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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露华慢 ...

  •   夕阳西沉,最后一丝余晖也掩映在暮云之下。

      高大的宫门缓缓打开,一道娇小的身影走出来,稀薄的日光映在她扬起来的侧脸,笑容明媚而肆意。

      陈玄嗣眸光沉了沉,嗤地一声冷笑,这不是瞧起来兴高采烈,哪里有半分被为难的模样?

      她先是环顾四周一圈,似是在寻找什么。在没有看到后,那笑容瞧着更舒畅了,冲着身后的婢女说了些什么。

      不一阵子婢女离开了,而她就傻傻地站在原地。

      隔着这么一段距离,她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得刺眼。这到底是有多高兴,才会笑得这么灿烂?

      下一刻,陈玄嗣就知道了答案。

      那婢子走到了早上乘车路过的小摊旁,笑着同摊贩寒暄,搓了搓手,递过去几个铜板,拿了两个新鲜出炉的酥油饼,兴奋似的小跑回去。

      一大一小,主仆二人,如出一辙。

      陈玄嗣蓦地甩下帷裳,差点被气笑,没见过这么好吃的。

      正打算直接驾车启程,陈玄嗣忽地又想起那个灿烂笑容,不用见他就这么高兴?

      这副得意的样子,真是让人心情不爽。

      陈玄嗣的性子就是这么恶劣,他不爽快了,也绝不会让别人爽快。

      重新掀起帷裳,陈玄嗣倏地笑了。

      这张俊脸笑起来更好看了。

      可元回见着这笑,心头一寒。身旁陈玄嗣不急不缓地,朝着那个方向开口唤人。

      “蔺玉明。”

      这一道声音跟从地狱传来似的,吓得玉明一个哆嗦,比阎王爷催命还要吓人。

      她僵硬地缓慢回头,拐角处正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这位置很巧妙,刚刚被一个摊子挡住了,她才没有看见。

      而马车帷裳后探出的,正笑眯眯唤她的人,正是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玉明几乎要欲哭无泪了,隔着并不算远的距离,尽管他是笑着的,她都能感觉到这男人的心情极差。

      彩云刚好拎着两个热腾腾的酥油饼回来了,正要递给玉明一个。

      琉璃站在玉明身后,眼神示意了一下,又抬手轻轻指了指马车的方向。

      彩云后知后觉地看过去,整个人也愣在原地,结巴着开口:“小姐,那这饼,你还吃吗……”

      玉明望了一眼彩云手里的饼,那饼子一看就是刚出炉的,饼皮被炸得酥脆焦黄。

      还没吃玉明都可以想象到,它咬在嘴里酥得掉渣,焦脆混着肉香在唇齿间泛开的滋味了。

      她咽了咽口水,脚下是挪不了一步。

      “还不过来,是等着我过去请你吗?”

      跟恶鬼索命似的,玉明浑身一颤。

      这语气,等着他过来请她,她怕不是不想活了。

      连半步都不敢停留,玉明拎起裙子哒哒地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到了马车跟前。

      陈玄嗣已经回到车厢里了,她停下,有些不知所措。

      元回沉默着指了指帷裳,示意她赶紧上马车。

      玉明冲着元回感激地笑了笑,苦着个脸登上了马车。

      根本不敢抬头看一眼,她一进马车就寻了个离那男人最远的边角坐下。

      马车车厢内一片寂静,尽管玉明没有抬头,也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

      她有些局促不安,揪着衣裳,憋了半天,竟然脱口而出:“我以为你早走了。”

      这是巴不得他走了。

      陈玄嗣皮笑肉不笑:“在宫门口,我把你扔在这里,让你一个人走回去,让全京城看我陈玄嗣的笑话?”

      听见这反问,玉明吓得脖子一缩,拼命地摇了摇头,又往门口挪了挪,几乎快到车外了。

      陈玄嗣见此情景,冷冷地瞥了一眼:“你躲什么?”

      小妻子听见他的问话,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整个人紧靠在厢壁上,恨不得离他有八尺远,却还故作镇定地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她没有躲着他。

      “你怕我?”

      陈玄嗣眯了眯眼,一眼看穿,“因为我昨天杀了你的婢女?因为这个,你恨上我了?”

      玉明惊得心头一跳,她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反驳:“我不敢怨恨殿下。”

      不敢怨恨,那就还是想了。

      陈玄嗣似笑非笑地睨过去,刺客的事,他还没找她算账,她反倒恨起他来了。

      没看出来,这哭包说话语气软软的,话音里可是硬气得很。

      “你觉得我不该杀?”陈玄嗣话音危险。

      在近乎阴冷的目光下,玉明浑身颤了颤,不自觉紧张得咽了咽口水。

      她咬了咬唇,还是低声开口,

      “律法中有写,不得随意杀伤奴仆。凡有罪者,当送于官府定夺。若当真存有谋害其主一事,再予杀人罪处置。”

      你当场杀人,就是有错的。

      这话玉明没敢说出口,但直直的语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陈玄嗣笑了,他一笑,就证明有人要倒大霉。

      车外的元回从帷裳的缝隙里看了一眼,又默默收回了视线。主子今儿个本来就心情不好,还有人傻傻地往风口浪尖上撞。

      下一瞬,玉明整个人,连同软垫都被拉了过去。

      她险些倒在坐榻上,忙撑着软垫直起了身子。

      玉明还没来得及后退,腕子就被铁钳似的锢住。

      她慌乱抬头,眼前这张带笑的俊脸放大,笑得人寒气森森。

      “谁要杀我,我就杀谁。你的陪嫁丫鬟里出了刺客,这笔帐该怎么算?”

      陈玄嗣抬眼,语气玩味,“既然按律法办事,我要不要连你也一同收拾打包送去官府?安个谋杀罪一起论处了?”

      玉明没敢开口反驳,可心里依旧是不服气的。

      刺客不是她安排的,却要给她安上谋杀罪,真是好流氓的道理。

      “怎么,觉得不服气?”陈玄嗣仿佛知道她想什么。

      玉明没说话,就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虽然不敢反驳,可也不想赞成他。

      “你是那两个丫鬟的主子,找不到刺客的幕后主使,当官儿的不拿你顶罪,拿谁顶罪?”

      陈玄嗣突然凑近,伸手一把掐住眼前这张小脸,直捏得腮帮子鼓了起来。

      玉明痛得直抽了口气,他力气大得她根本动弹不了,只能用一双眼睛怒瞪着他。

      只不过这饱含怒气的一眼,在陈玄嗣看来软绵至极。

      他摩挲了几下,掌下的皮肤太过柔嫩,倒是有些令人放不开手。

      “不过像你这种情况,该落到锦衣卫的手中。”

      陈玄嗣盯着她,话音一转,那张俊颜笑得极为好看,“他们折磨人的法子可有意思多了。”

      男人灼热的气息靠近,明明尚有一段距离,可无名的压迫感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玉明惊恐地睁大了眼。

      “剁几根手指,再剜两块肉,用沾了盐水的细鞭抽得皮开肉绽,再用蜂蜜淋上去,蚂蚁最是爱吃了,直把人吃得只剩骨架才会罢休。”

      陈玄嗣用轻飘飘的语气,说着最骇人的话。

      男人指节在玉明的脸颊上轻刮了刮,他手指带着薄茧,每刮一下,玉明都颤一下。

      “再用烙铁在这张小脸上烧几个印子。”陈玄嗣一笑,“难不难看的无所谓,主要是叫声好听极了,你觉得怎么样?”

      玉明脑子里霎时想起他用力地碾过人手,白森森的指骨被挤了出来,皮骨分离血肉模糊的场面。

      她顿时浑身打了个哆嗦,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她是真觉得陈玄嗣能说到做到。

      陈玄嗣语气再轻挑,估计也没人敢把他的话当作顽笑,毕竟他就是这样一个随心所欲到狂妄的人。

      玉明拼命摇着头,整张小脸上写满了拒绝,被他捏得眼眶里泛着红,鼻子也呛得红彤彤的,瞧着是真怕了。

      陈玄嗣轻笑了声,松开了手。

      他没怎么用力,那张小脸上赫然两道指印,真是娇气极了。

      她捂着鼻子,眼里泛着水光,看起来是想瞪他,但又怂得不敢。

      这就又哭了?没见过这么能哭的。

      不过她生得实在好看,小脸白皙软嫩,杏眼干净黑亮,哭起来也好看极了。

      陈玄嗣向后倚靠了身子,一手放在腿上轻叩,慢悠悠道:“启程,回府。”

      元回微愣了一下,即刻命令车夫动了起来。

      这才过了不到半刻,他怎么感觉,主子的心情,比先前好了很多。

      马车一路驶回了燕王府,玉明下了马车。陈玄嗣连马车都没下,直接令车夫转向,往北镇抚司去了。

      彩云和琉璃另乘了一辆小马车回来,却还比玉明快了一步先到,于是候在府门前等人。

      玉明下车的时候,腿还有点发软,险些栽倒在彩云怀里。

      彩云见状慌了神,忙轻拍着玉明的背脊,和琉璃一起将玉明扶进府邸,一边急道:“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他竟动手打人了?”彩云急得话音变了调。

      玉明摇了摇头,从彩云怀里抬起头,没有说话,但眼神里是肉眼可见的委屈。

      琉璃瞥见玉明的脸,惊讶得低呼出声,那张肤如凝脂的脸上,赫然两道刺目的红印。也不知这掐脸的人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这得有多疼啊。

      “其实也没有多疼的。”

      玉明看见琉璃担忧的神色,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就是瞧着有些骇人罢了。”

      一回到正房的内间,琉璃就拿了剥壳的热鸡蛋来,轻轻地放在玉明的脸上热敷。

      沉稳如琉璃也难得唾了一句:“这混迹军营的大老粗,下手就没个轻重?”

      彩云将酥油饼拿到小厨房热了一下,又煮了一碗清汤面一同端了过来。

      没等彩云进门,玉明就闻到了浓郁的香味,蹭地从妆镜前站起来。

      彩云瞧见这副模样,忍不住地笑。

      琉璃手里还拿着热鸡蛋,见了也不由得笑,正笑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走过去,搬了个杌子坐到玉明旁边,犹豫着低声问道:“七娘,你可问了明天回门的事情?姑爷到底同不同你一起回去?”

      玉明握着双箸的手一顿,完了,她在马车上的时候太紧张,都忘记问这回事了。

      不过照他的臭脾气,估计问了,他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

      她抿了抿唇,将口中的面咽下,无所谓地道:“不回去便不回去罢,我一个人也是一样的。”

      新妇一个人回门,传出去不得成全京城的笑柄?彩云蓦地红了眼眶,又忙低下头不敢让玉明看见。

      琉璃则是想的比彩云更多:“七娘,你今日一时冲动,彻底和贵妃撕破了脸皮,贵妃又和蔺家的关系那样好,回门之时,还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因此为难于你。

      “若是有姑爷帮衬,到底还是好过一些……”

      玉明没说话,指望陈玄嗣?她反正是指望不上了。

      得罪贵妃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玉明是年纪小,但不傻,分得清孰轻孰重。

      玉明知道她现在的顶头上司是陈玄嗣,她是要在陈玄嗣的手底下讨生活。

      贵妃纵是再厉害,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的。若要选一个人得罪,她只能选择得罪贵妃。

      所以哪怕贵妃大怒,甚至放了狠话,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绝不应下,最后战战兢兢地出了熙华宫,出了一身的冷汗。

      玉明搅合着碗里剩下的面,罕见地皱了皱眉头,长吸了一口气。

      夹在中间的日子,可真是太难过了,真想哭啊。

      幸好还有美味的酥油饼和清汤面,玉明抽了抽鼻子,低下头把面吃得干干净净。

      彩云则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小姐姑爷到现在还没圆房呢,这回去不又得吃一番挂落?

      指不定还要被那些刻薄的,戳着脊梁骨在那里讥讽……

      一晚上除了玉明,谁都没有睡好。

      彩云琉璃皆是辗转反侧,忧心忡忡了一整夜,只等着明天这场大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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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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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