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养白月光[GB]》赊山色

1、Chapter 1

　　星元888年8月8日。

　　联邦完成了最后一期对银月星系的开发，命星拓部单千舒上将即刻返回联邦首都星，述职汇报。

　　单千舒在收到联邦通讯的时候，正掐着随行小明星的下巴娴熟地喂着传说中一杯能换一颗宜居小行星的酒。

　　醇香微甜的红酒混杂着玫瑰香顺着指尖缓缓下滑，在小明星略带苍白的天鹅颈上留下一道暧昧红痕。

　　按照要求，执行任务期间必须保证联络通畅，但毕竟最后的任务就是把这堆造价昂贵的破铜烂铁和时不时出岔子的人工智障运回去。

　　全员放心地把驾驶权交给自动驾驶后，整个拓荒计划就提前宣布进入了休假时期。

　　“既然都放假了，就应该好好休息。”跪在沙发边的少年微喘出声，仰望着的冰蓝色眼瞳中带着几分贪恋，在副将开口前嗲声道：

　　“以姐姐的才能地位，漏接一次通讯也无伤大雅。联邦这么多哨兵向导，又还有谁能够接手这个计划。”

　　此话对联邦总塔多少带着不尊重，但仅是听上去难听，候在后方的副将伊德娜也知道这就是事实。

　　她带有警告意味地垂了一眼出言不逊的少年，却没有出声喝止，只是弯腰贴在单千舒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堪比艺术品的延长美甲轻轻敲打在手作水晶酒杯上，周遭灯光忽地暗了下来。

　　这只本芬黎大师生前最后遗作曾被花费数亿拍下，这位主人低垂眼眸凝视几秒后，倏然松手。

　　水晶碎片向四周迸溅，轻而易举地刮破了西泽的精心养护的娇嫩肌肤，血珠即刻从伤口处滚出。殷红渗入纯白的布料，很快又败为锈色。

　　单千舒捧着西泽的脸颊，灰绿色眼瞳低垂，她声调压得很低，掺着些许颗粒感，轻笑道：“想留下来吗？”

　　昏暗的灯光遮掩了太多情绪，西泽费力仰着脑袋，愣了好长一会儿也没看透上将的心思。

　　最后还是恋爱脑勇敢掌控了他的身体行动权，磕磕绊绊挤出来一句：“可以吗，姐姐？”

　　勇气可嘉。

　　副将伊德娜调任到军方就跟在单千舒身边，就算上将平时再怎么不着调，对待原则性问题也总归是严肃的。这种话说出来，以后就再也不会在上将身边见到他了。

　　她稍作示意后侧步上前，俯身同时垂眸冷眼触上西泽目光，仅是一瞬又恢复了寻常，在上将耳畔轻声道：

　　“是指挥部楼参谋长的私人致电，据说前段时间在联邦晚宴的时候得到了一些您感兴趣的信息，想要在庆功宴前找您聊两句。”

　　指挥部参谋长楼闻行，作为罕见的S级向导，以凌厉手段和家族底蕴平步青云，年纪轻轻成为“拓荒计划”参谋长，并迅速培养提拔了属于自己的亲信。

　　单千舒就是借着这股东风起势，更因为出身草根无依无靠，成为了楼闻行手里最锋利的刃。

　　听完副将的话，单千舒表情无甚波澜，喉间溢出一声低笑，目光从西泽身上抽开，放松后仰，陷在柔软的沙发软垫里。

　　荧光蓝的粒子在空中迅速组合成像，通讯画面中的人还没聚焦到单千舒身上，声音却先一步传出来：“打了十通才接，忙着和小帅哥谈情说爱，庆功宴都准备完了也不知道过问一句。”

　　单千舒笑笑，未有多言。

　　“别怪我没提醒你，‘拓荒计划’多方都在盯着，不少媒体都想第一时间发布你们回总塔的报道，到时候说不好还有现场直播，你别太松散，注意点影响。”楼闻行靠在窗边藤椅上，窗外总塔核心基地一览无余，“这次庆功宴，商家那边……”

　　没等楼闻行说完，单千舒语气轻快出声打断道：“这堆破铜烂铁想要开回来也不容易，昨天借道西马星际云的时候还撞上了星际流寇……”

　　单千舒懒洋洋抬手，双指点了点伊德娜和西泽，朝门口一指，口中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是落地后安排巡防的接手，还是我现在就毙了他们。”

　　主控室很快只剩下单千舒一人，虚拟电子屏的光落在她长翘眼睫，仿佛镀了一层冰霜，藏在阴影后的灰绿眼瞳更显深沉。

　　死寂良久，楼闻行轻笑出声，伸手推了推镜框，随后幽幽开口：“一提到商砚礼你就像踩了尾巴的猫做什么？那边问你要名单，结果找了一圈联系不上你，托人问来问去找到了我这边。”

　　他扬扬手上的几页纸。

　　上上下下几秒钟功夫，以单千舒这种S级哨兵的绝佳动态视力足以看得一清二楚。三四页纸上几乎没有什么改动痕迹，只有两处用红色签字笔圈了起来。一处便是商砚礼所在的商家，另一处……

　　耳边传来老式打火机摁响的声因，火苗乍然跃动而起，清凉薄荷味中混杂着独属于水蜜桃的甜腻味。

　　通讯模拟了绝大多数气味，好在没有把尼古丁传过来。单千舒看他慢条斯理地吐着烟，嗤笑：“另一只猫就被来评价我了，谈个恋爱还染上烟瘾了。”

　　“那是我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明白一见钟情的感觉。她走过来问我借火的时候，我就觉得人生第一支烟就应该献给她。”楼闻行烟瘾不大，抽得很慢，烟灰一块块斑驳，不时露出零星暗红。

　　“别说得这么恶心行吗？人家问你借完火转头就和她们研究院的院长聊上了。你以为她是来找你借火，实际上只是单纯地想借你的光。”

　　单千舒摇头继续说：“难道你不知道，抽烟的人肺都脏吗？”

　　“干净有用吗？”楼闻行话里有话，却点到为止，抬手示意自己烟托，像是炫耀般在屏幕中央晃了晃，“瞧瞧。”

　　烟托本身造型是条鬼斧神工的银蓝色衔尾蛇，蛇眼处那块蓝宝石却不够透亮，拉低了整体的美感。

　　单千舒转到军方后参加过不少拍卖会和珠宝展，这种成色的石头在她手上连嵌在杯垫上做装饰都不够格，更别说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楼大少爷。

　　她挑挑眉：“叶茗送你的？”

　　“七夕礼物。”楼大少爷孔雀开屏后，终于图穷匕见，“邀请名单上能加一位吗？要是可以的话，我介绍你们俩认识认识？”

　　单千舒的目光穿过虚拟电子屏，落在后面的舷窗上。星舰已经开始减速，目标锁定在三点钟方向的首都星。那颗蓝绿星球被繁冗复杂的保护设备围在中央，缓慢地在自己轨道上自转向前。

　　“我和叶茗在‘拓荒计划’合作交流了很多次，名单你也有实权修改敲定。”单千舒站起身，细高跟落地声响清脆，“你想要我以朋友的名义邀请她，而不是你以女朋友的名义邀请她，对吧？”

　　单千舒站在舷窗边，抱臂看着越来越近的首都星：“你想要给她铺路，又不想玷污你们的感情。”

　　楼闻行耸耸肩，挑眉点头，以表赞同，有意无意地开口：“前段时间商家遇到不少麻烦，正在给商砚礼找联姻对象。”

　　单千舒似乎早就得到了消息，神情不见讶异。她转过了身，楼闻行看不见她的神色，却能听出她话中的笑意：“我也需要你帮我个忙，很简单——简单粗暴。”

　　楼闻行指尖的烟不知不觉燃到了尽头，在听完单千舒所求为何后，神色明显愣了几秒，尔后弹了弹灰笑道：“八年前你要这么干，哪还有这么多事？”

　　“那八年前外城河就会捞起一具无头女尸，你这辈子别想找到人帮你干‘拓荒计划’。”单千舒悠闲地走到主控室边上的小酒柜，给自己倒了杯白兰地。

　　“军方想要借‘拓荒计划’往上爬的人多着呢。”楼闻行拨弄着手里的文件，“那我就把这个名单安排下去了。庆功宴的时候也要注意点，商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别闹太大被人拿了话柄……”

　　耳后骨传导联络器传来轻微震感，单千舒抬手打断，轻轻点了点左耳。

　　楼闻行会意切断通讯，目光落在被圈起的“商家”名单上，拇指下意识捻着颈间的虎牙透雕挂坠。

　　这些年单千舒手里权力渐长，行事风格愈发明显，不少人明里暗里都提醒他别养虎为患，到时候不好控制小心被反咬一口。

　　他叫来助理把邀请细则简单吩咐了一下，抬头望向正南面的总塔塔尖。上面联邦军旗迎风招展，一黑一白两条灵蛇缠绕着中间的金色玫瑰。

　　远处巡航无人机集结回程，新一批的无人机紧跟着腾飞而起，机身的灵蛇图腾看不清晰，只有中央灿烂明艳的玫瑰格外亮眼。

　　楼闻行抽回目光，回到办公桌前，沉思片刻点开了位于电脑深处的文件夹，鼠标移到了“拓荒计划”正下方的文件夹上。

　　他从小就喜欢养点宠物，分化为向导后更加爱上了饲养猛兽，他在城郊专门设计了一座庄园，用来模拟各种环境，亲力亲为地培养。

　　驯化猛虎就得这样，长时间关在身边只会磨平爪牙，只有时不时带出去扑食，才能保持血脉里的野性。

　　-

　　所有星舰在进入首都星时都需要校验入港资格，单千舒提交完最后一份报告，脚尖推地连人带椅滑到了正在熟练操作着陆系统的伊德娜身后。

　　“西泽在哪？”她单脚支地晃着椅子，声音有几分漫不经心。

　　伊德娜往九点钟方向偏了偏脑袋：“带去311休息室了。”单千舒闻言起身，手刚摸上门把手又听见自己的副将说道：“一直吵着要见你，我派了两个人盯着他。”

　　单千舒动作顿了顿，推门出去。顺着主控室外透明长廊走到一半，她像是改变了主意，指尖敲了敲自己耳麦，冷漠道：“落地之后找个借口把他送进庆功宴，结束之后再扔给程雨。”

　　话音刚落，她腕间的私人通讯器响起了来电提示音。特殊而深埋记忆的特殊乐章奏响，她压根不用低头，就知道致电者所为何人。

　　单千舒眉心微皱，连一点眼神都不曾施舍，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单向舷窗投不进多少光亮，纤细鞋跟踩在干净瓷面地砖上，声控灯由近及远依次亮起。忽地，她脚步一顿过肩黑发自肩头滑落，垂眸望着再次拨进来的通讯请求。

　　【商砚礼向你发起通讯请求。】

　　没由来地，那一刻像是出现了幻觉，若有若无的白茶香信息素在空中试探般铺陈开来，心底藏匿许久的念想如同月引潮汐，卷着贪恋的浪白扑向大脑。

　　她迟钝地举起手臂，卸了力似地靠在冰冷的墙面上。舷窗外无边死寂的宇宙吞噬着她瞳孔中的光，只剩下通讯请求的前三个字。

　　那残存的光亮像是从眼底一笔笔深深镌刻入心底，烫得她指尖无措轻颤。

　　单千舒盯着商砚礼的名字过了好久，直到通讯提示将要太久不接自动挂断的最后一秒，才终于纡尊降贵接通了通讯。

　　红唇微启一刹那，先前眼底复杂情绪全然消散，只剩下一抹玩味消遣的笑意浮于冷艳的面庞：

　　“有什么事情……商总不能晚上庆功宴的时候聊，非要现在私下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