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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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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季辞眼神晦黯地盯向自己,柳云诗语气无辜地解释道:
“那日表哥救我,身上也湿了,表哥回去可有喝姜汤,可别像我一样发烧了,那我可真成了千古罪人了。”
小姑娘的语气略带了一丝俏皮,同从前总是哭哭啼啼的可怜模样略有不同。
虽然还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却倒是比前夜落水之前瞧着更有生命力了,也……更像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了。
季辞视线审视一般落在她脸上须臾,而后颇为无奈道:
“我无事,你操好自己的心便好。”
正说着,春雪端了药进来。
柳云诗一见,急忙将自己的脸埋得更深了,只露出一点小脑袋。
声音闷闷地从被褥中传来,“春雪,我不要喝,好苦啊。”
这一声俏俏的,尾音婉转,似撒娇似耍赖。
季辞垂首,唇角不自觉牵了牵。
若是没那些心思,说到底她也不过还是个孩子。
“可是小姐……您……”
“我来吧。”
季辞接过春雪手中的碗,无视春雪震惊的眼神,用他一贯对季蕴的语气对柳云诗严肃道:
“你若不喝,病情严重了,脸上皮肤会长斑。”
话音未落,柳云诗“噌”地一下拉下被子,满脸惊慌,“真的?”
“嗯。”季辞压着唇角。
他虽没有妹妹,但他的同窗好友家中,倒是有个和柳云诗一般大的妹妹。
他见他们从前相处,似乎也像此刻他与她一般。
褪去了从前对她的偏见,她亦没了以前的不轨心思,现下季辞倒当真觉得自己像是多养了个妹妹一般。
毕竟她比自己小六岁,如今也才十五六岁的年纪而已。
不过这个妹妹,倒是比季蕴那小子乖多了。
听他这么说,她虽不情愿,但还是乖乖从被窝里钻出来,坐起身接过他手中的药碗。
一边盯着浓黑色汤汁,一边长舒了几口气,而后眼一闭抱着碗“咕嘟咕嘟”咽了下去。
最后一口药喝完,柳云诗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一边哈着苦气,一边用手在唇边扇,毫无形象地抱怨“好苦啊。”
这倒不是柳云诗装的,她从小就怕苦,但凡沾了一点苦的都吃不下。
为此从前她生病时,父亲都会让大夫将她的药制成加了蜂蜜的药碗,就这都要哄半天她才吃的下去。
而若是南砚去江南赶上了她吃药,那这“重任”就落到了他身上。
很多时候为了哄她喝药,南砚自己也会陪着她喝上一碗不伤身子的补药。
正想着,手上一轻,药碗被人拿了过去。
柳云诗下意识回头,便见季辞眼含笑意盯着自己瞧,男人好看的琥珀色眼眸璨若星河。
她哈气的动作一顿,倏地抿上嘴,两靥迅速窜起一片酡红,低下头去绞着手指头。
季辞轻笑,“好了,药喝过了,我该走了。”
柳云诗依旧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嗯”了一声,“表哥慢走。”
她感觉他站起身后,似乎深看了她一眼,这才不紧不慢地踱步而出。
直到脚步声彻底离开,柳云诗脸上的明媚笑意倏然落了下来,眉目怔愣地盯着眼前的空气看了半天,低低吐出一口气。
晚间的时候,春雪端来药。
随药一起的,还有一小盒蜜饯。
柳云诗瞧见那蜜饯,眸光微动,“是……表哥送来的么?”
春雪将药碗端给她,又呈上蜜饯等着:
“今日中午的时候,陈深从外面回来,说是大公子在酒楼吃酒,瞧着这蜜饯甚是不错,便让打包了些送回来。”
柳云诗将药喝下,递回空碗,“是只有我这里有么?”
“二公子房中也有。”
柳云诗闻言,捻起蜜饯的手一顿,随后点点头,将蜜饯喂进自己口中。
青梅的酸味被蜂蜜腌透,似乎还用梅花蒸过,后味中带着一股梅花恰到好处的清香。
轻咬一口,酸甜的味道自梅子中爆开,口腔霎时被占领,再无一丝药汁的苦涩。
同她从前在江南时吃到的很像。
柳云诗舌头拨弄了几下梅子,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让自己坐好。
瞧着春雪收拾完,对她口齿不清道:
“春雪,帮我把那边抽屉里的荷包拿来。”
春雪顺着她指的方向过去,手上虽忙活着在抽屉里翻找,口中却喋喋不休劝着:
“小姐病才好些,绣荷包的活计太伤神了,何不等好了再做。”
她找到那枚靛蓝色绣鹤纹荷包,霎时明白过来,轻叹:
“更何况府里前几日才给大公子做了一批荷包,您也不急于这一时不是。”
柳云诗不置可否,只甜甜一笑,撒娇道:
“知道你关心我,我会注意自己身体的。”
春雪无奈,替她将东西拿过来,又给她将身后靠着的被褥调整舒服些。
“今日天阴,可需要奴婢再掌两盏灯来?”
“不用了。”
许是方才喝了药,此刻柳云诗脸上微微泛着薄红,鼻尖上沁着晶莹细碎的汗珠。
盈盈一笑时,忽然让春雪联想到花园中的蔷薇花,晨雾中凝着水露,娇艳欲滴。
春雪在她的笑中脸颊发烫,“那奴婢先下去了,表小姐有什么事再唤奴婢。”
“好。”
柳云诗微微颔首,视线凝在手中的荷包上。
握着靛蓝色荷包的素手白皙细腻,如覆了一层莹白的光在上面,比最上等的羊脂玉还要润上许多。
这并非给季辞绣的荷包。
柳云诗的外祖一家世代经商,于文墨女红上不甚在行,然而祖父一家却是实打实的书香门第。
祖母极为在意她的女红与学问,尤其是他们家成为江南首富后更是对她严苛。
是以她的女红其实十分出众。
从前顾璟舟总是缠着她,想让她给自己绣一个荷包,他好日日戴在身上以解思念之愁。
然而那时候柳家家风森严,她始终认为荷包是定情信物,不能轻易给出去,便从未答应过他。
这个荷包是她来京城的路上绣的,那时候便想着,既是全身心将自己交出去,许多说不出口的话便借着荷包来表达。
却不曾想,到了京城才发现与他已经天人两隔。
柳云诗靠在床畔,仔仔细细一点一点将荷包收了尾。
她缝好最后一根线,执起荷包对着窗外。
昏暗的日光下,靛蓝色绸缎上流光回溯,角落里,用暗红色绣线不起眼地绣着一株南天竹,是顾璟舟喜欢的植物。
柳云诗一直盯着荷包看了许久,直到眼眶发涩,才垂下眼眸,拉开床畔的柜子,将荷包放进最里面的位置。
她打算什么时候若是有机会去相国寺了,将这个荷包烧给顾璟舟,告诉他,她不等他了,她要向前走了。
顾璟舟从前那么宠她,定然不会怪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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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喝了几顿药,第四日的时候,柳云诗终于有力气下床走走了。
在房中憋了几日,她一下床,便迫不及待地让春雪给她将躺椅搬到院中,悠闲自在地躺着晒太阳。
手边还温着一壶淡茶以及季辞送她的蜜饯。
因着是夏日,倒没那么冷,柳云诗便一直在外面待到院中掌起了灯。
用过晚膳后,她刚打算回屋,忽听季蕴火急火燎地声音从垂花门外传来。
“表姐,你好些了么?怎么好端端的就不小心落了水?”
柳云诗脚步一顿,回眸看去,少年一身玄衣箭袖,风风火火出现在眼前。
前日就曾因病拒绝过他探视,此刻被他抓个正着,柳云诗也不好再拒绝,便笑盈盈让春雪在院中添了把椅子,又随他坐下。
两人刚一坐定,季蕴就迫不及待地从怀中掏出个小玩意儿,送到柳云诗面前。
“今日在街上买的,怕你在房中养病闷得慌。”
柳云诗抬眸看去,见他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四方扁平的黄花梨木小木盒,里面放着几块儿刻着图案的木牌。
“华容道?”柳云诗吃惊。
“你知道这东西?!”季蕴比她还吃惊。
柳云诗瞧他那模样,没忍住掩唇轻笑了声,点点头,从他手中接过华容道:
“小时候祖父便教我玩过,不过不知为何,这东西好像只在南方一带流行。”
“确实,我都很少见到。”
见她手底下动作快,季蕴急忙兴冲冲起身站到她身后观摩,“我在街上见他们解了好久也没解开,诶……这里居然可以这样走!”
他看得入迷,见她那一步解得妙,忍不住轻叹,下意识俯下身去。
柳云诗似有所感一般,手底下动作一顿,不自在地侧了侧身。
季蕴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两人的距离挨得极近,近到他一侧身,唇就都能碰到她的脸颊。
一股热意猛地窜至脸颊,他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心脏霎时狂跳起来。
半晌,他轻咳一声慌忙站直身子,“你……嗯?你的脖子怎么青了?”
少年离开后,那种灼热的压迫感才散开。
柳云诗听他这般说,忽然想起自己那日在顾府撞出的伤。
那伤的位置隐蔽,若非季蕴站在自己身后,还是居高临下看过来,其实并不明显。
她抿了抿唇,不自在地拢住衣襟。
正想对他说没什么,恰在此时,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平稳低锵的脚步声。
柳云诗动作一顿,电光石火间话在口中绕了个弯儿,故意松了衣襟,软声细语问:
“在哪里?”
季蕴闻言不疑有他,当即上前来,从后拉开她的衣领,手指轻触上那片青紫:
“就是这里。”
“有么?”柳云诗疑惑。
因着此刻天色已经快要黑了,季蕴有些不确定,便又向前凑了凑,远处看去,便像是在与她细语情话般。
他确定道:
“嗯,确实有……”
“你们在做什么?!”
季蕴话未说完,院门口,一道清冷的声音夹杂着隐隐的沉厉,突兀响起。
季蕴吓得手一抖,谁料想却不小心将柳云诗的衣襟拉得更开了。
柳云诗也被这声音吓得一个机灵。
小脸上花容失色,春水泠泠的眼眸惊慌失措地看向发出声音的男人。
瞧见是他,慌张嗫嚅道:
“表、表哥,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