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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生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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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婆娑。
细细的雨水打在火车玻璃车窗,内里的昏黄灯光映出里边雪肤杏腮的美人儿。
傅令窈一身嫩肤白的雪肤在灯光下亮的晃眼。
她一身新式旗袍,猩红的缠枝莲绣样在细腰处拐了弯,延出的枝蔓掐着细细的腰身。
女人柔白莹润的长臂半搂着幼妹,红唇微阖,轻哼着小曲,将原本惊恐不安的幼妹总算是哄睡了过去。
车厢门被敲响,是傅令窈父亲生前身边最信赖的副官。
副官微微弯身:“二小姐,火车快到燕州了。”
傅令窈替幼妹捻了捻被角,昳丽眉眼微垂。
往日里被众人拥簇着的江东明珠,此刻也染了几分落寞。
副官看在眼中,替傅家愤愤不平:“可恨司令在时,因为小姐的缘故,给谢家送了多少好处,如今傅家有难,谢家转头翻脸,撒手不管。”
“若不是谢家背信弃义,小姐又何苦来回奔波。”
傅令窈红唇微抿,思绪弥漫。
她父亲尚在时,傅家势大,水陆两道都有自己的人。
江东豪门无不以傅家马首是瞻。
谢家虽是海城名门,可如今世道纷争不断,手里有枪有兵的才是老大。
他们家海上生意来往,全仰仗傅家。
结为姻亲,也是两家过了明路的事。
傅家有难,同为姻亲,谢家理所应当的帮扶一把也是不为过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傅烨雄死时,特地嘱咐自己爱女:“令窈,阿爹知道你主意正,可报仇之事切莫着急,你只乖乖南上寻谢家完婚。”
傅令窈自幼生的漂亮,如玫瑰含露,乱世之中,怎会不引人觊觎。
再不济,完了婚,他的爱女也有人照应,不至于半生孤苦。
傅令窈将父亲下葬后,便听从父言,去了海城。
可惜豪门脸色比翻书还快。压根不认这门婚事。
去了谢家,她更是连她那个未婚夫谢峤南的面都没见着。
谢家只差了个女佣出来打发她。
女佣形容刻板,用眼角瞧人,对她这个家破人散的富贵千金,更没有半点好脸色。
只说:“脾性不和,婚事作罢。”
谢家是豪门,谢峤南更是留洋回来的长子嫡孙,本就有些瞧不上她这个“封建古板”的未婚妻子。
当初订婚时便连面都没露。
如今傅家树倒猢狲散,更有了一拍两散的理。
背信弃义虽说面子上有些不太好看,但总归拿捏住了里子。
傅令窈自然也气,可连日的奔波来去,旁人的轻视打量,狠狠磨了磨她的傲气。
如今不是她能气的时候。
傅令窈拢起思绪,盈盈眸光眺望窗外,“到了燕州,这些事就不必提了。”
“知道了,二小姐。”
副官点点头,转头话中带着几分疑虑:“可贺家,真的会帮咱们吗?”
傅令窈眸光轻移:“贺廷章为人冷持,最重教养,毕竟也是定过聘仪的亲戚,总不至于见死不救。”
她家姐傅令筠曾与雄踞燕州的贺家家主贺廷章订过婚。
贺家门第深,自新政以来,便盘踞燕州,根深叶茂。
当初能跟贺家攀上亲,更是阿爹的一大得意事。
但天不遂人愿,她家姐本就身子不好,缠绵病榻,订婚不过三月,她家姐便因病故去。
倘若她家姐还在,嫁入贺家,沈江淮也不敢对他们傅家动手。
思及沈江淮,傅令窈眸中掠过一丝恨意。
那新上任的江东司令沈江淮,曾不过是她养的一条狗罢了。
这笔账,她迟早要讨回来
……
雨过初霁。
火车汽笛笃笃作响,列车徐徐停靠在燕州火车站台。
前列的软包车厢内,傅令窈将幼妹交到女佣手中。
自己撑着洋伞,徐徐落车。
她身姿绰约动人,浑身气度引的旁人侧目。
不知道是哪家矜贵千金。
傅令菱正是五六岁的年纪,虽然傅家没了,但小孩不记事,昨晚傅令窈哄了她一路,如今外边都是新鲜玩意,很快将她的注意吸引了过去。
傅家虽落魄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傅令窈倒不缺钱。
她父亲早在外国银行存了大洋金条,还换了外汇,足够她富足一生。
可这乱世中,无权无势,就有身怀异宝,也不过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罢了。
李副官早早安排好了车辆,傅令窈一下火车,便有人来接。
傅令窈上了车,眸光微阖:“直接去贺公馆。”
一路上小贩来往,车水马龙,一路太平景象。
车子缓缓停在贺公馆前。
贺家雄踞一方,本以为贺公馆也修的气派辉煌,但傅令窈没想到如此古朴简约。
好似个老学究一般。
不过傅令窈早有耳闻,她这位前姐夫行事一板一眼,行事沉稳,自然不会像她旧时一样挥霍无度。
李副官见她神色不定:“小姐,我差人问过,贺司令不在家中,要不我先让人去递上拜帖,看看贺家的态度,再做打算?”
傅令窈思忖片刻,摇了摇头。
既然是求人,便要拿出求人的姿态来。
她眉眼泠泠,心中却有了成算:“你带令菱先在酒店住下,其他事,听我安排。”
虽说李副官忠心耿耿,可如今,既是要求人,傅令窈也不能让手下的人看见自己低头姿态。
唯恐日后生变,难以立足。
打发走了副官一行,她独自一人坐在车内。
华灯初上,傅令窈先是估摸了时间,觉着差不多了,才将司机给打发走了。
独自一人下了车,在贺公馆石狮边上等着。
两辆黑色轿车依次停下,四个卫兵先下车,弯腰伸手,迎着车里边的人出来。
傅令窈在一旁看着。
见着那抹黑色声音落车。她立刻从石狮后冒了出来,脆生生喊了句:“姐夫!”
贺廷章身边的亲卫,自然也是见过大世面的。
燕州京州,多少名门贵女也是见过,但如今俏生生冒出一个秾丽绸艳的美人,竟是让人看失了神。
更深露重,傅令窈身姿缥缈,仰首露出一张泠泠芙蓉面,眉目昳丽,楚楚动人。
活像从哪里冒出的山魅精怪。
贺廷章周身簇拥着四个卫兵,他宽肩上披着件黑色毡毛大衣,眉目清冷硬挺,身材纤长有度,举止斯文。
面容却有种不近人情的冷酷。
见了不知从哪冒出的女人,也是处变不惊,眉目冷硬。
四把军械对着自己。
傅令窈手指紧攥,面上努力漾出一抹笑意:“姐夫,我是令窈,前年家姐缠绵病榻,您还亲自来江东探望了。”
听傅令窈自报家门,贺廷章深深墨瞳微垂,带着几分疏离的客气。
他瞳光微抬,峻毅面容露出周道笑意:“原来是傅家千金。”
未婚妻妹,虽说如此,但在贺廷章的眼中,怕是跟打秋风的亲戚也差不多。
傅令窈心中腹诽,面上却添了几分惴惴。
她生的漂亮,长长的羽睫一压,杏腮雪肤也失了几分欢快颜色,显得有几分风落雨催的轻愁来。
看上去怪可怜疼的。
若在往时,傅令窈也是千拥万簇的人,可如今家道中落,只能仰她这位姐夫善意的过活。
她明眸皓齿,自幼就生的漂亮,性子又养的活泼,在长辈中一向很是讨喜。
如今既然要仰仗贺家,定然是要博得贺廷章这位长辈的欢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