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色》寒雨十年灯

3、第 3 章

　　清晨，京北市公安局。
　　所有人一大早便开始忙着自己手头上的活，听见“开会”一声，都迅速收拾好东西前去会议室。
　　“112案件是一场聚众斗殴案，其中嫌疑人大斌现在是随缘酒吧的老板，博瑞酒店是其妻子于秀梅名下的产业。”
　　“继续。”
　　说话的是坐在主位右边椅子上的男人。
　　他身形高大，神情严肃，眼下是浓浓的乌黑，眼神敏锐而冷静，他一手托着下巴思索，忽然扬起下颌示意说话人继续。
　　“受害人赵启刚，37岁，目前是供电局的副局长，他自己说是因为酒精上头，与大斌等人发生了肢体摩擦，后来第三天他就撤诉了。”
　　十一月初，赵启刚与大斌等人在酒吧发生了一场恶性打架事件，后来被路边的人报了警，警察将人带了回来。
　　大斌是个公安局的常客，咬死了和赵启刚是因为喝多了才发生矛盾，赵启刚本来说好要起诉，谁知道忽然又松口，监控当中也确实如此，所以只能将他们关了几天，按无罪释放。
　　“最近线索显示，12月4号晚上7点54分大斌出现在诺德苑楼下的烧烤店，8点半就离开，去了随缘酒吧，随后一直待到第二天早上7点50分离开回了云海小区，就一直没有离开，随缘酒吧最近的生意一直是小五在管。”
　　闻言，那坐在主位右边的男子打断问：“他去烧烤店见谁？”
　　张洋一愣，眼神瞟了眼一言不发的周云山，还犹豫着要不要回答，周云山看着张洋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于是帮他说：“去见周煦？”
　　张洋悻悻点头：“没错。”
　　所有人沉默，然而一旁记着笔记的杨慧却倍感疑惑：“这个…周煦从云南大老远的来到这儿做什么？”
　　坤沙和于世尊向来不对付，这次坤沙让周煦大老远地到这儿，绝对不止抢生意那么简单，不过…
　　周云山扫了一眼在场人，他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于是周云山双手合十抵着下巴，双眼眯成一条线，眼神越发地锐利：“他们想黑吃黑…赵启刚呢？”
　　“哦，赵启刚出院以后除了上下班就没去别的地方了。”
　　周云山不说话，他右侧的男子出声：“师父，怎么了？”
　　“这个赵启刚，他妻子最近有什么异常吗？”周云山问。
　　张洋摇头：“他们夫妻俩最近除了上下班哪里都没去。另外，侯文宇的人也一直盯着赵启刚。”
　　侯文宇啊…
　　坐在男子身边的陈豪冷笑：“伟哥，这说明赵启刚不干净啊。”
　　“没错。”
　　男子赞同。
　　“宋伟——”
　　周云山右侧的宋伟一下子坐正，只听见周云山眼皮也不抬地吩咐：“让大家先把最近手头的案子撂了，盯紧了于秀梅、随缘酒吧、周煦的动态，另外跟侯文宇那边通个气，小心赵启刚跑路，他们现在静默的状态就是在磨三方的耐心，我们需要有一个'炸弹'，才能引蛇出洞。”
　　“是。”
　　周云山留下一句“散会”便急忙离席。路上，他的思绪飘回了和许一帆江斐然两人见面的那天。
　　散了会后，张洋急忙凑到了宋伟身边，见周围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问：“伟哥，周局刚才说的'炸弹'是什么意思啊？”
　　“你问我啊，我问谁去？”
　　宋伟收拾了东西准备下楼，刚走了几步又回去，压低了声音吩咐，张洋表情瞬间严肃，连忙点头，待宋伟说完，张洋沉稳地说了句“是！”
　　宋伟最后吩咐了一句：“小心点啊，别走漏了风声。”

　　周五，19：45：26。
　　随缘酒吧门口。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李好爱新鲜，于是约了女朋友周五出去玩，地点定到了随缘酒吧，还问大家伙儿去不去，许一帆本没什么想法，可是一听见随缘酒吧，脑海里闪过大斌和赵启刚的字眼，于是就来了兴趣，受邀来到这儿。
　　当然了，再次之前他在周四又见了一次“赵启刚”，“赵启刚”说自己走的急没有带名片，于是给他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说在随缘酒吧要是有事儿就给他打电话，许一帆存下号码，可是不到关键时刻他是不会打出去的。
　　许一帆特地戴了鸭舌帽遮住了头发，几个人一起进去，被带到卡座上，跟李好女朋友苏玥打了招呼，随即闲聊了起来。
　　苏玥身边坐着两个女孩，一个叫夏怡，一个叫沈茵，两个人是苏玥的闺蜜。
　　陈澈和李好跟她们聊着，宋毅安安静静地坐在许一帆和董政南身边，嘴里还嚼着口香糖。
　　许一帆此刻老习惯作祟，抬起眼一扫，监控的位置，酒吧的安保被他摸得一清二楚，二楼的栏杆上一个红毛靠在那里，悠哉悠哉地俯瞰整个酒吧，在那个红毛身后还站着两个神情冷漠的男人，看得出来那个红毛男子应该是看场子的人。
　　服务员端着酒盘子上前，放了几杯长岛冰茶在桌上而后离开，许一帆向宋毅要了一片口香糖放进嘴里开始嚼。
　　宋毅第一次进酒吧，眼瞅着长岛冰茶卖相不错，刚想端起来尝一大口，就听见许一帆在身边捂着嘴轻声咳嗽。
　　宋毅坐在中间，瞟一眼许一帆，又瞟一眼董政南，被吓了一跳急忙放下，“我…我…我就是…看看长岛冰茶长啥样…”
　　董政南靠近宋毅，尽力大声说：“长岛冰茶度数高后劲大，酒量不行的话能少喝就少喝…”
　　“哦…”
　　宋毅悻悻道，他脑海里脑补着自己喝高了然后被哥哥打得屁滚尿流的案发现场，觉得后怕，于是抖抖身子，接过许一帆递来的棒棒糖。
　　董政南也顺手拿了一个，他心想自已要是不来的话许一帆不知道又要喝成什么样子。想到这儿，董政南抬头一看，却见许一帆今天一口酒都没有沾，只是坐在位子上东张西望，顺便跟着音乐节拍摇摇晃晃。
　　陈澈不爱吃糖，端起长岛冰茶喝了几口随即放下。
　　一边的李好，此时此刻已经美人在怀，两个人你侬我侬搂搂抱抱，苏玥的闺蜜看不下去，转眼间就过去跟剩下的人聊天，留着他们两个卿卿我我。
　　“四位帅哥怎么不喝酒啊？”
　　沈茵说着坐到陈澈身边，距离不远，说话时含情脉脉地看着陈澈：“我叫沈茵，草字头的茵，你呢帅哥？”
　　“我叫陈志泽，多多关照啊美女！”陈澈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挪，又转身面对着沈茵，沈茵害羞，没看到陈澈往后退的小动作。
　　陈澈是广东人，说话也风趣幽默，长相是偏骨相好看的帅哥，聊起天来也是游刃有余应对自如，很快就能俘获女孩子的芳心。
　　可是这点，当事人自己却没有意识到，在他眼里礼貌的客套和真诚的喜欢从来不沾边。

　　“帅哥，你叫什么啊？”
　　夏怡微笑着看向自己喜欢的哪一款，许一帆闻言道：“我叫许凡，我身边这个叫宋宇，那个叫董南…”
　　许一帆又向两人介绍：“这位美女叫夏怡，苏玥的闺蜜！”
　　夏怡向他们打招呼，心里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感动，原来也会有人留心所有人的名字，体谅所有人的感受。夏怡看着许一帆的脸，他长着一双灵动的眼睛，脸庞俊秀，皮肤偏有些白，他说话时微笑着，看起来有些痞痞的。
　　夏怡顿时对许一帆的好感蹭蹭上升。
　　许一帆问：“你们经常来这儿吗？”
　　夏怡点头，扬起一个自己认为最自信的笑容：“是啊！这家店很火的，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就往这儿来坐坐，和朋友聊聊天喝喝酒之类的…”
　　“是嘛…”许一帆观察周围的人，一切都很正常，看不出来什么。“这的老板是不是叫大斌啊？他来了吗？”
　　听见大斌的名字，宋毅不知为何警惕地看了夏怡一眼又看看神色如常的许一帆，见许一帆没什么反应，于是只能将想说的话烟到了肚子里。
　　夏怡在周围看了看，随即摇头：“今天没有，最近看场子的一直是小五哥，喏，就是二楼站着的那个…”
　　许一帆心下了然，想着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于是他一边和夏怡闲聊，一边时不时地瞥向周围的人。
　　几个人聊了一会儿，夏怡将自己耳边的头发撩到耳后，假装不经意间问：“许凡，你女朋友怎么不来啊？”
　　“我女朋友…”
　　许一帆停顿，视线锁定了一个熟悉的的人，顿时双眼一亮：“他来了啊…”
　　董政南和宋毅相互对视一眼，皆疑惑许一帆什么时候有了女朋友？
　　董政南眼尖地顺着许一帆的视线看过去，届时就明白了许一帆在说什么。
　　然而这句话落在夏怡耳朵里就是他女朋友跟着一起来了，原来他有对象了，夏怡心里有些失落。

　　许一帆一直注视着那个穿着米白色风衣外套的江斐然，就他顶着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到这种地方来，不知道要被多少女人勾搭。
　　这边的江斐然已经走到吧台前，跟调酒师说了几句，调酒师不停点头，动作迅速地给他调了一杯酒放过去。江斐然时不时地四处看看，自然得像一个经常来这儿的常客。
　　他看着可不像经常来这种地方的人，那杯酒摆在他面前，许一帆好奇，他会不会喝下去呢？
　　可惜没有，江斐然剩下的时间便掏出了手机，不停地打着字，似乎是在给谁发消息，不一会儿，他将手机放回衣兜里，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许一帆觉得江斐然和这里格格不入。
　　就像出淤泥而不染一尘的莲，白白净净，气质却又如雪松，光是站在那里，就散发的淡淡的檀木香，明明灯光昏暗，可他却好似周身笼罩着朦胧的月光。
　　许一帆觉得自己好像醉了，明明没喝酒啊…
　　有首歌唱的好，酒不醉人人自醉，让他醉的不是酒，而是今夜勾得他心痒痒的人。
　　此刻，入喉的是长岛冰茶，许一帆才喝了一口，怎么可能会醉？
　　他再喝了四五口，那眼神从欣赏渐渐到了凝视，这种凝视是猎手耐心地守着自己的猎物，带着强烈的侵略性和渐渐染上眼梢的欲望，那是属于猎手的凌厉和意气风发。

　　另一边的江斐然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大斌，只看到看场子的小五。
　　大斌不在这儿，那他能在哪儿呢？
　　周云山说小五现在随缘博瑞两头跑，只能说明大斌最近…两个地方都不在？
　　不在也好。江斐然假装不经意地拿出手机，实际上点进了相机里，低调地拍下了自己找的线索。
　　他在干什么？注视着他的许一帆眼皮跳动，又看向小五，心下暗叫不好。
　　江斐然此刻早已拿着手机拍下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在他收下手机的那一刻，江斐然抬起头，与站在二楼虎视眈眈的小五目光相接。
　　舞池上的DJ拿起话筒喊麦，“接下来把你们的双手和尖叫声给我好吗？让我们倒计时三秒…”
　　三…二…一…
　　灯光熄灭，酒吧陷入黑暗。
　　无声的追击已经开始，就在灯光再次亮起的时候，许一帆和江斐然同时消失不见。
　　小五恶狠狠地喊了句：“给我追！”
　　扶在栏杆上的小五脸色不好看，而他身边的保镖早已下去追人。
　　江斐然按着记过的路线，经过包厢，绕过一个又一个的拐角，而他身后的人穷追不舍，就在在第五个拐角时，一下子被一双手拽进了卫生间里。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单人卫生间的门被上锁，江斐然猛然被强烈的荷尔蒙气息包围，两个人就这么挤在一起，躲进了狭窄的空间里。

　　江斐然看清了来人，不觉睁大了瞳孔，声音低沉：“你…”
　　“嘘，别出声——”
　　许一帆的食指落在他的冰冰凉凉的唇上，呼气间还夹杂着浓浓的酒精味。
　　江斐然垂眸看着抵在他唇上的手，心下一惊，却没有动弹。
　　此刻许一帆的帽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见江斐然没说话，于是抵在他唇上的食指停留三秒，随即把手挪开，将手抵在了隔间的墙上。
　　卫生间里安安静静，只听得见两个人都不大均匀的呼吸声，他们两个靠得很近，此时此刻正在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贴在一起。
　　江斐然不是很自在，将脑袋微微侧过去，躲开了许一帆炽热的目光。
　　他这么一偏头，正好将修长的颈脖处一大片白暴露出来，顺着视线往下，许一帆看到了他精致的锁骨，不由得眼眸一暗，舌头舔了舔下嘴唇，只觉得喉咙越发的干燥 。
　　许一帆一手握着他的手腕，一手抵在墙板上，江斐然动弹不得，这个姿势像极了小说情节里的壁咚。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江斐然终于忍不住出声：“可以松手了吗？”
　　“哦…好…”
　　许一帆放开他，心虚地往四周瞟，却没有往后退步，江斐然只得把脑袋继续偏着，不太敢将头回过来。
　　两个人沉默着，许一帆率先反应过来，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给董政南发了几条微信，几十秒后，他收回手机，回过神来好奇地打量着江斐然：“你怎么在这儿？”
　　江斐然淡漠地说出四个字：“无可奉告。”
　　许一帆想起先前江斐然的一系列动作，于是问：“你在偷拍那个红毛？哦不对…你在拍酒吧看场的小五？”
　　江斐然不答，仍旧将脑袋偏着。
　　还挺倔。
　　许一帆也不恼，之前短暂的追逐战告诉他的猜测是正确的，于是他暗自勾了勾唇。他本就比江斐然要高一些，此刻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斐然，也不退步，暧昧的意味愈加变浓。
　　看着江斐然始终不愿把头转过来，许一帆玩心大起，靠近他耳边，轻轻吐出一口气，言语间带着蛊惑人心的温柔：“你被他们盯上了，后门一定有人守着，咱们只能从前门走，当然，还得趁着灯光灭掉的时候…”
　　江斐然内心有种异样的东西开始发酵，他往侧边挪了挪，斜睨着面前人高马大的男人，反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许一帆不解，然而他对上江斐然审视的目光就清楚了，看来江斐然不记得他是谁。
　　这对于常年倍受女人喜欢的许一帆感到了些许的挫败感，他听着慢慢靠近的脚步声，邪邪一笑，将门开了锁。
　　下一秒…
　　“哎哟宝贝儿，听话，别闹脾气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
　　江斐然再次被许一帆莫名其妙的操作震惊到，听见说话声，小五身边的两个保镖跑了进来，循着声精准的找到了两个人带着的隔间，两人对视一眼，将门一下子打开，却看到紧紧地贴在江斐然身上的许一帆作势就要亲下去，一下子停在半空中。
　　他转头看向两个保镖，面上是大写的不满。
　　两个保镖神色也变得尴尬起来，他们怎么知道会是这种情况。
　　许一帆松开江斐然，上前几步人高马大地挡住了江斐然，此刻许一帆满身酒气，不满的意味不要太明显：“你们搞什么，有没有点眼力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