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竹马将军后》菜不言

1、第一章

　　《和竹马将军一起走上人生巅峰》
　　文/菜不言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2023.10.23

　　/

　　永亨二十一年，扬州。

　　季春时节，草木蔓发，空气褪去了冬日湿冷，拂至人面上带着融融暖意。羡云苑外几处杨柳业已开始长出些许芽绿，舒朗点缀于条间。

　　正值隅中之时，换掉冬衣梳着双丫髻的丫鬟们,手捧红木托盘,其上乘锦衣、钗环等物，有条不紊的从连廊穿过,而后静候于主屋外。
　　小姐今日还未起身。

　　“吱——”
　　雕花金丝楠木屋门从内被人打开，大丫鬟紫央轻步走出：
　　“小姐醒了，都进吧。”

　　丫鬟们整齐福一福身道一声是，便紧跟在紫央身后进屋。

　　及至屋内，便见紫檀木浮雕拔步床上覆天水碧紫绡帐，一只素手纤浓相宜，葱白的手指轻轻将床幔拨开一条口，露出女子容颜。

　　她不着钗环，未施粉黛，皮肤细腻冷白如初冬萤雪，眉眼昳丽间又带着些许英气，许是昨晚睡得晚，双眼有些许浮肿，但于她身上便如明珠散发着光泽，纵不打眼之地有一处细小瑕疵，却丝毫无法掩瑜。

　　紫央走上前去，扶她下床，“小姐可算是醒了，今日一早老爷便打发人来传话，说是有要事相商。”

　　赵家世代居于扬州，祖上发轫于船舶制造，及至大邶建国，赵家因着战时给当局捐资供物，才得了官盐贩卖之质，算是一步踏入皇商之列。不止于此，凭借扬州得天独厚之条件，赵家亦是涉足丝绸织物等，产业遍布，是大邶数得上名头的富商。

　　赵家子女多半幼时便会跟着学习经商之道，赵澄安亦是，从十三岁起便独自幕后经营着一些产业，常会跟父亲请教或商讨生意上的琐事。

　　并没有多想，玉足踏入绣鞋，赵澄安娉娉袅袅地起身，“父亲可说是何事？”视线瞥到窗前小几上今早刚插上的几枝粉白早樱,顿了顿,又转头问道:“边关怎还未来信？”

　　如今已是三月中旬，往日萧庭琰每隔两月来信一封，而上一封信还是除夕那日送到的。算一算日子，这月倒很是晚了些。
　　怨不得她多思，实则边关战事凶险，也不知萧庭琰是否遇上险情。她与萧庭琰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情分深厚非旁人可比,虽三年未见,但信件却是未断。

　　不待紫央作答，赵澄安对小丫鬟招一招手,“去回禀父亲，我稍后便去。”说不定父亲会有消息。
　　说罢便催促着其他丫鬟服侍她梳妆更衣。

　　有一个小丫鬟是前几日刚买进府的，今日第一次见大小姐，一时间竟看呆了去，手中端着的铜盆都差点打翻了。

　　如往常一般，她头梳双鬟望仙髻，面绘花钿、斜红、靥子；今日着一身绿袜、麒麟织成的天青色印花齐襦长裙，肩搭月白色帔子，衬得其身姿窈窕，贵气天成。梳妆好出门时恰好碰见提着午膳回来的绿蘅，赵澄安只留下一句回来再用，便提步走出。

　　赵家乃大族,虽人丁兴旺,但各支早早便分府独立居住。赵家主支如今是赵父赵旬寒掌权,他发妻早逝后便未再娶妻,膝下嫡出赵闻清与赵澄安兄妹二人,另有姨娘所出的庶子庶女共三位,家中人口简单,外加奴仆伙计统共也不过百人,是以赵家宅邸占地并不如其他富商家中宽泛。

　　赵澄安一路走得急，到前院赵旬寒书房时不过片刻，挺翘鼻尖上已覆有一层薄汗。接过紫央递过的手帕,轻轻擦拭,调整呼吸后才进入。

　　“父亲，”略微福身行礼，又解释道，“昨日对丝绸行的季度账本，睡得晚些，今日起的有些迟了。”

　　赵旬寒人过中年，依旧丰神俊朗，只眼角的皱纹与鬓边的微白还是染上了岁月的风霜。他从书海中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女儿。发妻走了整整十年，女儿从四岁多的稚童长到如今身姿窈窈的少女，他从中倾注了许多心血，只如今……

　　“无妨，肆肆，今日爹爹有一事需与你商讨。”
　　“爹爹请讲，女儿听着。”
　　“为父知道，你与庭琰自幼相处，感情深厚。如今你已然要到定亲的年纪，庭琰他…权贵之家太过于复杂，并非轻看你，只是……”

　　未尽之言，赵澄安心里都知晓。

　　她与萧庭琰虽一同长大，但也明白他只是短暂养于江南，终归要回到京城，况且他身后的定国公府，乃是京城勋贵圈中的翘楚，寻常人万是与其牵扯不上。

　　说句忤逆之言，他萧庭琰，便是当今公主都尚得，何况她一届商贾之女。
　　就算，进了国公府，在一众官家女中，她的境况也很是艰难。

　　在爹爹面前说起自己的感情之事，终归是有些不自在，她难得有些羞赧，“女儿明白爹爹的意思，我与庭琰哥哥并未有其他。其余的，端看爹爹是何意，女儿……女儿自是听从爹爹的安排。”
　　发乎情止于礼，纵然有情，但她们两人之间从未有过任何逾矩。

　　虽时下民风开放，坊间并不禁令男女私下间有来往，只是婚姻之事，还是讲究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下苟合之人为世俗所不容。

　　赵旬寒叹一口气，“我自是放心你与庭琰，只是你母亲不在了，很多话需由爹爹开口，你只与我说一句实话，若是庭琰上门求亲，你可会答应？”
　　“若是答应，往后的日子你可做好了打算？”

　　本想过些时日再提及此事，只是，下月赵澄安才及笄，便早已有人暗中窥伺，甚至于，昨日竟有人透露，下半年三皇子选妃，有人存了将肆肆举荐的心思。

　　皇子妃向来出于官家，但下头侍妾的身份却不拘泥，这是存了将肆肆为妾的心思啊！

　　赵旬寒明白，向来空穴不来风，以三皇子的权势，若不是他授意，此等消息如何能传到他耳中。
　　心里长叹一声，他多年来汲汲为营，如履薄冰，便是不想被卷入权利的斗争之中，只是看如今，独善其身是万万不能了。

　　虽赵家富可敌国，可在皇权之下，便是无丝毫话语权，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恰前些日萧庭琰来信，言边疆战事将停，他凯旋后便赶往扬州，求娶肆肆。想来，入国公府，起码庭琰会护着她，境况也会好些；况最重要的是，老国公一生为国为民，只做纯臣，不参党争。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赵澄安并不知此事，脸上红晕褪去，她又恢复往日神情，笑的自信又明媚，“他敢来求，我自然敢应，若是往后有何变故，我大不了和离回家，有爹爹与哥哥护着，有万贯家财，我有何惧？”

　　少女此时还未经历过生活的起起伏伏，除了幼时丧母之痛，这十几年说是众星捧月也不为过，是以对这往后的日子还满怀信心。
　　却不想，命运往往爱捉弄人。

　　赵旬寒并未多言，只点点头，“为父明白了。”

　　***

　　季春的长安，温度比扬州要低上几许，但整座长安城亦俱从冬日的寂静中苏醒了过来。
　　此刻含光门街前万人空巷,人声鼎沸，街上有名的酒楼早已座无虚席，楼上昂贵包间的窗户亦是大开，有人从里面向外张望着，行道两边也挤满老少妇孺，有脚步掠过，带起一阵阵尘土。

　　百姓皆翘首以盼——今日午时，太子将代天子迎三军凯旋。

　　自巫蒙山烽起，大邶与朔羌交战至今，已三年有余，而今止戈散马，硝烟终平。
　　这一战中，少年将军萧庭琰声名鹊起。

　　彼时市里坊间皆流传着他的丰伟战绩——十五岁的他，独自领兵百人，谋兵法、经险谷、最终成功将敌寇粮草驿站烧毁，迫使其不得不退后数十里修整以待补给，使我军自此之后一改之前战场上的颓势，愈战愈勇，最终击退敌寇，收复国土。

　　圣上为此破例，不及战事结束，便一道圣旨颁出——命萧庭琰为副将，并封五品定远将军。且还放言,他日战胜归京,再另行论功行赏。

　　自此萧庭琰，便入了大邶百姓的眼里。
　　大邶建国以来，最为年轻的将军。除此之外，其国公府幼子的身份，也让人可叹一声：将门无犬子。当年老国公爷便陪着高祖打下江山，史书留名。

　　但其实，京城遑论百姓，连勋贵圈中亦是甚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容，只因他从小便因身体欠安而养于江南，极少回京。

　　今日三军战胜归来，众人皆欲一睹大邶英勇好儿郎的风采。

　　时间渐渐流逝，有沉不住气的稚童在问娘亲，将军何时才能归来？
　　还不待妇人张口答复，只见一队带刀侍卫整齐有素隔开人群，留出中间极宽的过道来。

　　哒哒哒——
　　战马踩踏着地面的声音传来，众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将军，凯旋。

　　太子仪仗在前，紧跟其后的是骠骑大将军，亦是此次的三军主帅。他右后方，少年将军端坐于战马上。

　　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呼声，大家亦小声议论起来。

　　无他，萧小将军一回京,以后怕是要一跃成为长安小姐们闺中情郎之首了！

　　从前大家只说萧庭琰家世显赫，又是风头最胜的将军，可现在，才知其外貌也可与潘安作比呢！
　　他一手执缰策马，一手摘下头盔偏头向百姓们点头示意，一席玄黑铠甲加身，衬得他本就刚毅如刀削般的面容，更有种尸山血海中走出的兵戈铮然，腰间佩刀泛着一片清寒之色。

　　军队缓缓走过，茶楼上有位翩翩如玉的公子，与坐在马头上的人对视一眼，便偏头吩咐自己的小厮：“定明日这个包厢，另给小姐去一封加急的信，就说——”
　　勾唇一笑，“就说过几日哥哥有大惊喜送给她,让她安心在家等候,近日先不要外出了。”

　　小厮领命而出，少年重坐回椅子，继续品茶。
　　嗯，今年新得的明前寿州黄芽，茶汤清亮，入口涩而不苦，唇齿留香，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