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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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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吃过午膳的半个时辰后,陆霄才和宗宁回来。
两人的声音在屋外的回廊中由远及近地飘进云疏的耳朵里,她正准备午睡,没成想两人这个时候回来了。
“一会儿你去请个大夫回来。对外说是给母亲请的,到时候直接带到她那边去,她自然明白。”
“是。”
“吱嘎——”,随着话音落下,房屋门被推开。
云疏原本躺在床上,听见这动静,便支起半个身子,看向陆霄:“王爷可还生气?”
“还好,”陆霄走到桌旁为自己倒茶,大概是当了一早上的和事佬以致还没来得及喝水,他连灌了三杯下去才继续道,“兄长始终不肯认错,最后父亲懒得管他,自顾带着母亲去用膳,罚他在祠堂一直跪着。”
云疏起身下床,披上外袍走过来,和陆霄一同坐下:“那王爷有没有因此迁怒于你?”
大抵是觉得好笑,陆霄勾起唇角摇摇头:“这倒是没有,不过兄长好像很生气,看我的眼神跟要吃了我似的。”
说话时,他的目光扫了一眼云疏,不知为何,那人好像做贼心虚一样,默默别开了头。
“他吃了你做什么,怎么说也该去吃了那些抓他回来的护卫才是。”明明一点也不口渴,云疏还是伸手为自己倒了杯茶,抵在唇边不自觉咽了一大口下去。
她说完话后,谁都没有再开口。长久的沉默凝固在空中。云疏喝完一杯茶后,准备起身回去继续午睡。
谁料此刻陆霄忽然拽住她的手腕,稍一使劲后,那准备逃离的少女便一个趔趄,差点摔进他怀里。
云疏一手撑在桌子上稳住身形,另一只手被陆霄攥住,她吓红了脸:“你,你干什么?”
她刚想挣扎,可陆霄却牢牢地将她的手腕攥在掌心,温热的触感自皮肤传递,顺着血液流向心尖。
“为夫在前院饿了一上午的肚子,不知娘子有没有吩咐下人留一份午膳?”
云疏迷茫地眨眨眼,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自己压根没想到这回事。
“这个,这个,我怕饭菜凉了不好吃,现在去让厨房给你做一份。”云疏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一边说着,一边又想从陆霄掌中将手腕挣扎出来。
可那人的手紧紧环在她如霜雪般白皙的皓腕上,若她强行挣扎,陆霄还会将她再向前拉扯几寸。
像是为了惩罚她似的,陆霄轻轻摩挲着指尖下细腻的皮肤,甚至还作恶似的捏了捏:“看娘子这意思,是根本没想起来要为自己的夫婿准备午膳咯?”
眼看他步步紧逼,云疏干脆认栽,她索性破罐子破摔:“确实没准备,你饿了自己去厨房找吃的,那里应该还有些大饼,吃饱是没有问题的。”
她算是看出来了,陆霄才不是想吃东西,他就是想借机调戏自己,看自己跳脚而已。
真是个坏心肠的男人!
“唉,”陆霄表情十分受伤地垂头叹气,“我这新欢果真是失宠了,这兄长才回来,娘子便如此对我。”
原本不打算和他继续纠缠的云疏听到这话,倏然抬眼,目光冷然,语气也带上一丝愠怒:“陆霄,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陆霄敛去眼角眉梢的笑意,换上一副挟风裹雪的冷漠,“娘子,你可以去午睡了。”言罢,他松开手,也不等云疏说话便起身离开,走时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看他这幅莫名其妙的样子,云疏也懒得去和他掰扯,鬼知道他今日又抽什么风。反正陆霄嘴里吐出来的话从来都是惺惺作态,自己也不过与他逢场作戏。就这样虚情换假意,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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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书房后,陆霄冷着脸给自己灌下一大杯冷茶,耳朵边又萦绕起陆尧被抬进自己房间里说的最后一句话。
“陆霄,云家的那个,你可小心点。”
说完这句话时,哪怕已经被陆谦打得站不起来,陆尧依旧露出了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他意有所指,陆霄几乎在一瞬间就想到了从前和陆尧有些许关联的云疏。
难道她是故意嫁给自己的?这个猜测在方才见到她之前就已经浮上陆霄的心头,因此他才说了那一句看似玩笑实则试探的话,以观察云疏的反应。
从她刚才的表情来看,她似乎对这样的言论感到十分气愤,连一向良善的目光都暗了几分。
若是伪装,那可以说是毫无破绽。
有了陆尧这句话,陆霄反倒怀疑起云疏嫁给他的目的——陆尧的确知道一点他的秘密,若他想让云疏借此来监视自己,从而获得更多的消息,将来捅到陆谦面前,那自己辛苦多年的筹谋可就全泡汤了。
说不定,这一场退婚再嫁,根本就是一出巨大的局。
可若真是如此,陆尧又何必说出那句话?这不是明摆着告诉陆霄他的妻子有问题?
看来还是得找机会好好探一探云疏,必须把这件事情弄个清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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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陆霄气得睡不着的云疏在床上闭着眼躺了半个时辰以后,最终窝着一肚子火坐起来,准备去外面的花园里吹吹风。
她的确不在乎陆霄所想,但那人却平白无故地要污蔑自己与陆尧的清白,这是一个丈夫会做出来的事情吗?这不是明摆着在侮辱她?
云疏没叫来素弦和朱音为自己穿衣收拾,她这会儿心里正烦躁,只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随手挑了枚素簪盘好头发后,云疏换上轻薄的衣衫,离开卧房。
屋外夏意正浓,繁花尽相盛放,绿树郁郁葱葱地连成望不见尽头的回廊,随着微风拂过而轻轻摆动。树上恼人的蝉已经被下人尽数打去了,只有一两只“漏网之鱼”还藏在茂密的树叶中不厌其烦地鸣叫。
博陵王府修建得十分气派,出了酌月轩后便是一片人工凿出来的湖,其间种了满湖无穷无尽的藕花,绿叶连着绿叶,在水波荡漾中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间或露出几支粉嫩的花,正随着拂面微风轻轻摇曳。
云疏走到湖边的连廊中坐下,掏出扇子轻摇,薄纱做的扇面送来一阵微凉的风,掀起她落在鬓边的发丝。
她随手将那一缕别在耳后,可却有一阵恼人的风反方向吹来,将那几根青丝再度吹起,遮挡住视线。
恰在此刻,眼前忽然凭空伸出一只手来,为她拂过发丝。
云疏霍然抬头,看清来人的模样——陆霄那只为她拨动发丝的手顺势贴上脸颊,另一只手则垂在身侧,好似在漫不经心地摩挲自己的一片衣角。
“你干什么?”云疏微微侧头,逃离那只手。因为心里还压着火,所以说出口的这句话带着和夏日炎热完全相反的冷意。
“没什么,方才去屋里想给娘子赔礼道歉,但是没找到你。”陆霄收回手,视线移向别处,透过云疏望向那满池如碧波般荡漾的荷叶——徐祯徽喜欢荷花,于是陆谦便差人从江南寻来了品相最好的花种,带着下人亲自种在了湖中。
坐着的云疏听到“赔礼道歉”四个字后,忍不住气笑了,她抬眼看向站着的陆霄:“夫君何错之有?”
陆霄也不坐下,懒懒地抱着胳膊靠在一旁的柱子上,一点没有世家公子的形象,倒像个地皮流氓似的勾起唇角:“娘子不如先和我讲讲,陆尧那个家伙是怎么逃婚的?”
“这我怎么知道,”云疏别开视线,没好气地回答,“他逃婚不是为了那个柳大人家的女儿?”
“既然这样,”陆霄眯着眼,“那我给娘子讲讲,陆尧今日说了什么话吧。”
他想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这其中应该有什么误会。陆尧若真想在他身边安排眼线,又怎么会蠢到将眼线的身份告诉他?
是以他才决定来找云疏问个清楚。若今日他说错话得罪了这小娘子,日后云家还怎么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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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陆霄的讲述后,云疏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他让你小心我?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所以我大胆猜一猜,娘子你应当是事先知道陆尧要退婚的,或者说,你们已经提前见过面商量过,一起决定要解除这场婚约,对不对?”陆霄的视线垂落,目光内,云疏的表情明显惊讶了一瞬。
于是他接着道:“陆尧原本不想采用逃婚这种极端的法子,奈何你们的婚约是圣上赐婚,反悔不得,于是才借着京城里那几日的流言蜚语,想出如此一个下下策。”
“而陆尧认为自己有王爷和圣上的宠爱,不怕受到太重的惩罚,所以他最终带着自己的心上人柳小姐逃婚了。”言罢,陆霄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带着寻求答案的目光看向云疏。
对面人沉默许久,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你猜得都对,”云疏轻声开口,旋即她绽放出笑容,反问陆霄,“那你要不要猜一猜,我为什么会嫁给你?”
那人没想到她还会反问,明显怔愣了一瞬后,沉吟片刻开口:“即使陆尧逃婚,但你们的婚约依旧存在,于是岳父岳母便希望你还能继续嫁入陆家,不过是陆家三子陆舟。毕竟圣上知道陆尧悔婚后,自然不会再让云家继续丢脸,于是岳父打算以退为进,逼陆家用三子换长子。”
云疏默然地听着他继续分析,没有说话。
于是陆霄便接着道:“但我猜,娘子应该不想嫁给陆家的任何一个人,毕竟没有女子会愿意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
在云疏和陆尧见过面以后,他甚至还专门吩咐身边的人到市井上去扩大流言,以此为逃婚造势——如此做法会极大地影响闺阁女儿的名声,是以陆霄才会如此说。
“可岳父看中陆家位高权重,舍不下这份极好的姻缘,便逼你嫁入陆家。”
“所以,”云疏忽然开口,“我选择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