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阎》临牧

57、第 57 章

　　“想跑？你跑一个试试！”

　　阴有晴在生气的状况下，鬼力会暴涨一个梯度，但这些内城的鬼差并不了解，一见她身上的黑雾暴涨，一个个本能地拿出自己的鬼器与之抵抗。

　　老寿衣那种鬼精，自然趁着这个机会逃之夭夭。

　　但阴有晴脾气上头的时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下意识地手一薅，握住了一个棍棒手感的物件，然后反手一丢，砸在了老寿衣的后背，冲击力之大，直接将其按趴在了地上。

　　老寿衣来不及惨叫，一阵灰烟从他身上飘出，又瞬间被阴有晴丢出的“棍棒”吸走。

　　瞬间，周围一片寂静。刚才下意识抵抗的鬼差们皆后退了一大步，分外胆寒的目光在老寿衣和阴有晴之间来回扫视——

　　老寿衣的魂体厚度足足消失了一大半！这很明显是阴有晴干的！

　　虽然打着要消灭内城所有怨气的口号，但在场的鬼差们也十分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不会是阴有晴的对手，且他们也不想和老寿衣作伴，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阴有晴也很懵逼，她刚才到底甩了个啥？

　　她伸出右手，握拳又张开，回忆着刚才的那一瞬间。那是一种好熟悉的感觉，像是埋藏在记忆深井里的影子突然浮上了水面一般。身上的黑雾也开始不受控制的翻腾，每一缕沸腾的“黑烟”都在叫嚣嘶吼着，它们在同频呐喊着一样的话语——

　　【终于！终于！你终于要回来了！】

　　【快去拿回来！快去拿回来！】

　　连绵不绝的呐喊回音在阴有晴的脑海里形成了漩涡般的风暴无法止息，她脑袋疼得厉害，就好像脑袋被撕裂了一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而那些灵魂残骸的嘶吼在这个空洞里肆意肆虐，搅合得脑袋片刻不得休息，一抽一抽的阵痛。

　　好嘛，不过收拾一个满嘴胡言乱语的老闲鬼，自己还得遭这份罪。

　　阴有晴此刻的内心十分后悔，不清楚这是不是以前前辈说过的——“当了鬼差之后，不要擅自越权，不然......
　　“不然就会受到‘规则’的惩罚，而且惩罚会一次比一次重。当你承受不了时，就只能去跳忘川了。”

　　这就是来自“规则”的惩罚？真的好痛，才初犯就这样......阴有晴决定，以后坚决不干第二次。

　　孟少钰离得最近，发现了阴有晴的异样，连忙传音教导其如何用鬼差令镇压那股撕裂的疼痛。

　　与此同时，罚恶司的丙号刑罚队也赶到了这里。那些刚才被阴有晴吓得不敢上前一步的鬼差们也自觉找到了底气，纷纷摆出了同仇敌忾的架势，跟在为首的绿衣鬼差身后，势要与其共进退。

　　然而，当这名绿衣鬼差在看清压在老寿衣背上之物后，也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四下巡视了一圈，一把逮住了想要溜走的陆逸之。

　　“说，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陆逸之也觉得自己倒霉得要死。他不过是想来打探打探这快成传说的轮回司，看看是究竟谁，居然得到了轮回司的认可。

　　来的路上，他不巧遇到了在为自己下一顿香烛而在街上游手好闲、到处游荡的老寿衣。这货消息灵通，一看陆逸之走的方向，就猜到了个七七八八，于是自荐合作——

　　“您放心好了，我绝对把那两个小鬼的来路给您试探出来！”

　　老寿衣在内城也算是一个“名鬼”，靠着坑蒙拐骗、厚颜无耻的三道九流功夫在内城混混度日。但这家伙答应的事也的确守信，而且他没皮没脸的，基本上保证的事都能用各种方式完成。

　　所以，陆逸之同意了。

　　本来嘛，他也不觉得说几句混账话会出什么大事。但轮回司的那个病痨鬼来头不一般，很清楚48年前的事。那会儿他就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可偏偏老寿衣这家伙不知好歹，还想再赚一笔，非得跟自己在轮回司门前纠缠。

　　然后......就发现那半身黑雾的女鬼更不一般，一招就干掉了老寿衣至少两次轮回的魂体厚度。

　　这下，老寿衣会跟看上去一样“老”了——阴寿即将耗尽，又轮回不了几次。

　　陆逸之头都大了，万分后悔自己今天偏偏要来凑这个热闹。

　　“哼。”听完陆逸之的大概描述，钟子慕冷哼一声：“我早就说过，你就好好在家里待着，少凑点热闹，少一点非要出人头地的想法，不然你迟早哪天把自己搭上！”

　　陆逸之咬咬牙：“那你至少告诉我，轮回司那两个鬼差到底是什么来头？我死也要死个明白。”

　　察查司陆家的少爷，即使只是旁支，哪可能“说死就死”。陆逸之不过嘴上吼得凶，直到现在，他也没觉得自己干了什么天怒神怨的事。包括赶来的钟子慕也是这样的想法，他只是嫌弃陆逸之惹出的麻烦要他来收拾，心里还盘算着时候要找陆家要一笔补偿。

　　孟少钰默默地观察着这些四大判官贵司家族走出来的小辈，心中不由得感叹，才48年的光阴，这些小辈都已经不记得为何地府会有内城外域之分、为何内城无怨气的缘由了。

　　连陆家和钟家都这样，更何况内城这些如浮萍之尤的闲散鬼魂？

　　内城无怨气就等于不让带有怨气的鬼差入城？居然敢跑到轮回司门前说这种话，也得亏阴有晴还不清楚轮回司的运转，不然今天，那老寿衣连剩下的半条命也别想留。

　　与躺在地上还是半死不活状态的老寿衣不同，阴有晴已经在孟少钰的帮助下，基本抚平了激动喧嚣的黑雾。虽然脑袋还有点钝钝的阵痛，但行动已经无异。

　　她上前几步，看清了自己刚才丢出去的物件，其实在轮回司后厨里找到的大汤勺。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本该空空如也的汤勺里，盛着东西。

　　那是一种还闪着点点荧光的灰黑色粉末，就像地府终年无日月的夜空。

　　阴有晴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打了老寿衣一汤勺后，心里的闷堵得到了发泄，便不再气愤刚才这老鬼口中的恶言恶语。

　　“你们怎么没人帮忙扶一下？就让他一直在地上这么躺着没关系么？”

　　刚才阴有晴为了缓解脑袋的疼痛，在轮回司里耽搁了好些功夫。没想到等缓过劲来，罚恶司都来人了，可老寿衣还跟之前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也没个人搭把手。

　　她转头看向死死拽着折扇的陆逸之，被黑雾覆盖的脸庞看不清表情，只觉声音冰冷不带温度：“你们俩是一起的吧？你不帮帮他？”

　　陆逸之是陆家旁支，天分不显，不太受重视，所以他并不认识阴有晴那标志性的黑雾。听见此话，只觉分外刺耳，觉得此人是在看他笑话，有想上前与其对峙的冲动，但又想起刚才钟子慕要求所有人不得擅动的提醒，于是埋着个脑袋不吭声。

　　钟子慕见这货还算有自知之明，当即松了一口气。他上前一步，朝阴有晴和孟少钰简单拱了一下手，道：

　　“两位，请先把神通收回，我罚恶司才好处理后事。”

　　神通？什么神通？那个大汤勺？

　　阴有晴满脑子问号，一个汤勺而已，你们弯腰拿一下不成么？

　　但不管如何，这好歹是轮回司的东西，和该自己收回来。

　　念头刚起，那大汤勺便无风而动，嗖的一下，像是隔空取物一般，径自飞向了阴有晴的手中。

　　阴有晴抬起一看，这么快的速度，勺内的粉末居然一点没有撒。正惊讶之时，却听见了周围倒吸一口凉气的抽气声。

　　抽气抽得最明显的，就是离她最近的罚恶司绿衣鬼差。

　　什么嘛？我就拿个勺子而已，这么大惊小怪的干嘛？

　　阴有晴觉得罚恶司的这位绿衣鬼差老是一惊一乍的特别烦人，不由得怒瞪了一眼。但钟子慕此时正不知道在“埋头苦干”个啥，一点没发现自己手下在阴有晴眼神的注视中，默默地后退了一步。

　　『老爹！你不是说轮回司即使重开，也不过是黑白无常又一次无功而返的尝试，让我顺便来看看么？！但那个“黑雾”鬼差，都已经可以自如掌勺了！人家甚至都开始收集制作孟婆汤的原料了！』

　　『我没有认错！状如齑粉、挥而不撒、荧荧之辉......就是“魂末”没有错！......她不是在忘川河里取的“魂末”，她是直接从魂体上挖了一勺！对！就、就那个“老寿衣”......他活该归他活该，我怎么办啊？直接撤？』

　　钟子慕收到自家老爹的远程指导，当即准备随便寒暄两句，把老寿衣带走丢给家族长辈看过再做下一步打算。本来打探轮回司准掌司情况这种事，就不该他一个小小的绿衣来承担。

　　但他一抬头，就看见了阴有晴那双黑眼珠子正在死死地瞪着他。

　　钟子慕腿一软，脑袋蓦地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在支撑他的身体——

　　『老爹！她瞪我了！她在瞪我！你快来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