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与无名之人》风奉玄

5、好消息：柜子能藏人。 坏消息：柜子能藏人。

　　五
　　“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有多重？40kg？45kg？差不多也就这样了吧。”温迪走在前面，脚底像是装了弹簧，每走一步都要轻盈地踮一下脚，“我喜欢，感觉像是要飞起来了。”
　　“你刚才还吓了一跳。”
　　“只是不适应而已，无论哪个时期的自己我都很喜欢。”温迪说，“说起来，我们现在是不是鬼打墙了？”
　　——他们已经在二楼绕了四五圈了，每次走上楼梯都会回到二楼。财政处的人已经频频朝他们投来不满的目光了，可惜两个人脸皮都很厚，完全不为所动。钟离在他们又一次走到楼梯中央时停住了步子：“再这样下去要错过上课时间了。”
　　温迪跟着他停下了：“回宿舍拿学生手册吗？”
　　“拿。”钟离简短地说。他们转身走向二楼的安全出口，拉开门却发现走廊上直挺挺地站着十几个人。那些人全都聚在门后，一个紧贴着一个，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紧紧盯着他们。温迪硬生生憋住了倒抽一口冷气的冲动，在辨认出前面几个人都是财政处的工作人员后，他捏了捏自己的掌心，率先开口：“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他的声音有点抖，但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冷静的了。那些直挺挺站着的“人”僵硬地面面相觑了一番，随后，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像是提线木偶般张开了嘴……不！不如说是张开了下颚！他的下巴像是木偶一样机械地开合着，与此同时，声音像是从他的腹部、又像是从头顶上传来：“没有必要理由，学生不得在校行政部门逗留过久。你们已经在白楼停留了35分钟11秒……”
　　“我们有必要理由。”钟离在旁边开口，“我来办理跨校区换寝室的手续。之前已经在璃月校区办过住宿费退款了，现在需要在缴费后拿到财政处的盖章和更高一级校领导的签名。”
　　“财政处就在二楼，你们为什么一直在楼梯间逗留？”
　　“因为他还需要更高一级领导的签名。”温迪立刻接了话，“各位显然都只是普通的财政处员工呀。”
　　说完，面前的几个“人”显然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茫然状态。他们互相转向对方，下巴开合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温迪眨了眨眼，在意识到什么后嘴上克制不住地溜出来一句：“怎么了，你们难道工作了这么久都没有升过职吗？不会吧？”
　　钟离：“……”
　　攻击社畜对你有什么好处。
　　木偶一样的员工们似乎被这句话激发了什么程式bug，陷入了一种无声的嘈杂辩论中。钟离和温迪顺着墙边越过了他们，既没有碰到墙，也没有碰到任何一个员工的衣角。
　　终于走出白楼大门时，温迪长舒了一口气：“真没想到就连回自己办公室都这么麻烦……不过现在我们基本可以确定了吧？”
　　钟离嗯了一声：“的确。”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校长也是『钥匙』。”
　　只有重要的东西才会被层层保护，也就是说，越是危险的、不易被发现的东西，就越具有价值。钟离和温迪在这之前就靠着这套逻辑推出了地下停车场可能是稳定他们自身状态的地方——既然他们在这里待得越久，就越像一个“真正的学生”，那么只要他们把被环境影响到的自身异常都去除，就自然可以找到回去的办法了。反向思维总是很有用的。
　　温迪把他们新的发现写成了纸条，藏在了白楼入口处废弃生锈的邮箱里。
　　他们两个有什么发现都会写成纸条藏起来。这样的话，就算他们出去之后无法回来，被留在这里的学生们也能找到办法自救。而温迪写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抬头看向钟离：“我们之前并没有遇到过凯亚。他说的线索都是新的。”
　　“是的。”钟离说，“问题在于他的信息是否可信。”
　　“我不能确定……我会在这里做标注的。”温迪想了想，换了支蓝色的笔在之前写的内容下标了一个“推论”，“不过，他看起来是个好孩子，我觉得他不会骗我。”
　　不是“不会骗我们”，而是“不会骗我”。
　　钟离因为这个过于主观的描述而眯了眯眼。论文写多了，他在遣词造句上总有着些许强迫症，而他相信温迪也是如此。同为做学术的教育工作者，他不觉得温迪会如此突兀地犯这种描述性错误，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句话没有错误，温迪的下意识反应就是“凯亚不会骗我”。
　　他在现实里也曾与那个小孩熟识么？
　　也或许只是温迪这个人本来就很主观，更或许是蒙德校长并没有和他并称“我们”的心情，但这点疑虑还是被钟离暂时存在了心里。他面色如常，和温迪一起回到宿舍，带上了那份学生手册。
　　“我们不在一起上课吧？我现在这个年纪应该上大一吗？”温迪翻看着自己的学生卡，“好像还没满十六岁诶，虽然我在现实里上大学要更早一些，但这个岁数也很小了。”
　　“应该是跳级了。”钟离说，“我的年龄也对不上。”
　　“哇，那你比我大十岁才研一，你是留级了吗？”
　　“……”钟离揉了揉额角，“只能说这个校正年龄的系统还不太准确。”
　　——的确不准确，钟离在此之前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了。
　　是因为有什么限制吗？比如校正年龄的差值不能太大，所以才把他调成了研一新生？但这样说的话也不太合理，因为温迪和他在现实里也正好差十岁，而温迪在倒退和他相同的年龄之后，就要比同届的学生都小两岁了。
　　他倒是见识过这位蒙德校长的辉煌履历，毕竟十二岁高考十八岁读博这种谁见了都要感叹一句神童的人生注定要成为新闻媒体的金蛋鹅。所以，是蒙德校长本身的问题吗？他真正进入大学的年纪太小了，导致学校无法校准他的年龄？这是目前来看最合理的解释，但钟离总觉得还有其他原因。
　　两个人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出门，忽然听到走廊上传来了尖锐的铃声——
　　“叮铃铃——宿管查寝！桌子上不能有书、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宿舍里不能有人！再广播一遍——宿管查寝！桌子上不能有书、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宿舍里不能有人！”
　　震耳欲聋的广播声带着嘈杂的电流，无比刺耳。宿舍里站着的两个人反而都很平静，温迪随手把桌子上的书都塞进了储物柜里然后锁上了柜门：“宿舍规定第二条：查寝时，桌子上不能有书、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宿舍里不能有人。我们还是第一次遇到查寝。”
　　钟离甚至有闲心给自己那边床上的被子叠了个豆腐块：“走廊不算是宿舍区域，我们在宿管上到这层楼之前出门就好。”
　　“我之前就想说了，这到底是哪个校区私下里设的规矩啊？”温迪有些无语地看着角落里空无一物的垃圾桶，“垃圾桶不装垃圾装什么？”
　　钟离：“……”
　　钟离：“我也想知道。”
　　他们收拾好宿舍就准备出门，而临走之前，两个人留了个心眼，专门检查了一下宿舍里的储物柜尺寸。
　　“150x90x180，藏一个人完全没有问题。”温迪说，“正好印证了第三条。”
　　“宿舍规定第三条：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触碰学生的私人物品，储物柜只能由学生本人打开。”钟离微微颔首，“看来就算来不及出去也不是没有回转余地，但这也证实了违反宿舍规定同样要背负严重后果。”
　　好消息：柜子能藏人。
　　坏消息：柜子能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