行，你跟我来。”徐老朝管家和小厮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出厅堂。
　　徐老用自己衣襟旁的压穗子上坠着的小玉扣放在了厅堂屏风后的一个凹槽内，屏风后出现了一道暗门，有一条长长的暗道通往深处。徐思行在震惊家里竟然还有这种地方之余突然加深了对爷爷的怀疑，难道爷爷真的和组织说的那样，在做一些不应该做的事，否则为什么需要这种地方，可再仔细一打量，这暗道似乎已经存在好多年了，虽然很干净，但从木板表面的风化程度来看，还是能看出时间的痕迹，再细看那枚玉扣，徐思行总觉得那图案很熟悉，似乎在那里见过，好像是一本将神话相关的书，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去查查。
　　“爷爷，这……”
　　“跟我来。”徐老拄着拐杖慢慢地稳稳地往下走去，手中的油灯被下面的气流吹得有些晃动，这下面的空间应该不小。
　　越往里走，空间越宽敞，在徐思行的印象里，自己小时候在家里总是乱窜，也没有找到这样的地方，想不到在家里还有这样的地方。
　　徐老在过道的尽头停了下来，拐进了右手的第一个房间，徐思行跟着走了进去，关于在这间房间里发生的故事，在往后的岁月里，改变了徐思行很多的决定，其中，也许还包括着他和周烟水的结局。
　　而此时，在龙城周家。
　　“小姐，老太太请你过去。”说话的人是周烟水的贴身丫鬟花弄，梳着两只小辫子，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衣，虽然有些旧，却能看出布料用的极好。花弄是周家四大丫鬟之一，从小就贴身伺候着周家大小姐周烟水，是四大丫鬟中最年轻的。
　　周家的等级制度在周老太的手里，关于管家和奴仆等安置也是有条有例，像四大丫鬟之首的锦绣就是伺候周老太的，是周老太的陪嫁丫鬟，除去周家的主子，锦绣在周家内宅掌握着实权，不过她对周老太忠心耿耿，从未做过叛主之事，因此一些连周烟水都不知道的周家内幕，锦绣却都了然于心。
　　此外，还有丝缕和盘云两个丫鬟，分别是管理内宅账目和内宅事务的管事丫鬟，两人的地位也很高，年纪较花弄长一些，手段很是雷利。
　　“奶奶在哪里？”周烟水在闺房中只披着一套淡色的披巾，里面是淡紫色的一件旗袍，如瀑布般的长卷发随意地搭在背后，耳畔的珍珠被趁着格外耀眼，她放下手上的书，缓缓地抬头问道。
　　“华亭，小姐，我刚听她们说，老太太好像把自己当年的嫁衣拿出来了，那衣服连锦绣姑姑都说只见过一回，是个稀罕货，老太太对你可真好。”花弄边说边幻想着，仿佛下一秒自家小姐就穿着嫁衣出嫁了，一副痴汉的脸。
　　“奶奶的嫁衣……”这件衣服，周烟水小时候听锦绣嬢嬢说过，据说那是曾祖母当年亲手所绣，要知道曾祖母可是苏绣神手，奶奶的这件嫁衣据说绣了整整两年，当年嫁给爷爷时，奶奶的嫁衣可是让一众宾客惊叹，说是比之夜明也不逊色。
　　说到婚事，周烟水有些头疼，自己虽然没有心仪之人，但奶奶安排的这个人，在自己的印象中似乎也找不到对应的影子，自己也是受过新式教育的，这样的包办的婚姻，她并不喜欢，可她也知道自己作为周家大小姐，有自己的重任。
　　“奶奶，我来了。”周烟水到的时候，奶奶正在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手抚摸着躺在锦盒里的嫁衣，眼角似乎闪过泪花，周烟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奶奶是想爷爷了么？
　　“来了，坐吧！”周老太慢慢地坐下身，锦绣在旁边把盖被轻轻地盖在了周老太的腿上，然后拉着花弄退下了。
　　“奶奶，可是有事交代。”周烟水乖巧地坐在下位的椅子上，看着神色依旧有些悲伤的奶奶。
　　“烟水，奶奶知道你对这桩婚事有想法，奶奶也知道你们都是学过新知识的孩子，这包办婚姻，对你而言，是旧思想。”
　　“那奶奶……”周烟水本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但还是顿了顿。
　　“烟水，婚姻，并不是简单相爱的两个人才能完成的事，同样，相爱的两个人也不一定能走到婚姻。”奶奶说的这话，周烟水是赞成的。
　　“烟水，你应该知道这件嫁衣对奶奶的意义是什么……”
　　“嗯。”周烟水微微地点了点头。
　　“那奶奶今天再告诉你二件事。第一件事，奶奶穿着这件嫁衣，嫁给了当初最适合自己却不是最爱的那个人，但奶奶过得很幸福。”周烟水听到了什么，她有些诧异地抬头看着周老太，在她的印象中，虽然她幼年时父母便不再了，但爷爷和奶奶的相处，还有周家的整个氛围可谓是温馨和谐，她记忆里的两老恩爱如初，羡煞旁人，怎么会是……
　　“第二，等你成婚，奶奶终于可以把肩上的重担交托给你，很多事，你也该接手了，对于你的夫婿，奶奶没有十成把握，但是，奶奶相信徐家。你是周家大小姐，周家唯一的继承人，你有责任也有义务担起整个周家。”奶奶的这句话，周烟水明白，她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当然，此时的她，并不清楚自己所担的责任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重。
　　“所以，烟水，能不能答应奶奶，好好的成婚，好好的过日子。”周老太看着自己的孙女，脸上充满了慈爱和疼惜。
　　周烟水想了想，很郑重地点了点头，心下做了决定。
　　未来还很长，这段婚姻，势在必行，她会尽全力完成自己的角色，也会尽全力地守护好周家。
　　“好，是我的好孙女。那奶奶接下来跟你说的话，你一定要记在心里，除去你自己，在告知别人之前，你一定要想清楚。如果你觉得你夫婿是可依靠之人，你也可告知他。”
　　这之后，周老太跟她说的这件事，让周烟水缓了很久，也让之后她和他的故事变得复杂且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