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胎》风落雨吹

99、十一月四十一

　　“情况怎么样了？”
　　11月30日晚，沈连寂看着被封锁起来的嘉定疗养院，走到了负责现场指挥的甯安身边。甯安神情凝重，摇了摇头：“仍然无法与内部取得联系。”
　　大约十分钟前，部门收到了来自晨星的求救电话，说是嘉定疗养院突然出现了好几只会吃人的怪兽，很多人都被吃掉了。收到消息后，甯安火速带人赶到了现场。
　　“怪兽吗？”秦莘野期待地舔了舔嘴唇，“可一定要好好见识一番才行。”
　　与兴致盎然的秦莘野不同，沈连寂非但满脸淡漠，反而还默默地思考起临行前最后一眼瞟到的一道物理大题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心算出三个小题的答案的他抬起眼，淡漠的眼珠扫描了一下于昏暗夜空的衬托下，备显静谧与阴幽的疗养院，问：“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
　　秦莘野很没良心地调侃道：“说不定都被怪兽吃掉了吧。”
　　甯安：“……”
　　施杨走来对甯安道：“都已经准备好了。”
　　“好，三分钟后行动。”
　　沈连寂看向施杨：“你带人进去？”
　　“嗯。”
　　“不，你留在外面。”
　　甯安不解：“为什么？有施杨的无效化能力不是比较保险吗？”
　　沈连寂不容置疑地反问：“万一他不仅起不到保险作用，反而还会先解除正在其中保护幸存者们的唯一一道防线呢？”
　　甯安噎了一下，“你溯源出内部情况了？”
　　沈连寂不置可否。
　　“那好吧，”甯安看了会儿沈连寂，对他和施杨说，“我带人进去，外面就拜托你们了。”
　　“不，”沈连寂一字一顿道，“我也去。”
　　甯安愕然：“为什么？”
　　沈连寂体质羸弱，难以提供武力上的支援，在外面帮助指挥才适合他。然而他却道：“想看看怪兽长什么样。”
　　甯安：“……”
　　傻子都听得出这是不能再敷衍的敷衍！
　　“甯副组长，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秦莘野帮腔道：“我家连寂是聪明人，不会拖后腿的。再说了，我的男人，我来保护。”
　　甯安自然知道沈连寂是聪明人，但正因为知道他是聪明人，他才有所怀疑——这疗养院里边，难道有什么吗？
　　“我知道了，那就一起进去吧。不过为了你的安全考虑，还是带个好使的武器防身吧。”
　　七点零八分，甯安带着秦莘野、沈连寂与若干后勤科、强制队人员组成的先行小队，潜进了这家明明早上的气氛还很欢畅和谐，傍晚却画风突变，浑然成了一座阴骇鬼屋的疗养院。初进院内，除了晚风异常凉飕、气氛过度诡谲外，众人都没觉有什么不妥。然而中途不知是谁往四周多瞄了一眼，突然大叫起来：“有怪兽！”
　　那是一头明目张胆地藏在一棵桂花树后、上身打着夜之阴影、双脚被路灯光照耀得格外明亮的深绿色怪兽——表皮粗糙而覆有细密的鳞片，颈部长有棘刺，看上去有些像蜥蜴一类的爬行动物。它本探着头，以又圆又黑的瞳孔悄无声息地窥视着这帮擅自闯入的不速之客，但暴露后，索性从树后现身，吐着粗气，径直朝众人冲了过来。
　　由于这蜥蜴怪极为丑陋凶恶，速度又如闪电一般迅速，一行人等的心脏都不自主地漏跳了一拍。关键时刻，甯安大喝一声，令众人从惊愕出神的状态中惊醒了过来。一时间枪林弹雨齐发，把蜥蜴怪打得倒地不动了。
　　“明明是怪兽，却怕吃子弹。啧啧啧，这届怪兽不太行啊。”秦莘野悠闲地调侃道。
　　开枪的动静引来了盘踞于花园别处的怪兽，没过多久，小队就被十多只形态各异的怪兽包围了起来。
　　这些怪兽并没有它们看起来那般强大，个头不高、至多两米，虽然怕子弹，但也要连吃数颗后才会老实扑街。相比之下，甯安的风刃攻击更为有效。他见又有一大批怪兽袭来，脚边卷起气流，一边浮起一边说：“我来对付它们，你们趁机撤出去。”
　　甯安明白，如此恐怖大量的怪兽不是能以区区他们几人的力量所能抗衡的，趁还没有人受伤，必须尽早撤退。这时，沈连寂伸手扯住他的风衣边角，说：“你看。”
　　正前方，一道金光拔地而起，雷欧奥特曼赫然登场。它先摆出了所有奥特曼登场时必定会摆的“我要准备上了”的姿势，然后冲上去，率先出了一拳。这一幕看得众人瞠目结舌，好半天没能理解这究竟是什么展开。唯独秦莘野一副看热闹不嫌腰疼的模样，见雷欧的攻击成功击中怪兽，就连连拍手叫好，等其反被蜥蜴怪的佯攻打得退后一步，又连连喝倒彩，说他怎么连这么幼稚的攻击都没看穿，最后甚至颐指气使地指挥他应该如何出招如何攻击。
　　不过，约莫是秦莘野的指导起效了，经过一番激战后，在能量耗光前，于一招雷欧飞踢中，正义战胜了邪恶。然而，蜥蜴怪的余惊还未完全平息，就见一片五颜六色的怪兽大军迅速逼近了过来。
　　“又有怪兽来了。”沈连寂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这个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事实。
　　这波怪兽体型偏大，有以死物为原型，例如石头、沙土，也有类似于上能飞空、下能入海，油炸煎炒焖烩兼可的活物。总之就是种类齐全，豪华程度更胜满汉全席。
　　“那个怪兽我有印象！”秦莘野指着其中一个身上都是眼珠子一样的圆球、似乎能控制雾的怪兽道：“它是《迪迦》里面的！”
　　甯安：“……迪迦？”
　　怪兽大军登场后，其他奥特曼、假面骑士，恐龙战队也陆续现身。霎时间，光影陆离的特效此起彼伏，子弹齐飞，狂风大作。一轮打完后，前排的怪兽亡了大半。
　　就在甯安等人忙于战斗之际，秦莘野竟拉起沈连寂的手，两眼发光，指着其中一个全身好似长满红色眼睛的怪兽，兴奋道：“看，我没说错吧？那怪兽就是《迪迦》里的，迪迦去打它了！”
　　沈连寂敷衍似的点点头，想起以前还住在朝阳村时，秦莘野曾一度迷恋于《迪迦奥特曼》。虽然迪迦不是所有奥特曼中实力最强的那一个，但她坚贞不渝地热爱他，每次都于开播前早早地坐在电视机前翘首以盼。问其原因，她说：“因为迪迦在所有奥特曼中最帅啊。”
　　沈连寂当时没能追问她所指的帅究竟是迪迦本身帅，还是迪迦的人间体大古，抑或说长野博帅。因为那时的他，心思全放在“秦莘野喜欢上了别人”这个重点上了。
　　“对了，我记得这家伙好像是从一颗陨石里爬出来的吧？叫什么来着？玛……玛格……”
　　“玛格尼亚。”沈连寂道。
　　“对！”秦莘野一个响指，“玛格尼亚！”她侧目看向日常扑克脸的沈连寂，“不是说不喜欢奥特曼吗，怎么记得比我还清楚？”
　　不仅是格玛尼亚，就是让沈连寂将《迪迦奥特曼》中所有怪兽的名字和模样，甚至每集的题目和剧情全部描述一遍都不成问题——毕竟过目不忘的本领可不是白有的。更何况……
　　“被你拉着看了那么多次，想忘也忘不了。”
　　秦莘野灿烂地笑了起来：“迪迦，它是你的手下败将，快给我干掉它！”
　　对于这俩口子，甯安只能叹口气以表敬意——放眼全世界，恐怕也只有他们这敢在如今这等场合下悠闲地谈情说爱。他一挥手卷起一股利刃般的厉风切断一条刺来的利爪，再纵身跃起一个飞踢去一道龙卷，以直捣黄龙的气势刮碎了一方鳞甲。其余人尽管没有牛逼哄哄的超能力，但好歹手中弹药充足，哪怕受伤不可避免，也都越杀越来劲。尤其是强制队的那几人，素质极强，开枪装弹两不误，且弹无虚发、百发百中，手都不曾抖一下；其中一个原地扫射完一圈后，还极为不屑地“哼”了一声，仿佛根本瞧不上这些纸老虎。
　　暧昧完毕，精神能量亦随之满格的秦莘野终于有了干正事的打算。她先不慌不忙地坐了套手腕脚踝，然后拔出分别绑于大腿两侧的双刀，两腿微微弯曲，猛地发力一蹬，飞跃到空中后一记重踢，将一头不知名的凸头星人的脑袋砸出一个凹洞后，飞身两刀刺中它的眼睛，紧接着又是大力的一踹把它踹倒在了地上。她转身跃到甯安身边，猛然砍断一只企图偷袭他的“咸猪手”：“报告副组长，这些怪兽虽各种奇形怪状，但它们身上的味道却一模一样——是人的味道。”
　　甯安眉头一皱：“……人的味道。”
　　“至于奥特曼他们，我倒是没闻到任何气味。”
　　甯安压缩出一团气流爆掉了一只虎兽的头，惊讶道：“也就是说，这些怪兽是实体，奥特曼和骑士们却是假的？”
　　“是的。我猜变出这些怪兽和奥特曼的应该是两个人。”秦莘野说，“若不找出变出它们的人，只会没完没了。”
　　“去建筑物里面。”沈连寂不慌不忙地穿过怪兽和己方队员们，走过来说，“我刚才看到里面闪过了几道光，感觉像手电。”
　　甯安惊喜：“是幸存者吗？”
　　“大概。”
　　尽管还不知道建筑物里是什么情况，但退路早已被怪兽们截断，再加上可能有人幸存这点，是非去不可了。甯安放出一道狂风打破怪兽们的包围圈，下令道：“别多做纠缠！都暂时先到建筑物里！”
　　疗养院一共有三栋楼：西楼，主楼，东楼。东西二楼与主楼的二三层由空中回廊相连接。主楼内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感觉上比外面更加阴冷。打起手电，众人方才看清了大厅内的景象——横七竖八着的茶几和沙发上沾了一层沙土，附近是翻到的盆栽和碎瓷片；前台上的电话听筒悬于空中，沾染了些许黏液与血液的宣传手册和碎玻璃散落了一地，旁边还有一只断手。
　　甯安猛地一愣。
　　“看来这里面的家伙也不简单嘛。”秦莘野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怎么办，队长？”
　　听到点名，甯安为之一振：“走！”
　　大楼内部空旷清幽，目之所及，不见半点活人的踪迹，唯见冰冷的医疗设备在空房中不依不挠地运作着，一块块玻璃呆滞地反射着惨白手电光，照得整条过道诡异瘆人，而几处为夜色渗透成深黑的血迹则更是令人直起鸡皮疙瘩。
　　“就和荒废了许久的感觉一样。”秦莘野环顾着四周，宛若闲庭散步，“阴森凌乱的医院，空荡寂静的走廊，也不知等下冒出来的是吊死的红衣女鬼，还是疯狗一样的丧尸。”
　　其他人：“……”
　　“这点血不够全院沦陷。恭喜你了甯副组长，照这样子看，幸存者有不少呢。”秦莘野把双手放在嘴巴两边，卯足了劲向周围喊道：“喂——有人吗？还有人活着吗？我们是来救人的，如果还活着就吱一声，不然我们就走啦！”
　　“秦莘野！”甯安忍不住叫了她一声。
　　“怕什么。”秦莘野扭过头，不以为意地说：“该来的始终会来，比起煞费苦心地到处去寻，还不如让它们自己送上门来。”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于刹那间袭来，“咻”的一下朝位于最前头的秦莘野张开了渔网一般的黑触手。秦莘野嘴角一勾，拔刀出击。眼见的一阵刀光剑影闪烁，黑影的触手被全部削掉了。
　　“看，这不都出来了嘛。”她得意道。
　　甯安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两头的黑压压的独眼兽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评价此招引蛇出洞（自杀行为）。
　　数颗子弹一齐飞出枪膛，整齐划一地突破空气的阻拦，瞬间将各自瞄准的独眼怪兽打趴下了。一道凛冽的厉风应运而起，化成一招降龙十八掌，不仅直接拍散了两只“黑团”，还震碎了一排门窗，哐哐啷啷、劈里啪啦的玻璃碎裂声满地作响。秦莘野双手反握匕首，一面飞檐走壁，躲避扑天盖来的数只触手，一面又蹿上天花板，在它们包裹住她的前一秒，刀光一闪，瞬间贯穿了一只独眼怪兽的脑袋。沈连寂淡然地瞄了眼被一条质感粗糙的细触手捆住的右手，不慌不乱地拿出甯安给的防身武器，扣下了扳机——电光火石之间，一窜火焰顺着触手飞速蔓延而去，将其主人烧得连渣都没有剩下。
　　“没事吧？”秦莘野连忙跳回来问。
　　“没事。”沈连寂一甩右手，附在其手腕上的半截触手还未落地便化成了灰烬。
　　十分钟不到，几十只独眼怪兽就被各显神通的十人干净利索地解决掉了。正要继续前行，秦莘野冷不防道：“副组长，卢那的味道一直往隔壁楼延续而去，还有他的女朋友监护人。”
　　“那我们快去接应他们吧。”
　　“可是这栋楼里还有不少幸存者呢。”秦莘野说：“要不这样好了。卢那和他女朋友，还有弄出这些怪兽的幕后黑手，由我和连寂去寻，你们就按照原定计划去救人吧。”
　　“但是……”
　　“幸存者们都还在等你呢，你也不想再有人牺牲了，对吧？”不等甯安多说，秦莘野就推着沈连寂走了，“没关系，万一有什么情况，我会用无线联系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