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第二十五章 ...
-
我该怎么办?
我陷入了两难。
我清楚的知道,我的这个决定将会影响我以后的人生。
如果是现在二十五岁的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迟疑一秒都是对钱的不尊重。
但十七岁的左一诺还没有经过社会的毒打,清高的觉得自由诚可贵,斗米岂折腰。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要不要答应白簌簌。
我要是问蒋玫姐姐他们,得到的回答肯定是答应白簌簌。
参考价值不高。
父母嘛,也不会考虑。
毕竟还有新的麻烦在等着我。
这不,一进家门,他们就把我叫到客厅里。
爸爸妈妈坐在新买的墨绿色皮沙发上,想审视罪犯一样审视我。
“你没什么想对爸爸妈妈说的吗?”妈妈问。
此刻的她极力压制中自己怒火,期望我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我是个理智的人吗?
他们在期待什么我都知道,我就是不说。
面对他们的质问,我头铁的摇了摇头。
“钱呢?”妈妈终于还是憋不住问了出来。“卖画的钱呢?”
“我没钱。”我视线落在新买的茶几上,红皮实木的,就连电视也是焊死在墙上的,这下再也不怕有人会发疯打碎了。
真好。
“画在哪里你不知道吗?是你亲手扔掉的,妈妈,我现在连他们的残渣在哪里都不知道?”我说,
我盯着他们,想从他们已经爬上皱纹的脸上看到些许后悔,可惜了,并没有。我只看到了戏谑,一种我看你要怎么编的戏谑。
“我问你卖画的钱在哪里,谁问你画了!”
“一诺,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你今天好好和爸爸妈妈坦白,我们就不追究你的过错。”
爸爸也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他竟然说不追究我的过错。我有什么错呢?我错在哪里?我想不明白。
是他们尽心驯养的乖小孩,做了他们意料之外的事?
那他们可就太天真了。
我做的那些事要是都被他们知道了,他们可能会被气死。
“我坦白什么?我能坦白什么?”我突然觉得有些可笑,“是你们扔了我的画,现在反而来问我在哪里?我拿什么告诉你们!”
“好。”妈妈说,“扔掉你的画是我们的不对,妈妈现在给你道歉,好了吧,妈妈错了。现在你可以告诉妈妈那笔钱在哪里吗?只要你说出来,妈妈给不说几百个对不起都可以。”
“我说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怒吼出声。
爸爸立马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左一诺!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可不像你妈那么好脾气!你也不为家里人想想,我们装修这个房子花了多少积蓄,连你的房间我们都是借钱装修的,我们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
“我说过要装修了吗?你们有问过我的意见了吗?”我问他们,“装修前不关我的事,现在装修完了,就全是我的错了?”
“左一诺,我们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竟然养出来了个白眼狼。”
“你想到的事情多了去了,你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你连装修房子的钱都掏不出来!”
我转身向楼上走去,再和他们多呆一秒都是在浪费我的生命。
“左一诺!你今天不给我们交代清楚就别想上去睡觉!”
“我交代的还不清楚吗?”我回头,“我的画都被你们扔掉了。一共四十五张画,我全部没卖,包括那副蒋玫姐姐男朋友说的价值百万的《深海沉溺》!”
我看着他们,他们看着我。
我感觉空气里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我那番话说完,就将他们的精神力瞬间抽走。
“你……怎么不早说?”妈妈声音开始颤抖,“你要是早一点说,我们就……就不会……”
“就不会什么?就不会扔掉?”我问,“我没有告诉过你们吗?我告诉过你,先生说我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学生。你说什么?你说!你什么材料我不清楚?那男的就是想骗我们多交钱!就邛城那样的别墅,先生家在全国有七八座,他稀罕你哪点钱?”
“那你也不该瞒着父母!”
我质问我爸爸,“我瞒你们什么了?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先生说我的风格独特,是个可造之材。要是肯用心,以后一副画卖个一两万不是问题。你说什么?你说,我痴人说梦,就我画的那些破玩意儿,倒贴钱送你都不要。”
我转过头对我妈说,“我是不是说过,有人肯出钱买的画,但是我没卖,先生说,现在还不是我卖画的时候,等我的笔触成熟以后再做打算也不迟。你说什么,你说就我画的垃圾也又人要?”
他们被我问在原地。
“画是你们扔的,具体扔在哪里你们自己想,别来问我。”
我转身回了楼上。
你知道吗?我多希望他们只是骗我的。我的画其实并没有被扔掉只是被他们藏起来了,等我上楼以后,他们就回给我找出来,拿到我的面前,说,小诺,你看你的画我们并没有扔掉,我们只是不想因为画画影响你的高考,等考完就还给你的。
可惜了,并没有。
他们真的扔掉了。
在他们的心里,掌控我的人生,果然是比呵护我的人生来的重要。
我对我的父母彻底失望了。
生孩子,或许只是到年龄了,他们就应该完成的任务。
我的成长,我的人生也是他们任务的一部分。
也是在这个晚上,我给白簌簌回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我是我的人生里,第二个最英明的决定。
排第一的是,我爱你。
从青春期开始,我和我的父母就站在了两个不同阵营的对立面。
我想学文他们偏要我学理。
我想要手机,他们偏不给买。
我想要学画,他们却要我好好学习,去考个金融系。
当我真的认真学习,他们却给我买了新的画板和颜料。
当着一大家子的面送给了我。
我冷漠的看着我的父母,他们略显苍老的脸上堆满了殷勤。
“我们小诺是大画家,当然要配最好的画具啦。”
他们的真的好讽刺。
讽刺自己,也在讽刺我。
“你们不是说,画画影响成绩吗?”
“爸爸妈妈相信你,我们小诺肯定可以两相兼顾的。”
其他亲戚也在一旁附和,“你看你的父母多大方啊。”
“对啊,连一栋小别墅都可以扔掉的人,当然大方。”
白簌簌夹了一块肉,懒懒地抬起眼,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
可惜了,大舅妈他们不在,不然那场面才叫好看。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没有接他们的东西,也没有拒绝。
他们尴尬地将画板收在一旁,张罗着要大家吃好喝好。
我还是太天真了,你知道吗?
我一直很同情白鸽,她的人生只有高考这一条路可以喘息。
她没有自由。
现在,我也没有。
你也没有。
周郁郁也没有。
我们殊途同归。
我们不是白鸽,也全是白鸽。
她是千万人的白鸽。
我们生来有翼,御风而行,翱翔天际,我们是白鸽,是鹰隼,是凤凰,是蛟龙,是世间一切,拥有万种可能。低下头却发现脚上有一条无形的线,将你拉回他们想要的天空。
原来,我们什么都不是。
我们只能是风筝,那些所谓的梦想,全是触不到的天际。
白簌簌问,“你还会画画吗?”
“会啊。”我说,“我不是答应你了吗,我会帮你,只是……”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问。
“对!”我看着她,“我想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后悔莫及。”
“这么闹值得吗?”
“那我问你,你那么闹值得吗?”
她沉默了。
我走到窗边,撩开窗帘,打开窗户,月光透了进来。
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吗?
我和父母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新的画板摆了进来,放在我最熟悉的位置。可是啊,这里已经不是我的王国了。
它成了一片废墟。
始作俑者却还在振臂高呼,“看!和以前一样,不,它比以前更好。”
我该怎么办呢?我问白簌簌,她也不知道。她也是一片狼藉。
我们都无法按照最初的想法选择我们的人生。
原来,世间所有的少年人都与我一般烦恼。
窗框边,有一朵小花苞悄悄探了头。
它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怎么不知道。
它或许会在明早盛开,带着晨露,含羞带怯的向睡眼惺忪的我展示它娇艳欲滴的花瓣。
于是我今晚就将它剪了下来,插进床头的花瓶。我要将它占为己有,它只能为我一个人盛开。
第二天,它却耷拉了脑袋。
它只能是一个花骨朵了。
它真的只属于我了。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我问它,为什么不能为我盛开呢。
它说,它想要朝露,想要熹微的阳光悄悄吻开它的花瓣,想要路过的行人赞叹它的美丽,想要风吟蝶舞,想要枯萎,想要零落成泥碾作尘,想要变成养料,明年接着盛开。
它有自己的人生,又怎么肯为我一人盛开呢。
我将它葬在花根处,与它约定,明年我一定会让它与世间所有花儿一样盛开。
太阳终于出来了。
今天会是个好天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