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劫》柢山鬼

44、扶桑劫 四十四［天祥落凡］

　　天罡星君夜观星象，只见周营众人皆逢当年吕岳之厄，他环视一周，略有些失神。

　　兄长，已然不在。

　　想到兄长双眸紧闭的模样，他的心就止不住地抽痛起来。

　　那时的他年纪尚幼，却在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所以，在吕岳步下瘟癀阵时，他开启了七星阵，破坏了瘟癀阵心，令吕岳——死于非命！

　　也因此……看到了甘枣山的少年。

　　天帝陛下之孙，三山正神炳灵仁惠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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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戬往火云洞求药，周营众人幸免于难，唯李靖一直梦魇不断。

　　“不是我害死你的，别过来，别过来！”

　　“李将军这又是怎么了？”

　　武吉的不满几乎是写在脸上的，若是身有隐疾，就回去颐养天年，战场可不是他养病的地方！

　　“不知道欸，爹爹一直在说有鬼，让他不要过来。”

　　孩童脆生生的声音传进在场所有人的耳朵，子牙嘴角一抽，道:“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下吧，准备迎万仙阵了。”

　　罢了又顿了一下:“李将军，也好好休息一下。”

　　哪吒的小嘴不经意地撇了撇，子牙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连忙缩进长生怀里。

　　“呜～”

　　长生无奈地笑了笑:“师叔恕罪，童言无忌。”

　　一道星光划过天际，落在营外的树上。

　　少年剑眉星目，额上星光一点，俊秀的容颜写满了严肃。

　　哪吒……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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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放开哪吒放开——”

　　哪吒的声音戛然而止，熟悉的容颜映在他的瞳孔之中，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他扑进来人的怀里，小声呜咽起来。

　　“哪吒以为天祥哥哥不要哪吒了，哪吒没有捣蛋，哪吒好想天祥哥哥。天祥哥哥和天化哥哥都是大骗子！哪吒明明好听话了，你们都没有回来了！”

　　“不许说我哥哥！”

　　黄天祥忍不住出声训斥，哪吒紧紧抱住黄天祥:“天祥哥哥对不起，哪吒没有骂天化哥哥，天祥哥哥不要走。”

　　黄天祥袖下的手微微颤抖，眼中泪珠滑下。

　　他带着哪吒闪身消失，哪吒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天祥哥哥会法术吗？”

　　“天祥不会，但我会。”

　　哪吒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似乎听不懂他的话。

　　他不就是天祥哥哥吗？

　　“哪吒，我问你，你为什么要给你爹爹下毒？”

　　“他才不是我爹爹！”

　　哪吒眼中金光乍现，懵懂的眼中现出杀机。

　　“他害死了天化哥哥！”

　　“你说什么？”

　　黄天祥睁大眼睛，袖下的拳头紧紧攥起。

　　“天祥，你的枪法还不如我哦，等你赢了我，下次我便带你一起行动，如何？”

　　“那哥哥可说好了，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下次……没有下次了。

　　他日夜不歇地练习枪法，想给哥哥一个惊喜。可他再见到的，却是兄长……满目疮痍的尸首。

　　李靖……他怎么敢？他怎么敢的！

　　他凭什么高枕无忧？他凭什么安享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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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吒，哪吒？”

　　“跑哪里去了？”

　　长生四处寻哪吒不见，心头正惑，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长生。”

　　明明时隔多年，却恍如昨日。

　　长生的手不禁颤抖起来，迟迟不敢回头。

　　“长生，我想吃栗子糕，你给我买好不好？”

　　长生木然地转过身，少年弯眸一笑，俊美的容颜如同画中走出一般，令天地皆失颜色。

　　“天……天化……”

　　黄天化仍穿着离世之时的玄袍，额上抹额双龙缠绕，矜贵不凡。

　　长生伸出手，到黄天化身前，却不敢再上前。

　　他怕一切不过泡影，只要一动，便会支离破碎，仿佛，从未出现。

　　“天化，对不起……”

　　“为何，对不起呢？”

　　“我……”

　　黄天化突然发问，长生却不知如何作答。

　　他不敢再看黄天化那双清澈的眼眸，不敢再让自己这一身污泞沾染他分毫。

　　黄天化突然脸色一沉，问道:“你是知道的，你知道我乃枉死，是与不是？当年援兵为何久久未至？”

　　“你知道！你全都知道？你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我死！你看着我万箭穿心，你看着我神形俱散，可你又做了什么？你这个帮凶！亏我还对你那么好！”

　　长生的沉默让黄天化几乎失控，长生却猛地抬起头来。

　　“你不是天化，你是谁！”

　　“呵。”

　　天祥冷笑一声:“我不是吗？长生，你忘了吗？李将军根本就没有将你当做他的孩子，他们都逼着你成为哪吒，完成哪吒的使命。”

　　长生的心猛地抽痛起来，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少年银铃般的笑声与耳边冷漠的声音重叠起来，令他痛苦不堪。

　　天祥继续道:“你忘了，我还记得。你喜欢吃城南的莲子酥，起初你并不想吃，是我硬塞给你的，但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

　　“你别说了！”

　　长生捂住耳朵，不想再听少年魔咒一般的声音。

　　“天化……”

　　长生的手还未触到他的衣袍，便被少年嫌恶地躲开。

　　“别碰我。”

　　“阿兄，你别走……”

　　天祥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却迎面撞上了黄飞虎。

　　也不知他站了多久，却只是定定地望着他，却不敢惊扰他分毫。

　　天祥不禁局促起来，他化作兄长模样，怕是……伤了爹爹的心吧……

　　爹爹会更想念他，还是兄长呢？

　　想必……是兄长吧……

　　因他年幼，爹爹总是偏疼几分，可他知道，爹爹最爱的……是兄长。

　　那是他……倾注了所有爱与心血的孩子……

　　就那么死在了李靖的算计之下！

　　想到此处，天祥不禁气血上涌。

　　“过来。”

　　黄飞虎冲他招了招手，天祥紧张地攥了攥衣襟，朝黄飞虎走了过去。

　　黄飞虎将他揽进怀里，眼泪不禁落了下来。

　　“别动，让爹爹……好好看看你。”

　　父亲的怀抱让天祥倍感温暖，可父亲的话却令他瞠目结舌。

　　只听黄飞虎用仅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唤了一句:“天祥。”

　　天祥。

　　他很久都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他以为……不会再有人这么喊他了。

　　突然间，火把亮起，以武王为首，众将列阵。

　　待看清少年容颜，武王微微一怔。

　　“武成王，这是？”

　　黄飞虎将天祥护在身后，拱手道:“回我王，此乃吾儿——”

　　“不可能！”

　　李靖颤颤巍巍地指着黄飞虎身后的玄衣少年，神色癫狂。

　　“他死了！他明明已经神形俱散！他是假的！他不是少将军！”

　　黄飞虎的凤眸危险地眯起，李靖的反应太过反常，自他见到那名酷似天化的少年，举止便十分诡异。

　　天祥冷笑一声:“李将军，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对吗？三将军。”

　　天祥望向长生，长生木木地抬起头，这才发现众人的目光已聚集在自己身上。

　　撞进黄飞虎急切的瞳，他嘴唇蠕动两下，却说不出一句话。

　　“你这妖孽休要妖言惑众！”

　　李靖顿时一急，黄飞虎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李将军对吾儿，似乎颇有成见。”

　　“所为……何故？”

　　子牙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而两位真人尚在，子牙也不好拿玉虚弟子问罪。

　　“斥候探得高继能围兵之计，李将军私拦援军，致少将军，身死。”

　　“啪！”

　　武王拍案而起，黄飞虎已然拧住了李靖的脖子，一双凤眸染成赤红。

　　“我儿与你有何仇怨，你竟狠心置他于死地！若非我儿拼死相救，你可有命在此苟活！”

　　黄飞虎的手不禁颤抖起来，他那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的孩子，他那般小心翼翼护着的孩子，就那么死在了诡谲之下，这让他，如何不痛？

　　他用性命护着的孩子啊！

　　是他……没有保护好他的孩子。

　　“武成王息怒。”

　　“息什么怒！滚！都滚！否则我连你们一起杀！”

　　黄飞虎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将他的牙齿染得血红。

　　他恍然记得，那一日，天化的牙齿，也是染得这般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