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伪装真情苟命》酒居山下的酒鬼

26、你早就认出我了

　　苏辞知道言淮一定会找过来，毕竟刚刚说话的时候，他卖出的破绽那么明显，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言淮竟然没和苏怀瑾再多待一会儿，这是急着来找他对峙，还是偶然路过？

　　放下食盒，苏辞不慌不忙走到铺子门口，只见长街冷清，行人三两。百步开外，一个带着黑色幕篱的红衣人影定定朝这个方向走来，似乎是注意到苏辞的目光，他足步一顿，黑色透纱下，那双清冷的眼睛如藏遗星，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与苏辞正相望。

　　抛开恩怨不谈，他确实姿容出众，在这薄薄晨雾里，像一朵开在凡世的杀人花，寂静昳丽。

　　见苏辞出了铺子，老板娘疑惑道，“公子啊，怎么在这儿站着？我这儿一会儿就好了。”

　　苏辞收回目光，笑着解释，“东娘子，前面看见个朋友，早点您先帮我留着，我等会儿回来。”

　　东娘子对此自然没问题，等她应了，苏辞简单打量了一下周围，在言淮的注视下，抬步走向一旁的深巷。

　　巷子里很寂静，不知是哪些人家院子的后墙，偶尔有秋柳桂枝探出墙外。苏辞脚步不停，直到走过拐角的一簇野白花，才堪堪停住脚步，静候来人。

　　脚步声很轻，但却越来越近，黑色的幕篱不久便出现在视野中，然而苏辞眼还没来得及眨，就见雪亮冰冷的银鱼刃已经快速抵在他脖颈上，寒意渗透皮肤，是似曾相识的一幕。

　　敛去眼里的凉意，苏辞微微侧首，似有疑惑，“殿下？”

　　言淮指尖微僵，有一瞬间被这双清俊潋滟的桃花眼迷惑，但次数多了，他清醒地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冷冷启唇，“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苏辞被抵在墙上，他知道言淮说的什么，也知道何处露了破绽，但并不想这么快就承认，闻言微微睁大眼眸，目露错愕。

　　半晌，苏辞无奈开口，“殿下怎么看出来的？”

　　这反应，已经证实了言淮心里的猜测，他漠然开口，“称呼。”

　　称呼...苏辞称呼苏怀瑾的时候，为表亲近，多数喊的都是“三弟”二字，至于言淮扮演的那个黑衣少年，自始至终，苏辞喊的都是“怀瑾”二字。

　　这破绽早已埋下。

　　愣了愣，苏辞像是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这样。”

　　“并非故意隐瞒，只是我和卫世子当时需要人组队，又恰巧撞见殿下遭人刁难。”苏辞垂眸看向那薄刃，目露无奈，叹息道，“殿下，这罪不至死吧。”

　　言淮动作微僵，他竭力忽略那双相似眉眼对自己的影响，逼视苏辞，“一开始，你就知道那不是长意。”

　　“是。”苏辞迎着他的目光，从容淡定，“形似神不似，殿下，你的扮相并不高明。”

　　言淮并未因为这句话恼怒，因为此时此刻，一个难以逃避的问题正蔓上他心头，让他有种如鲠在喉的介意。

　　“既然知道是我，为什么...”他更近地将银鱼刃贴近苏辞苍白颈间，幽冷的目光似乎要将苏辞看透，“...为什么要帮我？！”

　　“......”

　　是啊，既然明知他是谁，为什么还要不计前嫌地替他解围，为什么不顾受伤也要替他挡住谢信的偷袭，为什么要屡次相护，更甚者，为什么到最后甘愿让出机会？！

　　苏辞感受着肌肤上的寒意，也感受着对方不能置信的惊疑，过了好一会儿，他忽而垂下眼睫，轻轻出声，“殿下，这个问题，我回答过你。”

　　像是想起什么，言淮指尖一颤，深不见底的眸光微微一闪。

　　“我说过的，就当欠了殿下，愿殿下得偿所愿。”

　　苏辞静静看着他，眸光认真，像平静的山湖，又如绵绵而落的桃花雨，声音充斥着平静的温柔，“既然殿下所求是苏怀瑾，那么，我帮你得到他，可以么？”

　　空气有一瞬的死寂，迎着他仿佛洞悉一切的相似眉眼，言淮心脏狠狠一跳，几乎要维持不住冷静，重重闭了闭眼，他转瞬便是怒气翻涌，哑声道，“苏辞，你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

　　“......”

　　一时沉默。

　　片刻后，言淮指尖倏地一转，那看着骇人的银鱼刃就此收了回去，冷道，“林樾崇为什么改变主意收下长意？”

　　苏辞坦然相告，“我偶然得知了林夫人的下落，以此作为条件换他收徒。至于三弟，他不会知道其中的交易，只会以为是殿下打动了林将军。”

　　言淮几乎想要再次质问他为什么帮自己，胸膛忍不住起伏，但却只是无声攥紧了指尖，以压下心绪的翻涌，“那么多人探寻无果，你如何得知林夫人的事？”

　　苏辞自然不能和他说什么能量点、什么前世记忆，只好半真半假地扯谎，不过就算去查，他说出来的话也是有迹可循，“先前偶然去郊外游玩，偶然碰见一个迹类疯迷、不像京城人士的老妇，一时觉得好奇，抽丝剥茧查下去，发现她竟然就是林夫人。”

　　苏辞知无不言道，“...昨日我已将此事告知林将军，他连夜前去探看，已经确认无疑。”

　　言淮闻言皱了皱眉，看上去并未全信，然而出乎意外的，他却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抬眸逼视着苏辞，全身竖着威胁的尖刺：
　　“倘若你对长意拜师的事乱嚼舌根，我不会放过你。”

　　“......”

　　苏辞正要答话，却见言淮烙下这句话后，冷冷地就转过身，像是等不及要离开。衣袂翻飞间扬起了一阵轻风，撩动他面前的黑色幕篱，擦身而过的瞬间，苏辞窥见那清冷如玉的脸上不知为何渗出一层薄汗，早已苍白如纸。

　　没有过多迟疑，苏辞上前拦住了他，仿佛是关切的语气，“你怎么了？”

　　言淮脚步被迫一顿。

　　虽说他肤色本就冷白，但唇瓣也完全失去了血色，这就不太正常。想起苏怀瑾的记忆中，言淮似乎患有不轻的胃病，这种平时不声不响，实则发作起来要人性命的东西，苏辞在另一个时空受害不浅，因此印象格外深刻。

　　上前一步走到他跟前，苏辞身形修长挺拔，到底要比眼前十七八岁的少年要高挑些，但他眸光太过温和专注，垂眸看一个人时，并无分毫的压迫感袭来，反而给人一种温柔担忧的错觉，“你是不是不舒服？”

　　“......”

　　若不是两人之间曾牵扯过生死，言淮险些以为这是在看至亲至爱之人。从这样的眼神中别过身，他藉由冷冰冰的语气掩饰自己狼狈的呼吸，“让开。”

　　可惜苏辞不是什么唯命是从的性子，语气平静道，“或许你现在该吃点东西，不然会很难受。”

　　如他所言，真有一阵阵猛烈绞痛冲言淮袭来——昨日试炼过后，他便匆匆回府换了衣服，漏液等在归远轩想早点解释试炼的事，因此几乎是一夜未睡、滴水未尽，却没料到会遭到身体的报应。

　　从归远轩时便开始发作，言淮现在已经忍到强弩之末，眼看又一阵猛促的抽痛袭来，他眼前发白，指尖的银鱼刃忍不住迁怒，袭向苏辞，“闭嘴——”

　　然而苏辞已经熟悉这个招式，再加上他这动作并不如先前迅疾，因此被苏辞早有预料地扣住手腕，淡淡道，“何苦强撑。”

　　言淮眼底生了恼怒，“苏辞，滚开——”

　　然而这话现在没有什么威慑力，没有人比苏辞更清楚胃病发作起来到底多难受，言淮现在充其量就是一只虚弱的老虎。

　　松开他的手，苏辞面不改色，“我要是死在这里，林樾崇的承诺怕是立刻作废。”

　　“你！”

　　言淮眼底冰霜蔓延，正要发作，就见苏辞悄然滑过几许无奈，“要是殿下现在陪我去个地方，我就此对三弟的事守口如瓶，成不成？”

　　言淮冷冷抬眸，眼神凶厉似乎要择人而噬，然而他过度失血的脸色却暴露了身上的痛楚，看着强硬，却让苏辞更加升起趁虚而入的念头。

　　这不正是拉近关系的好时机吗？

　　苏辞看他一眼，“殿下这是不敢，怕我会害你？”

　　言淮闭了闭眼，忽地讥诮出声，“什么地方。”

　　即便这种时候，他脊背依旧孤傲挺直，像一枝修挺的玉竹，不肯显露分毫异状，甚至用手护住腹部都不曾。苏辞静静注视了他一会儿，眼底有淡淡的激赏，“不远，殿下马上就知道了。”

　　说罢率先走在前面，为身后的人引路。

　　言淮指尖掐紧皮肉，竭力克制着如绞痧般的痛苦，以及心底喷涌而上的怒意，他不动声色跟在苏辞身侧，指尖的银鱼刃闪着雪亮的清光。

　　走出深巷便是长街，行人三三两两，已经比方才多了些，言淮亦步亦趋盯着苏辞的背影，眼底冰冷，似要择机而动，却看见苏辞足步骤停。

　　“到了。”

　　冷冷抬眸，言淮正要看清眼前是什么地方，顷刻，他眼底的愤怒尽数消散，只余满目的错愕倒影在瞳孔之中——

　　“东娘子，来一碗暖胃的黄米汤，我这位朋友胃疾犯了。”

　　早点铺子。
　　苏辞...竟然是带他来吃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