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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少女的祈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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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飞逝,进入11月,首都的气温骤降,一号大街两侧的银杏树叶由金黄色变成了暗黄色。干冷的北风无情的扫过大地,树叶在空中缓缓飘落,似是在无声的感叹——冬天快来了。
“李梦宵、路行云,你俩中午来一下办公室。”数学课后,班主任李老师站在讲台上对她们说。
“哦。”路行云习惯性地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扭头丢给李梦宵一个迷惘的眼神。
这条红绳是前不久,钟浅晴送她的生日礼物。
当时,军训回来的钟浅晴找钟强要了几个废弃的小铜片。她按照记忆中弹壳的形状,对着小铜片敲敲打打,然后磨着父亲在“子弹壳”上穿了小孔。接着,她自学编了一根红绳,用红绳将“子弹壳”穿了起来,独一无二的DIY手工制品就完成了。
这是妹妹亲手做的。路行云收到时,鼻子酸酸的,不停眨眼睛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钟浅晴了解路行云,身材高挑,平日里行事洒脱,爱好也是半文半武。可是,对方很容易在熟人面前哭鼻子。
钟浅晴见她一副忍住不哭的样子,调侃她是坚强少女。路行云并不介意,她很喜欢她送的生日礼物。从那之后,除了洗澡等不得不摘的情境,她就再也没摘过红绳。
红绳今天有幸,被路行云盘了一上午,看上去油光锃亮。
“老师找咱俩啥事儿啊?”
“我哪知道。”李梦宵深吸一口气和路行云走进年级办公室。
李老师坐在办公桌前喜笑颜开,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我的两个大宝贝儿来啦。”
看来不是坏事。
“你们的期中数学成绩是全班前2名,年级前10。之前我就在班里说过,区里边给每所初中提供了几个免费的数学拔高培训名额,年级的意思就是能者上。咱们班拟定是你们两个。12月开始上课,寒假后结束,每周六上下午各一个半小时,你俩有时间吗?”
“有!”
“必须有!”
李梦宵是班里的学霸,全科优秀的那种,每次考试的总成绩稳定在年级前五。她虽然个子不高,但长相大气,性格也很豪放,和路行云一样喜欢逗贫。
路行云和李梦宵不同的是,她偏科偏的很厉害,所以成绩一直在年级三十名左右徘徊。她的英语很差,只能用离谱来形容,语文除了作文其他也一般。不过,她数学很好,从小好到大的那种。别人都是背公式,但她从不死记硬背。在她眼里做数学题就像解谜,有时能用八百种方法将一道题解出花儿来。
有一次李老师上课,用十几个步骤外加三根辅助线证明一道几何题。路行云在得到允许后,跑到黑板前画了两条辅助线,心直口快的表示,这道题三个步骤就可以证明。李老师说她不对,她当场与老师争论了起来。结果显而易见,她被李老师当着全班的面无情的说了一顿。
下课后,作为数学课代表的她去送作业。李老师忽然改口了,说她的答案其实是对的,并和她道歉。多年以后她才明白,不是她的答案错了,是她的表达形式错了,也许她应该课后再找老师提出异议。
从年级办公室出来后,路行云强忍内心的雀跃,没去初一部。放学时,她第一时间就把拔高培训的好消息告诉了钟浅晴。
“恭喜!”钟浅晴鼓鼓掌,由衷的替她感到高兴,“我也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今年元旦文艺演出,班主任让我上台弹钢琴。”
学校在每学期开学时,会发给学生一个小的档案手册,学生需要在手册上填写自己的兴趣爱好和特长。这个手册会在期末时还给学生,届时上面会注有他们的期中期末成绩和教师评语。以路行云对钟浅晴的了解,她断然是不会主动报名的。钟浅晴的班主任应该是认真看过学生们的手册。
很快,钟浅晴用三言两语印证了她的想法。“班主任还让我叫上家长,他们可以坐在台下观看我的演出。”
“是吗!那你妈和我妈可以一起。”
礼堂座位有限,除了表演人员的家属外,每年仅会邀请初三年级的家长到场观看,学生们只能在教室看闭路电视上的直播。
“我爸妈就算了,他们估计都要听腻了。让路叔叔来。”
“也是,我爸肯定乐意,他俩有时会争着给我开家长会呢。”
那天回家后,钟浅晴就开始练习要表演的曲目,路行云也没闲着。她是校篮球队的队长,要代表学校参加区里的篮球比赛。
12月31日的前一天,路行云率队参加一年一度的区中学篮球比赛。中学生的篮球赛与专业无关,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就是比个热闹,这一事实恰如其分的表现在了场边各位体育老师放松的笑脸上。另外,比赛规则也别具一格。终场时,若两支球队打平,则不会有加时,而是要靠罚篮定胜负。
路行云的对手上一球没投进。作为队长,她第一个走上罚球线。她下意识地摩挲了下红绳,深吸一口气,捧住篮球举起双臂,出手。篮球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应声入网。
赢了!场边爆发出了欢呼声。虽然只是第三名,队员们还是高兴的拥抱在一起,里面还有被拽来当啦啦队的美少女钟浅晴。
这是路行云初中时代的最后一场篮球比赛。她曾在日记里写过,篮球于她而言,是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小破球让她认识了很多朋友,不知从何时起,她有了关于团队的概念。
翌日,元旦大联欢的日子如期而至。
路行云一大早便拉着路知远和王雪去了钟浅晴家。今天的钟浅晴好像和往日不同,让她眼前一亮。
“怎么感觉你变好看了?”
“什么嘛,我哪天不好看吗……”钟浅晴嘟了一下嘴表示不满。“只是今天妈妈帮我化了淡妆。”
“啊……我也想化妆。陈阿姨还在吗?让她帮我也抹两下吧。”
“你又不表演,化妆干嘛?”
“我整天打球,风里雨里灰头土脸的,我也想变好看。”
“有毛病。”钟浅晴懒得理她,笑嘻嘻地跑到王雪面前,挽住对方的胳膊,又看向路知远,“叔叔阿姨,我们走吧。”
王雪轻轻拍了拍钟浅晴的手,满脸的溺爱,“对,小行有毛病,咱们走!”
钟浅晴要表演,到学校后就一并把路知远夫妇领到礼堂。路行云直接回到班里,帮着同学搬桌椅,分发小零食。学校的文艺表演结束后,班里还要开小联欢。
九点整,校文艺演出准时开始。先是校长讲话和学生代表讲话,然后就是各个班选出来的节目上台表演。初三的学生课业繁重,只观看,不提供节目。
“嘘……各位,我妹要上台了!”路行云守着电视,在唇边比了一个“1”。“大家安静……”
主持人报幕:“下面是第五个节目,钢琴演奏《少女的祈祷》,表演者——初一一班钟浅晴。”
礼堂柔和的灯光下,身着一袭白色小花连衣裙的少女坐在钢琴前。
今天她梳了一个丸子头,露出清秀的脸庞,眼底的光干净而透澈。她的肌肤胜似白雪,纤细修长的十指在黑白琴键上悄悄的等待。礼堂忽然安静了,她抬手轻轻敲下一键,优美的旋律瞬时被释放,自由环绕在礼堂的上空。
音符好似在跳舞,旋律时而悠扬,时而欢快。路行云呆望着电视,时而觉得自己漂浮在蓝色的海洋,与鱼儿畅游;时而置身于五彩斑斓的森林花海,与松鼠欢跳。音乐的世界很奇妙,充满梦幻与遐想。
几分钟后,一曲结束。
少女起身,微微一笑,笑容素雅干净如同冬日暖阳。她向观众鞠躬致意,礼堂内爆发出阵阵掌声。
电视机前,路行云沉浸在意识世界里感动的想哭。钟浅晴的钢琴竟然弹得这么好了。
“你这个妹妹可太妙了。”放学小分队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过来,顾迪推了一下还在犯愣的路行云,把她从幸福温暖的旋律中拉回现实。
“妙的意思是?”
“就是奇妙。长得妙、弹得妙,各种妙。”
“嗯,我也觉得。”路行云小声表示同意。
钟浅晴走下舞台后,抱着一束不知道谁送给她的花,找了个不碍事的角落坐着。后台人很多,学生们走来走去,场面嘈杂。唯有她安安静静的,就像草原上独立绽放的小白花。
她在等路知远和王雪,想着和他们一起去教学楼。只是刚踏踏实实休息两分钟,她的面前就乌压压的围了一圈人,男生女生都有。
“钟浅晴吗?你的名字真好听,钢琴弹得可真棒。”
……
“我能认识你吗?我是初二三班的。”
……
“你们等会儿我,钟浅晴在这儿呢。”
……
人群熙熙攘攘,七嘴八舌。一眨眼的功夫,钟浅晴的怀里又多了几小束花。她笑盈盈的和每个同学打招呼,只是同学们的问题越来越多,她顾不上回答,只能“嗯嗯啊啊”的应付。演出怎么还不完,叔叔阿姨快来呀,她不禁心想。
少女的祈祷被听见了。文艺表演结束后,路知远夫妇第一时间找到她,将她送回教室。之后,两位家长来到初三部,和路行云一起在班里吃吃喝喝并参加小联欢的“亲子活动”。
“你一会儿走的时候护着点小浅。”路知远悄悄地和路行云说。
“怎么了?”
“刚才她在后台等我们,被好多同学围着,其中有不少男孩子。”
“爸,我是女孩子,我打不过他们。”路行云哈哈大笑。
“这会儿你是女孩子了。” 王雪听见了,转身调侃道。“开学前,你在两家人面前怎么说的?有我罩着妹妹呢,这话是你说的吧。”
“是是是,您二位就放心吧,我能让她吃亏嘛!”路行云哪舍得妹妹被欺负,她信誓旦旦地看着父母,“我在谁也不敢欺负她。”
“这还差不多。”
学校中午为家长们准备了午饭,下午要开毕业班家长会,说一些中考的事情。初三的学生开完联欢会不用等家长,可以直接回家。
路行云放学后来到初一部,大老远就看见三五成群的学生挤在一班门口。女生的脸上无不露出好奇的神色,目光闪烁;男生则是双手插兜倚在墙边,时不时地朝额头吹两口气。
“麻烦让让!”一个刚从班里挤出来的同学大喊道,表情不悦,看上去很生气。后面出来的几个一班男生更是不耐烦,用手推搡了挡路的人。
路行云见状,皱着眉,将头发向后捋了捋,用手腕上的皮筋将半长不短的头发扎成一个小揪揪,面无表情地走向人群。低年级学生一看她穿的是高年级校服,自动让出一条路。
教室里,钟浅晴坐在位子上。她想看看路行云来没来,又怕看向门口时被陌生同学搭讪,只好假装翻起眼前的课本。
“钟浅晴。”路行云叫她。
她的眼睛亮了,赶忙回头。“嗯。”
“回家。”
说着,路行云铁青着脸环视四周,门口安静了。“这人谁啊?”有人在小声议论。路行云瞥了对方一眼,对方自觉地闭上了嘴巴。她带钟浅晴走出校门,后面竟无人跟随。
“衣服穿好了,别冻着。”路行云给钟浅晴整理了下羽绒服的领子,将拉锁拉紧。
“谢谢老姐啦——”钟浅晴抬起头,朝她眨了眨眼。
“得亏要放三天假,加上临近期末,不然明天上学肯定有人堵你。”
“你在呢呀,我不怕,我看谁敢堵我。”钟浅晴吸了一口冷气,“你刚才的表情特可怕,感觉谁在多看我一眼就要被打,特别像庙里守护老佛爷的四大金刚。”
“……”
“我夸你呢。对了,你妹我今天钢琴弹得怎么样?是不是表现得还不错?”
“不错,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今天弹琴的你,不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