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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逆鳞 ...

  •   顺妃自从封妃以来就一直闷闷不乐,常坐在窗边空叹落花流水。

      “娘娘,该用膳了。”灵芝轻声道,奈何顺妃眼中还尽被忧郁包裹,“娘娘,您近日饮食不振,闲了也只坐在窗边发呆,可是哪里不舒服?”灵芝低垂着头,瞥了她一眼,犹豫着说出心里的疑惑。

      顺妃思绪飘回,缓缓开口,语气冷漠,说道:“灵芝,你觉得陛下是怎样的人?”

      灵芝闻言,忙跪下说:“陛下天威,奴婢不敢妄言。”

      “无妨,你我主仆二人,再无旁人。”

      灵芝这才颤颤巍巍说道:“陛下有雄才大略,宅心仁厚,天下……”

      “宅心仁厚?”

      灵芝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冷汗直冒:“是啊娘娘,奴婢在宫里时间久,听闻陛下在花园里连只蚂蚁也舍不得踩死,陛下即位数十载极少发火,除那……”,她急忙住嘴,一急之下差点忘了这是宫里禁忌。

      “是啊,陛下宅心仁厚,对有功之臣自是厚待的。”灵芝小心翼翼地说道,边抬眼观察她的反应。

      顺妃似乎心中舒了口气,垂下眼,喃喃自语着:“是啊,陛下宅心仁厚。”

      ……

      许繁莹一病就是三四天,时不时咳嗽头晕,这几天连平葳院的门都鲜少踏出。

      “娘娘,太医院正来请平安脉了,正在门外候着。”绿依端着一碗黝黑的药汤和一小碟梅干走上来,隔着很远许繁莹就已经闻到那股刺鼻的苦味,让她直皱鼻。

      “端走端走,什么东西啊。”她用手帕掩着鼻子嫌弃地摆手,“娘娘,这是新开的药方,知道您怕苦,所以殿下特地送来这一小碟梅干。”绿依将药汤和梅干一齐放下就拿着空盘子退出去。

      殿下送来的?许繁莹听到略显开心,嘴角微微上扬,将梅干碟子拉近,捻起一颗放入嘴中,其实就是最常见的那种,她却觉得入口甜丝丝的。

      等到碟中只剩下一两颗时她才想起来还要喝药,盯着黑的浓郁的药汤她想起了这几天楚璟钰担心的眼神,她心里一阵暖意:虽然殿下连续几日宿在盛嫔那,但殿下还是时刻记挂着我的。

      从上朝到现在也已经两个时辰了,“殿下快回来了,我快些喝了吧。”这么想着,她就端起已经凉透了的药,准备一饮而尽,谁知药刚碰到唇边就听见外头吵闹。

      “娘娘!陛下传召,让奴婢为您梳妆入宫吧。”绿依从外头小跑进来,“陛下传召?”许繁莹一脸疑惑,“可有说何事?”她放下药碗,用帕子拭去唇边的药渍。

      “听说所有皇子内眷皆被召入宫了。”绿依俯在她耳畔低声说道,闻言,许繁莹的眉头皱的更深了,究竟出了什么事?

      不到半刻钟,绿依就已经为她换好入宫觐见的装束,“娘娘,陛下下令不让仆从跟随,您身子孱弱,还应该当心才是。”

      不让人跟着?许繁莹隐隐觉得不是什么妙事,心里直打鼓,还想不出个所以然。不过耽误不了一点,她刚换上吉服,外头的传话内官就掐着嗓子催促。

      还未动过的药汤就那么放在桌上,平静的汤面上散发的热气一点点消失,空气里苦味也慢慢淡了下去。

      ……

      连着好几日许繁莹都免了请安,盛雪也就有了理由睡到日上杆头才起。

      太子府刚刚落地,园子虽大却草木零落,衬得园子更加空旷,反不如柳韵斋内正含苞待放的花丛惹人喜爱。

      “素云,你说这太子府怎么这么无聊?”盛雪闲来无事坐在园子东侧的书景亭中,手上正拿着半掌大的白玉茶杯,她最近迷上了用品茗这样的雅事来消磨时光。

      “无聊?娘娘,这太子府恢弘大气,气宇轩昂,怎么会无聊?”其实素云是同意她的话的,只是自从被燕韫告诫后说话也格外小心谨慎。

      “你不懂,就是这太子府虽好,却没什么解闷逗乐的事,上次我只是说要出府看看,还被燕姑姑斥责了。”一提起这件事盛雪就觉得委屈,明明只是提了一嘴怎么就被长篇大论地念叨了半天。

      “如果能在府里也搭一个秋千就好了,样子呢就雕成彩云的形状再绘上色彩,还得用七彩的麻绳来捆才好看,还有啊…………”盛雪抿了一小口茶润润喉,却发现素云踮起脚尖眯着眼睛向亭子外面看,完全没听见盛雪的话,不知道在看什么。

      盛雪也顺着她的眼神向外张望,隐约看见远处一大群人向外急匆匆地走,为首的似乎是宫里内官打扮,手上拿着一个灰白色的拂尘,高昂着头走在前面。

      “这是做什么?”“不知道,好像是皇上传召。”素云仔细辨认才看到人群中的许繁莹穿着吉服正略显艰难地快步走着。

      “太子妃这几日不是病着吗?到底是什么事还让她拖着病体入宫?”盛雪随口问了几句就转头吃起茶点,“奴婢不知,若是娘娘好奇,奴婢找机会打听打听。”素云脚跟着地,眼神却还跟着人群一起动。

      “算了,随口问问而已。”盛雪嘴里正忙着吃绿豆酥,也没心思管其他无关的事。

      宫门大开,数十名贵妇王公在一片庄重肃穆中整齐地从玄天门进入,各个都穿戴富贵庄严,在天家威严之下,大多表情严肃紧张。

      两个时辰后宫门才再次打开,这次依旧是整齐划一地走出来,只是所有人的表情都变成了惊恐以及后怕,更有甚者在踏出朱门的那一刻就瘫软在地眼神呆滞,数十人中唯独少了太子与太子妃,不过众人惶恐,根本无人顾及。

      太极殿内—

      布满金色的大殿在此时却没能发出光彩绚丽的金光,反而有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恐怖氛围笼罩着殿内几人。

      大殿中央趴着一副血肉模糊之躯,水蓝色的锦缎上是片片血污,腰臀部更是破烂不堪,从后背的起伏看来已经是奄奄一息,一根半米粗的木板被扔在一边,上面沾着已经乌黑血迹。

      而大殿之上站着天下之主,他目光无情冷漠,毫无波澜地盯着地面,放在身侧的一只手紧紧攥着拳,连手背上的青筋都根根爆出,似乎到达了愤怒的极点。

      “陛下,六皇弟并非有意擅闯宫中禁地,您就饶了他这一回吧。”楚璟钰双膝跪地,眼眶通红,闪出少见的泪光,“陛下!您就饶了他一回吧!”一个又一个的磕头响声在大殿内回响,却不见皇帝眼神柔和半分。

      “那个……罪妇已经死了,他还敢去祭拜!这是在违抗朕的旨意吗!是要谋反!”皇帝怒目圆瞪,用食指指着楚璟钰大骂道,“胆大妄为!还有你!仗着朕的信任就不辨是非!该杀!”

      “不是的,陛下明鉴啊,六皇弟年纪尚小,一时糊涂才触犯大忌,绝无他意!陛下明鉴啊!”楚璟钰磕头越来越用力,额头上已经冒出血珠也不肯停下。

      “陛下……儿臣只是……想……母亲了……”楚璟停意识模糊,慢慢抬起头,半阖着眼,眼前出现了幻觉,他抬起颤抖的胳膊想抓住眼前的的人,却怎么也没用,“父皇,儿臣想……”还没等他说完就又晕死过去。

      楚璟钰听见他虚弱的声音眼眶里来回打转的泪水终于掉在了地上,“陛下,您就饶了六皇弟吧!他知道错了,他知道错了!”看不见殿上之人的脸色,他就只是一个劲地磕头,突然他直起身子看向皇帝,“母亲……她在世时,最心疼的就是小六了,她说小六是难产,您在殿外急了一天一夜,还去了护国寺求神灵庇佑才得了小六,他自小身子孱弱,就是一丝风也吹不得。”说着,楚璟钰忍不住眼泪,开始低低啜泣,“陛下可还记得那年小六/四岁着了风寒,高烧不退,母亲也累病了,您也为此忧心忡忡,公务一完就往嘉毓堂赶。”说到最后他又跪倒在地,“父皇,您向来最疼小六了,这次就饶了他吧!他真的错了!陛下!小六知错了。”

      皇帝自从他说第一句话起就想开口打断,可看见他额头上整片的血就闪过一丝心软而任由他继续放肆。

      想起过去,那个纤弱可怜的身影又浮现到眼前,眼中带怨,泪水打湿了整张脸,看到地上不省人事的楚璟停。他自出生起就多磨难,哭声也细如猫叫,太医院正都认为难以撑过三月,可她衣不解带地照料着,那段时间他也日夜难眠,寻遍天下名医才有了今日的小六,想的越多倒是越容易生出慈父心肠。

      “你还敢提那个罪妇!”皇帝走向龙椅,声音中的怒气却少了几分,“带着他,滚出去!”皇帝瘫坐在龙椅上,双目紧闭,浓眉皱在一起,无力地将手搭在椅上。

      “谢陛下隆恩!”楚璟钰连忙站起来,殿内只有他们三个人,所以他站起身,不顾额头的疼痛只想着带他走,用尽全身力气将他从地上拖起来,揽着他的肩向外挪动,每走一步地上就多一寸血迹,一直流到大殿门口。

      ……

      素云自从许繁莹出去后就一直在佯装闲逛,实则留意着府门。过了许久,她的腿都酸疼不已才听见太子府马车的角铃,马车步伐飞快,停的又匆匆,扬起地面上一片灰尘。

      在太子后面还跟着一副担架,急匆匆地往乐平阁赶,还没等她看到担架上的人就先看到走在后头脚步轻浮的太子妃,她刚走没几步,还没等绿依跑上去搀扶就晕倒在地,脸色惨白,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

      惨了!

      素云心觉不妙,恐有大事发生,抄着小路就跑回柳韵斋。

      “小姐小姐!不好了!”素云气喘吁吁地跑回,还没进屋就大喊着不好,因为快跑,一张小脸憋的通红。

      “素云!别乱了规矩,喊娘娘。”燕韫绷着一张脸站在盛雪身边,二人刚刚正在争执出府游玩是否有损皇家颜面的事,还没分出个高低就被她打断了。

      “娘娘,奴婢看见太子妃晕倒了,而且太子殿下还带回一副担架,上面也不知道是谁,不过瞧着殿下的脸色,想是不太好。”

      盛雪这几日看了好多才子佳人的话本子,听素云这样描述心里不由自主联想到爱情故事上面:难道是太子妃带人抓到了太子的情人,自己气晕了,还把人家打伤了?不过她不是入宫去了吗?从宫里出来抓到的?嗯,这颇有道理。

      燕韫先是反应过来,她急忙说道:“无论什么大事,可如今太子妃晕倒了,娘娘还是快过去侍疾吧。”说着她就拉起盛雪往外走,生怕慢了一步。

      素云就这样被丢在原地,“你留着看院子!”

      离平葳萱尚有一段距离,却先路过了乐平阁。

      阁外围着一群仆从,全部垂头待命,从阁中端出一盘又一盘的带血纱布,但阁中并无吵闹的声响。盛雪见此肃穆之状,联想到刚刚的想象,不由得驻足想看看到底是何人,脚步不免慢了几分。

      阁中,楚璟钰见到楚璟停面色苍白,冷汗直冒的样子内心不忍,于是走出阁。他步履沉重,想起刚刚太医说他伤势严重,普通伤药怕是没用,除了太医院珍藏的宝珍膏勉强一试,只是没有陛下点头谁也不敢擅用。

      谁知他刚走出的阁就看见不远处一个鹅黄色的熟悉身影,她怎么在这?自己不是吩咐青羽不让任何人靠近吗?

      盛雪原本只是好奇,但既然见到了太子就得上前行礼,这点规矩她还是懂的。

      “妾身见过殿下。”“嗯。你怎么在这?”“太子妃晕倒了,嫔妾应该去侍疾的。”

      太子妃晕倒了?刚刚太急他竟然没留意到,“那你去吧……不过也注意不要过于操劳,万事先照顾好自己。”楚璟钰自己心急之下都没意识到有些唠叨,盛雪也没仔细听他的话,走之前还瞟了一眼阁中,依旧什么都没看到。

      “殿下,妾身……”

      “六弟他演武时受了伤,伤势比较严重。”楚璟钰一看便知她满腹的好奇,都写在脸上了。

      她记得六皇子,那个说要和她做朋友的怪人,不过既然是朋友她也就多了几分关心。“太医也束手无策吗?”

      盛雪眼睛一转,想到了什么,“妾身的随身行李中有草原上秘制的创药万全膏,无论什么皮肉之伤都可以治好。”没等他开口她就差遣身边的小婢女回去拿,很快就拿到手中,她看了看通体完好的膏药,于是双手将药递给楚璟钰。

      一开始他还犹豫着,毕竟草原上的东西未经太医验证,土方简陋危险,可看见盛雪亮晶晶的双眼也不忍心拒绝她,于是伸手接下,笑着向她道谢,“妾身先告退了。”

      太医许久直验过,先是眼中闪出意外之意,大赞此药是难得一寻的创伤药,而后又浮现出诧异:此药好生熟悉,似在哪里见过。不过情况危急,他也没多想就开始为楚璟停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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