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落雨北山晴》游知

42、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片刻后，安静的包厢里，传来常屿愧疚的声音：“我一直在想，要是当初我不多事，不给你补课，那你是不是，就可以去到想去的学校……”

　　纪晴没想到常屿会这样想，一时，竟有些委屈，是替他委屈。

　　她忙解释：“不是这样的，我从没这样想过，我……”她顿了顿，抬头看向常屿，“真的很感谢，谢谢你愿意教我做题，真的谢谢你。”

　　“即然这样，那你应该知道……”他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纪晴瞬时，绷紧身体。她紧张地想要逃走，她不敢继续这个话题，她只能忙说：“等你上了大学，会遇到很多很好的女生，那些女生都很好很好，到时你就会发现我不过尔尔，真的。”

　　少年却不这样想，他忽而有些害羞地看着纪晴，坚定开口：“可是，我喜欢你。”

　　又安静了，仍旧是没有一丝风声。

　　只剩屏幕，闪着彩色的灯光，漫无目的地跳跃来，跳跃去。

　　纪晴的心，猛地一窒。她慌乱的呼吸停泄在此刻。她愣怔地看着常屿，慢慢地，她低下头，将眼中泪花藏起。

　　常屿寂静地看着她，见她收回视线，他轻声劝道：“一次考试代表不了什么，以后可以考研，或者去那座城市旅行。”

　　“你就当，从未认识过我好吗？”纪晴无力地摇摇头。

　　“不好。”他平淡的声音里裹着一抹仓惶。

　　她放在外侧的手掌，紧攥成拳，指甲早已深深印在肉里。

　　常屿看着极力否定自己的女生，轻声慢语地安抚道：“我们还小，还有好多时间，只要一直向前走，就一定能走到想去的地方。相信自己好吗？没有人，会一直停在原地。”

　　没有人会一直停在原地，只有我会。少女埋头坐在小小的冰块上，身旁是无尽黑暗，没有一点光亮。

　　调整好情绪的纪晴，抬起头，笑着对他说：“我祝你学业有成，佳人常伴。”

　　本以为，他会露出生气的表情。

　　但他没有。

　　一如往常，平淡的语调响起：“我想唱首歌给你听。”

　　“不了，我想去看看唐棠，她怎么还没回来。”纪晴的心又慌乱起来，她起身欲走。

　　常屿连忙起身，拉住她的手腕，他的声音不再平静，透出浓浓的哀伤：“你能听我完唱完吗？无论怎样，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纪晴的心晃啊晃，她抑制不住埋藏于心底的渴望，终究还是坐了下来。

　　常屿坐回原处，笑着解释：“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这首歌，只好清唱了。”

　　他像是呢喃般开口哼唱，一词一句充满期盼，他眼底，聚满纪晴不敢再看的小星星。

　　“I walked ten thousand miles,ten thousand miles to see you

　　And every gasp of breath,I grabbed it just to find you

　　I climbed up every hill to get to you

　　I wandered ancient lands to hold just you

　　……”

　　纪晴不敢松动丝毫，她腰背挺立地僵坐着，她看着裙摆上深浅不一的褶皱，紧紧咬住下唇里侧的软肉。

　　但那歌声，太过温情，终究还是落满心底。

　　“我会一直等你。”常屿唱完，依旧温暖地看着她。

　　“不要再胡说八道了！”纪晴快速回绝，“我祝你早生贵子。”

　　常屿面不改色，在心里默默应下，可以啊，就看你什么时候跟我结婚了。

　　纪晴忽而想起什么，冷着脸说：“这部动漫的碟片，你还没还给我呢！”

　　“哦，在这里，我今天带过来了。”常屿将碟片和笔记本递给她。

　　纪晴犹豫着，她看着压在碟片下方的笔记本，不敢接过来。

　　常屿牵过她的手，将东西全都塞到她手里。

　　“本子上，是我誊抄的歌词，希望你喜欢。”

　　纪晴木木地拿在手里。她坐下来后，随手将它们放到帆布包上。她不再言语，也没有动作，只沉默地盯着她搭在一起的手指。

　　这时，唐棠推门进来，见两人隔得老远，也不说话，她好奇地问：“哎，你俩干嘛呢？怎么不唱歌啊？”

　　紧随其后的唐哲将巨沉的蛋糕放到茶几上，他看着它，冲它无语地摇了摇头。

　　唐棠和唐哲前脚进来，叶嘉航便后脚推开门，只听他痛苦嚷道：“外面真是太热了！太阳下山前，我再也不会离开这里了！”他瘫倒在沙发上，冲常屿嘚瑟地笑。

　　常屿垂下眼睛，转过身去。

　　叶嘉航十分没眼力见地凑过去，小声追问：“怎么样？怎么样？”

　　常屿抬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这下，叶嘉航的眼力见全都回来了，他立马跳开，跑去看蛋糕，他装作惊奇地拍手笑说：“哎呀！这个蛋糕好生精致呀！也不知道是谁定的？”

　　唐哲边拆蛋糕边咬牙笑说：“真是太感谢你们了！没有你们，这辈子，我都见不到这么大的生日蛋糕，吃不完，不许回家啊！”

　　只见茶几上，放着一座巨大的彩虹蛋糕。

　　叶嘉航满意地看着由他挑选的生日蛋糕，傻兮兮应下。他拿出一包蜡烛，忙张罗纪晴和唐棠往蛋糕上放生日蜡烛。一根接着一根，他们把所有的蜡烛都放了上去。这下，这个巨大的生日蛋糕更显饱满，真是热闹非凡。

　　常屿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打火机，逐个点燃蜡烛。

　　纪晴和唐棠围在一旁，手忙脚乱地点亮所有蜡烛。这些直愣愣的蜡烛，看起来虽然瘦小，但火苗很大，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微小的火花声。

　　他们站在一起，围成一个圆。

　　叶嘉航激动地关掉光源，他看着璀璨的大蛋糕，催促道：“唐哲，快许愿！”

　　“我今年才十八岁，请问，我现在要许几岁的愿望？”唐哲无奈。

　　“都行都行！”唐棠盯着雀跃跳动着的火苗，“你要是不知道许什么愿望，那我来替你许！”

　　“行吧，那就送你一个。”

　　“谢啦！”唐棠许完心愿，她睁开眼睛，带头唱起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唐哲生日快乐。”

　　余下三人和着唐棠曲调，开怀地唱着生日歌。

　　“你快，摆好动作。”叶嘉航举起相机怼到唐哲面前，“我来给你拍照。”

　　常屿也拿起生日帽，帮唐哲戴好。

　　纪晴和唐棠看着这群仪式感满满的男生们，默契地摇了摇头。

　　在唐哲闭眼许愿时，常屿乘机往他脸上抹了一道奶油。唐哲许完愿，开始反击，场面瞬时变得混乱。混乱中，无一幸免。

　　常屿趁三人忙着打闹，他以掩耳不及迅雷地速度将奶油轻轻抹到纪晴脸上。

　　唐棠回神后，看到纪晴脸上的奶油，她跳到沙发上，气呼呼地大喊：“我家纪晴脸上的奶油是谁弄的？啊？都给我老实点，这蛋糕是用来吃的，还是用来玩的！”

　　纪晴坐在角落里，一脸自豪地为唐棠鼓掌。

　　她中气十足的模样，震得这群男生停了下来。常屿捡起被丢到地上的书包，叶嘉航小心翼翼地绕过她坐到点歌机旁。

　　唐哲轻咳一声，从蛋糕盒里拿出纸盘开始分切蛋糕。

　　“你再切一块，这个场景很重要的，得拍好的看一点。”叶嘉航忙凑过来，他抱着相机咔咔咔拍个不停。

　　拍完照片，这间包厢终于安静下来，每人，都捧着一块巨大的生日蛋糕。

　　叶嘉航欢畅地吃掉半块生日蛋糕，他探头看向女生们，嘴巴又痒了起来：“你们女生，不是不敢吃这种奶油蛋糕吗？不是都怕长胖吗？”

　　唐棠侧身，瞪了他一眼。

　　叶嘉航无声地哼了哼，他端起蛋糕坐到常屿身后，大声地喊：“哎呀，我忘了！你们不是一般的女生！”

　　唐棠点点头，笑着说：“对，我们是二班的女生！”

　　“咦……对了，你们都没听过常屿唱歌吧。”叶嘉航见一哄不成，又起一哄，“我可听过哦！我跟你们说，他唱歌可好听了！”

　　唐棠吃了一口蛋糕，撇嘴道：“咦，你是不是暗恋他啊，要不然，怎么这么了解他！”

　　“才不是呢，你不要胡说八道啊！”

　　两人巴拉巴拉，你一句我一句，斗的不可开交。

　　唐哲被吵的脑袋疼，他拿起麦克风递给常屿。叶嘉航见状十分狗腿地给他点了首《晴天》，常屿瞟了他一眼，切了，换成《七里香》。

　　莫名其妙又被眼神杀的叶嘉航，十分委屈，心道，我不是助攻吗？

　　前奏响起，常屿跟着轻唱。

　　“哎呦，真不错！”唐棠将盛着蛋糕的纸盘放在腿上，鼓起掌来，忽而她想起一事，转头看向纪晴，“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呢？”

　　“嘘。”纪晴做了个小声的动作，“这个房间里只有我不会唱歌，不能让叶嘉航发现了。”

　　你放心吧！

　　唐棠递给她一个眼神。

　　趁和唐棠侧身说话时，纪晴看清笼罩在常屿身上的寂寥光影。一时间，鼻尖发酸，她捏紧纸盘，开始自我催眠，时间长了，就好了。

　　常屿唱完这首歌，又坐回角落深处。他眼神暗淡，却又充满渴望地，明目张胆地一下一下看向纪晴。

　　坐在两人中间的唐棠和叶嘉航在常屿唱完歌后，抢过麦克风，他俩情绪饱满地抱着麦克风热情洋溢地唱着一首首经典歌曲。

　　趁他们各自忙着，纪晴把常屿递给她的东西悄悄装到帆布包里。

　　整个下午他们都呆在包厢里，少男少女藏着小心思，一遍又一遍地唱着最喜欢的那首歌，只为唱给心中的那个人听。

　　“……

　　那一年天空很高，风很清澈

　　从头到脚趾都快乐，我和你都约好了

　　要再唱这首笑忘歌，这一生只愿只要

　　平凡快乐，谁说这样不伟大呢

　　……”

　　傍晚五点，唐哲妈妈打电话催他回家。

　　聚会至此，正式结束。

　　临别时，大家都笑说着，说，以后有空常联系常聚会啊。

　　只有纪晴知道，再也没有以后。她的视线，不再停留，她在刻意模糊他的模样。

　　匆匆别过。成年后最后一段名为“青春”的年少时光，正式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