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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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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掌声亮且响,传到屋外,侍女们都以为七殿下又挨罚了,该干嘛干嘛不为所动。
沈妃的脸霎时便红了起来,上面留下小小的一个巴掌印,除了掌印太小外,和她打到春燕脸上的掌印位置一模一样。
苏禾收回手,指尖微微颤抖,尽管她外劲入门,且一巴掌下去用了全力,扇在沈妃脸上也只留下个浅浅的巴掌印。
双方实力的差距可见一斑,沈妃作为炼骨期皮肉骨皆得到锻炼,她一巴掌下去反震得手隐隐发痛。
沈妃鬓发被打乱了,头歪到一边,表情愕然明显没反应过来,半响转过头,盯着苏禾:“你敢打我?”
她一字一句,神态狰狞:“你敢打我?!”
苏禾不慌不忙道:“这巴掌是替赵将军打的。”
沈妃哪管她说的什么,张牙舞爪就要去抓她,空有蛮力没有速度,被苏禾轻松躲过,逮着间隙又给了她一巴掌。
“啪!”
“这巴掌是替春燕打的。”
沈妃要气疯了,三步扑去,已是用了轻功,几乎刹那便贴近苏禾身边,双掌更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打向苏禾,苏禾耳边甚至能听到破空刮来的风声。
这一下若打实了,她必死无疑。
沈妃则在打出去的瞬间就后悔了,她倒不是怕苏禾死,而是若她亲手杀死皇嗣,皇帝与太皇太后再不喜欢苏禾也必定会问责,虽有她兄长在不至于被打入冷宫,但绝对会因此落下不小的话柄。
还没等她后悔完,就见苏禾向后一跃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扑到了床上,竟如鲤鱼打滚般躲过了她的一击!
“什么?!”
沈妃瞪大双眼,还没震惊完,就见苏禾脚后跟用力在墙上一蹬,扑过来又给她脸上打了一巴掌。
“啪!”
“这巴掌,是替‘我’打的。”
三巴掌打完,苏禾四指微蜷在左肩衣领下方掸了掸,似是在赶走灰尘,神定气闲站在原地,方位与刚才打人前别无二致。
沈妃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双手掌心合在一块,显得极为滑稽,她发丝全乱了,一点看不出优雅得体深宫宠妃的样子,眼冒血丝:“贱人,你……你怎么敢?!”
她不管了。
什么宠爱,什么颜面,她不管了,通通不管了,她满心都是要杀了苏禾,亲手杀了这个敢羞辱她的小崽子!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后退一步,单手掌心朝下变爪,狠狠抓向苏禾,使得正是中品武学“掏心爪”。
爪风袭来,苏禾不躲不闪,居然闭上眼,懒懒开口道:“杀吧,杀了我,让赵将军死不瞑目。”
爪风在胸口堪堪停住,沈妃眼中厉色不减,盯着苏禾说:“你胡说,赵将军活得好好的。”
苏禾睁开眼,遗憾地看着停在她胸口的手:“现在是活得好好的,你杀了我,就不一定了。”她随意将沈妃的手拨开:“你以为,他为什么要你领养我?”
沈妃怔愣,兄长临行前的画面一闪而过。
去年梨花初开之时,苏禾生母端才人病逝,同日她兄长击败荆国大胜归来,欢庆宴上,常年处于深宫的她短暂与兄长碰面,宴会之中觥筹交错,正兴至浓时,一位太监急匆匆赶来,附在陛下耳边说了些什么,被陛下毫不在意挥手推开。
“殁就殁了,莫扰朕与爱卿们的兴。”
彼时,她那坐在首座一直沉默饮酒的兄长突然开口了,提出正好她膝下无子,不如把端才人子嗣交由她抚养,同时隔空给她使了个眼色。
兄长之命,纵然当时有再多不解,她也不得不笑语嫣然应下了。
她本来还想等宴会结束后再找兄长问个究竟,哪想得兄长走得匆忙,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只给了句:“照顾好她。”便离开了。
现在想来,处处透着诡异。
她目前是无子嗣,可身体并无生育之碍,炼体上更是早早到了炼骨期,再加上每日有皇帝钦赐的珍贵药汤相助,怀上只是早晚的事情。
圣上也爱极了她,每日似和她有说不完的情话,两人正浓情蜜意的时候,却在领养了苏禾后一切都变了。
圣上开始不再频繁来往重华宫,见到她时眼里也不再如往日般深情,似是她身边有什么脏东西一样。
甚至下人们也敢对她议论纷纷,宫里妃子明里暗里的目光扎得她如芒刺背。
都是苏禾那个小混蛋!都是因为她!
仿佛看穿了沈妃所想,苏禾手伸进喝了一半的汤药里,捻出瓣红色花朵,又道:“你这些月里是否偶尔会感觉到头晕恶心呕吐?是否偶尔唇齿发麻,嗜睡,精神倦怠?”
“你以为,楚王每日赐给你的汤药,真的是用来滋补的么?”
口中不以“父皇”相称,而是楚王,何等大不敬。
然而沈妃没空去追究这些,她身子颤了颤,只因苏禾所言竟分毫不差,她干涩地开口争辩着:“满口胡言!”
“他说了,这是他特意在太湖精挑细选采下的,为了摘这些他衣襟都被打湿了……”
“凤仙花味道甜且清香,药理上可作活血止痛等诸多功效,稍加腌制亦可作为菜品食用,太湖凤仙更是去除其轻微毒性,只保留了好处……然而如此多的凤仙花,却不是为了给你滋补身子。”
苏禾侃侃而谈,伸出手抬到沈妃面前,手心中是几片微不可查的药渣残片,浸了水还有些湿:“而是为了遮住这瓣夹竹桃。”
夹竹桃味道苦涩,毒性强,若孕妇久服更会使其流产甚至终身不孕。
且,其外观与凤仙花极为相似。
混在诸多凤仙花中,极不显眼,味道上也察觉不出来,难怪沈妃喝到现在都没有察觉异常。
沈妃散着发,失神道:“我不信,我不信,你在骗我!他怎么会这般对我,他说过最喜欢我的,都是因为你才连续几个月都没来!我不信!我不信!”
她捂紧了自己的脑袋,明明心中早就信了,嘴上还是颤声说着:“哥哥在战场上为他立下那么多功劳,他不会这么对我的,他不会的,他不会的……”
苏禾淡淡道:“功高震主,正因如此,他才这般对你,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
“呼啦!”
桌上汤碗被沈妃一把拨下去,打碎摔了一地,声音惊动了守在外面的侍女,推门而来被屋内景象吓了一跳。
“娘娘!”
“出去!”沈妃喝道。
她披散着发,侍女看不清她的表情,胆战心惊退了出去,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沈妃喘着粗气,无力跪坐在地上,乌发下全是泪痕。
迈过瓷碗碎片,苏禾边走边淡淡道:“将军让你收养我,这个身份卑微且被皇帝厌弃,天生八字不详注定无法继承大宝的皇女,便是为了向皇帝暗示他对权力没有异心。我若活着,你与赵将军都不会有事;我若死,你猜猜谁最开心?”
沈妃抬起头,泪眼朦胧怔怔望着走近的小孩。
仔细想来,她对苏禾的迫害,未尝没有楚王暗中操纵的结果,他需要一个借口,一个理由。
把军权揽在手中的借口,把夹竹桃换成鹤顶红的理由。
苏禾在她耳畔轻声道:
“夹竹桃混在凤仙花里虽有误导,但对熟知药理的太医来说却不难分辨。”
“你能让太医院把给我开的药料变成药渣,却不想想若无默许,仅凭你之一言他们哪敢绕过皇上听你吩咐?”
苏禾声音很低,小孩特有的音色让她话语显得柔软,如魔咒般萦绕在沈妃耳边。
“猜猜看吧,娘娘,你身边的侍女有几个是皇上的人?给你送餐的女官,替你传递书信跑腿的太监,还有打我的那几个,你猜猜,他们都听谁的?”
“你每天喝的汤,你说了什么话,你做了什么,你猜猜,他知不知道?”
恐惧。
沈妃此刻心里只有恐惧。
她身子因恐惧而又开始颤抖,日常种种在她脑海如走马灯般闪过,越想越可疑,每个人都很可疑,每个人都不值得相信。
苏禾细心地,一点点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柔声道:“你只有我了。”
偌大的皇宫,没有人可以相信,不管你的情人,还是你的家族,你能相信的只有这个曾被你打得半死的孩子。
那童稚的嗓音说出最残忍的真相,不断改变着她的认知。
她抬起头,目光怔怔,沙哑道:“我只有你了……”
沈妃伸出手,这一次不再怀有杀意,而是缓慢地,沉重地将面前这个她曾经厌恶现在也厌恶的孩子抱入怀中。
她们的身家性命绑在一起,苏禾若死,她和兄长则必死无疑;而她和兄长若倒台,苏禾也不会好过到哪儿去。
她没得选。
从一开始,她们就都没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