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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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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妙云初听只觉得荒谬。
然而再一细想,只觉得手里的扇子拿着烫手。
这双面绣的团扇,又是鸳鸯戏水,又是蝴蝶扑花,就差没把明昭昭的陷阱两个字绣上去了。
“老太太这是何意?”她强忍着镇定问道。
冉老太太避而不答,只是取出了昨日谢朝圣送过来的木槿盒子。
盒子拿出来时仍有淡淡的香气。
冉妙云放在手里细细看了几眼,只觉得触感温良如玉,是块好木。
冉老太太:“打开看看。”
她迟缓了片刻,最终伸出根根葱白的手指解开盒子上的机关锁。
打开木盒的一刹那,冉妙云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下。
木盒约有一寸大,里面只放了云母石,和一截桃树枝。
冉老太太沉声道:“他给我送来的药,解不了风寒,却确实能解老身心中的急火。”
“丫头,你是个聪明的。所以不妨猜猜,他是个什么想法。”
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猜一个外男的想法。
不可谓不轻浮。
在冉老太太的设想里,冉妙云该和旁人一样,含羞带怯地说句不知。
可偏偏她听见她那一向在她面前少言寡语的庶出孙女,此刻忽然轻声笃定。
“桃枝意味姻缘,云母石...之云则是指我冉妙云。”
“谢朝圣所求,是我冉妙云。”
“谢氏所求,乃是联姻继续。”
她明明是低眉垂首的温情神态,然而在冉老太太看来却无端多了几分轻狂自傲。
哪怕冉妙云说的,也确实是实话。
昨夜谢朝圣前来,确实是醉温之意不在酒。
“谢朝圣何时见过你?”冉老太太探究般问道。
“孙女不知。”
冉妙云诚恳道。
她虽是庶女,可到底也懂得自爱的。平日里出门椎帽或是马车、丫鬟什么的,也都是备好的,绝不会突兀地见一个外男。
也只有昨日,在流水席上坐的发闷,才寻了个隐蔽的地方闭个清闲罢了。
“你说不知么?丫头,你当真以为谢朝圣会无故娶一个歌女所生的庶女?”
“哪怕你自幼由大夫人抚养长大,对外也如同嫡亲孙女,但这京都贵女圈里,你可一向是中规中矩的不出挑。”
冉老太太说的是实话。
诚然冉妙云的美冠绝京都,但她素日里皆以椎帽示人,纵使是美,也难被人发现。
更何况女子之美,往往只能引来轻浮的浪子,而不是什么好名声。
所以在京都贵女圈里,硬要说的话,她也确实是不出挑的那一类型。
既不如嫡长姐,有大夫人给她铺路;也不如二姐姐,长袖善舞,左右逢源。
所以一时之间,除了猜想谢朝圣无意中见到过她竟没有别的什么可能了。
若说这世间的美,能让一个端正的人忘乎所以——冉老太太平生所见,哪怕是昔年的妖妃,也比不过她正值芳华的孙女。
肖像其娘,而又因冉家,培养出了通身的气度。
谢朝圣若是一眼看上,似乎也并不奇怪。
“回老太太的话,孙女确实是不知。”
冉妙云低声道,“我虽生得轻浮了些,然而一直由夫人抚养长大,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还是知道的。”
“何况谢玉世子自幼因身体原因,鲜少出府,便是我有意接近,又如何接近的了?”
“许是谢家请什么道士来算生辰,算到我的生辰最合适不过也说不准。”
冉妙云最后一句话却打动了冉老太太。
老太太眯起眼睛仔细想了想,发觉似乎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冉妙云同谢朝圣私私相授的概率,甚至远远小于谢家请道士来恰生辰八卦。
冉老太太:“绿儿,去传大夫人和大姑娘、二姑娘几个人过来,就说我有事要交代。”
...
宝华院主屋。
初春,园子里的蔷薇和月季花已经开了大半,经过专人修剪的花枝,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上面还有圆滚滚的朝露。
冉春玲在现代的时候很少看见过这样绿意盎然的场景。
或许有,但是当时的她更沉迷于些新款的包包首饰,而不是这些。
上一辈子,冉春玲是小三的女儿。
她的生父只是给她和母亲打钱,除此之外,几乎从她的生长轨迹中消失了。
受前世母亲的影响,冉春玲最爱的便是珠宝钻戒,也正是因此,刚穿来的第一天,她通过抚摸大夫人冉王氏手上的碧绿镯子,确认成分,才干干脆脆的认下了这一声“娘”。
此刻吹着徐徐的清风,冉妙云的脑袋竟然也隐隐有了痛意。
她穿越来的前半刻,是被人退下楼梯的。
脑袋着地,死相估计好看不到哪去。
她还记得自己名义上的姐姐是如何厌恶自己这个私生女的——
“你生来就有罪!”
“是你,你和你妈那个表子!破坏了我的家庭!”
接着便是重重的一推,那个疯女人,居然敢在监控对着的情况下,把自己推下去...
也许是因为苍天想要补偿自己,冉春玲想。
自己给了自己重来一生的机会,又给了自己嫡女的身份。
“娘,我想要试试你那个翡翠镯子!你老把好东西自己留着,给我试试嘛,我是不会弄坏的……”
还给了自己,一个这样言听计从的妈。
冉王氏对落水之后的冉春玲自然是无可不应。
“好好好,你拿去试试就是了,别老说为娘的小气。”
“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什么吗?”
冉春玲露出了个有些天真的笑意。
然而眼角的世故却像白狐身上的黑毛般,遮也遮不住。
“记得,谢家好东西比冉家多的是。”
“只要谢世子没有退婚,我嫁过去之后,就是这天下,除了天潢贵胄的女人外,最尊贵的一位了!”
冉王氏将手上冰凉的玉镯退了下来,慢慢地套到冉春玲的胳膊上,满意的拍了拍她。
“好孩子。”
“一会去瑞麟阁,估计老太太就要问你对于这门亲事的看法,你现在失忆了,就照我昨天教你说的就行了。”
“你要说——谢世子丰神俊朗,你很心仪于他。况且冉家培育你多年,没什么比你更合适的了。”
...
“给老太太请安。”
冉妙洁一进瑞麟阁主屋,就躬身行了个万福礼。
等她抬头看到冉妙云竟然早于她片刻的时候,眼皮子却是一跳,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妹妹怎么今日来的这样的早?”
冉妙洁勉强挤出笑意问道。
“昨晚晚膳吃的有些许多,不太消食,今日便起得早了。又颇记挂老太太,于是便早于姐姐了。”
冉妙云没说刚刚的事情。
她以前从没注意过,明明院子同自己差不多近的二姐姐,竟然次次请安都是来的最早的一个。
甚至早于离瑞麟阁几步之遥的大姐姐。
“妙洁丫头来了,坐吧。”
老太太明显是喜欢冉妙洁多些的,从称呼上就能窥伺一二。
角落里不知何时点上了熏香。
又驻了有一会,等到大丫鬟拿钩子把窗户打开,给这被香气熏满的屋子散气的时候,冉王氏才带着冉春玲珊珊而来。
老太太这才张开口道,“大房女眷人都来齐了吧。”
“老身没有记性不好落下哪个丫鬟吧?”
冉王氏笑了:“老太太这又是说哪里的话!您老每笔账都算的清清楚楚的,若是这都算记性不好,那还有什么算记性好的!”
“少拍些老身的马屁。”
冉老太太看了眼冉王氏,慢悠悠的道。
冉王氏面上的笑意已经僵住了,可巧老太太又补了一句,“你便是把老身拍的心花怒放,这次的决定权也不在老身身上。”
看似是给了个台阶圆了回来。
可这句话却是奇怪的很。
她们最近所盘算的不过就是一件事——谢家的婚事,到底还能不能如约落到冉春玲身上。
若是这件事老太太说自己做不得准,那又是谁能做准?
莫非,昨夜谢朝圣看着是来送药,其实已经敲定了人选?
冉王氏的目光如骤雨般转瞬晦暗了。
冉春玲似乎还没搞懂状况,而冉妙洁却突然抬头,死死地盯着冉妙云。
被她这样注视的冉妙云,微微偏头理了下发乱的鬓角。
“谢朝圣昨日送来了个木盒,而木盒里是一段桃枝和云母石。”
“他所求之姻缘,是三丫头。”
刹那间,诺大的瑞麟阁,竟只听得见几人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