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留余白》作者漠兮

10、第 10 章

　　大部分人所说的顺其自然，不是不强求，而是早早放弃。
　　——《夜光夜话》

　　余白第三次确认，黎夜光真的和之前判若两人啊！
　　神态表情和说话方式奇怪一点就算了，现在她竟然、竟然直接上手了！
　　余白的理智神经瞬间弹起三尺高，黎夜光在他这里登记在案的三大罪状——无赖、不害臊和被人看了裸体不在乎，终于加上了第四条——强吻男人！
　　但是——
　　她如此过分、如此不矜持，余白却心跳如雷，还有点……陶醉？
　　原来接吻就是这种感觉啊！
　　明明只是简单的两唇相触，却可以点燃全身每一个细胞，她的嘴唇像花瓣那样柔软，贴上他的瞬间又变得比火还烫。自从第一眼见到她，余白的脑内就有一根弦一直紧紧绷着，然而此刻那根弦猛然断裂，似乎已经超额完成了它的任务。
　　黎夜光虽不是情场老手，但接吻这种事也比余白有经验。第一步碰嘴唇，第二步搂后颈，第三步嘛……
　　她飞速思考了0.1秒，决定送佛送到西、□□诱到底，心一横，豁出去了！
　　余白的大脑里噼里啪啦炸出满天烟花，她、她竟然把舌头伸进来了！
　　唇舌火热地交缠，就连呼吸都变得燥热难耐，余白一秒缴械投降，而黎夜光则收紧手臂，让他与自己紧紧相贴，她的身体又软又烫，余白无处安放的双手不知不觉地搂住了她，他的手臂结实有力，火热的掌心贴在她的后背上，重重地捏着她，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似的。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甚至用力过度，吮得她舌根生疼，嘴唇也被他的牙齿嗑破，他的舌头在她口中胡乱冲撞，像一头漫山乱跑的小牛。虽然这只小土狗没有任何经验，但他粗暴又笨拙的反应竟然让黎夜光也变得呼吸急促，有些忘乎所以。
　　她大学时谈过两次短暂的恋爱，自认为不会因为一个吻就把持不住，况且勾引余白是目的性行为，怎么能自己也陷进去呢？
　　难道余白是深山待久了寂寞难耐，而她是空窗太久所以也春心荡漾？
　　她荡漾了吗？
　　想到这里，黎夜光的后背一阵寒意，急忙抽身离开。
　　骤然被推开的余白别说满脸通红，几乎全身都是又红又烫，就连干净的双眼都染上了淡淡的桃色，他懵懂无知地望着黎夜光，她的双唇像是刚研磨好的朱砂，嫣红夺目，那柔软的触感仿佛还留在余白的唇舌之间，他喃喃地问她：“为……为什么亲我？”
　　为什么亲你？
　　黎夜光想，这个问题绝不能回答，一旦回答可就留下把柄了，于是她捂住脸颊，比他还害羞地撒了个娇，“你、你说呢？”
　　可是黎夜光忘了，余白不是那种自恋又自作多情的直男，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很认真地说：“我不知道哎……”
　　黎夜光没辙，只能甩掉矜持的面具，像个女流氓似的说道：“你不是说你娶媳妇的时候就可以下山了吗？”
　　“对啊。”余白点头，可他娶媳妇，为什么她要亲他呢？
　　黎夜光捧起他那颗不开窍的脑袋，左右摇晃，开始洗脑，“所以啊，你说我为什么亲你呢？一个人为什么会亲另一个人呢？亲完之后要做什么呢？”
　　余白清澈的眼眸忽地亮了起来，像迎着阳光的露水，闪动着小小的斑斓光辉。纵然感情的事对他来说陌生又遥远，但他也知道接吻是喜欢一个人才可以做的事，他喜欢黎夜光，所以这个吻让他沉醉，让他心跳加速，可是黎夜光也喜欢他吗？
　　他定睛看向她，眼前的黎夜光眸色清亮，眉梢弯弯，微微一笑的时候余白觉得自己的心都要飞起来了。
　　她主动吻他，然后和他说下山娶媳妇，那……
　　这一刻，余白觉得自己聪明到家了！原来女孩子说话都这么迂回啊，哦不，这叫矜持！
　　他内心一阵激荡，当即握拳表态，“你等我，我去打个电话给我爷爷，告诉他我要下山了！”他说完就跑出洞窟，直奔山上的信号石去了。
　　见余白走远，黎夜光才长吁出一口气来，这次是真的搞定了吧？
　　她目光一转，落在西壁的佛像上，只觉得那尊大佛正庄严神圣地盯着自己。黎夜光是无神论者，但此刻还是有点心虚，“佛祖，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什么都没说，是他自己那么想的，对不对？”
　　这个年代接个吻也不算很严重的事，就算是不择手段，那也是一点点的不择手段。
　　不过为什么她会心虚呢？她的人生信条里，成功一向是不择手段的啊。就连方才的亲吻在她眼中都不流于情欲，还有点光辉伟大的牺牲意味。
　　“好吧好吧。”她起身冲大佛拜了三拜，“就算是我骗了他，那我也给他占了便宜，算扯平了吧。我保证下山给他找个好媳妇，肤白貌美，知书达理，温柔贤惠！”
　　毕竟他是小土狗，找只小绵羊就好啦！

　　***
　　72小时搞定余白，黎夜光对这个成绩还算满意，不过卢舍那寺的壁画尚未完工，余白不能立刻离开，所以黎夜光暂时还无法欣赏到何滟气得半死的扭曲表情，只能展望一下开幕式如何大杀四方。
　　得知余白要下山，三个徒弟欢呼雀跃，围着黎夜光打听，“夜光姐，我还没去过C市呢，那里好不好玩？”“听说C市很大的，是不是比西北先进多了？”
　　他们三个是土生土长的西北人，十几岁就跟着余白漫山遍野地跑，还没去过东南沿海一带，自然有些好奇和激动。相比三个小崽子，年长的刘哥就稳重多了，毕竟胡子长见识多，“C市可是个好地方，有那种可以大家轮流骑的自行车……”
　　黎夜光轻咳了一声，“刘哥，共享单车都好几年了。”
　　“……”刘哥胡子一动，立刻把锅甩给余白，“都怪这几年跟着余队往山里跑，否则我可是个赶流行的人呢！”
　　说到余白，徒弟三人都笑了。
　　“咱们余队去C市，那不是余姥姥进大观园了嘛！”
　　“余队的信息基本滞后七八年，自打上山就没更新过了。”
　　“听说他在国外也是修壁画，估计比我爸妈还落后！”
　　……
　　黎夜光掐指算了一下，他现在还在看《人鱼小姐》、《回家的诱惑》，昨晚看他的手机好像还是诺基亚的按键直板机，而余白正津津有味地在玩贪食蛇，所以七八年只多不少啊……
　　他们正说笑着，被嘲笑的人就推门走了进来，“在说什么啊？”收工回来的余白见他们说得好不热闹，也想加入。
　　“说去C市的事呢。”黎夜光笑盈盈地看向他，还故意冲他眨了一下右眼。
　　余白被她那么一瞧，立刻就红了脸，别过脸去对刘哥说：“今天已经修完人间道了，饿鬼道和畜生道没什么损坏就不干预了，剩下的阿鼻地狱道复杂一些，预计周末也可以完工，剩下的就是加固封护了。”
　　“加固封护我们四个就可以完成。”刘哥虽然画技不行，但病害处理和后期加固也算是国内排得上号的高手。
　　一听这话，徒弟们连忙惊呼：“难道我们不和余队一起下山吗？！”
　　“余队先去，咱们弄完后还得去省文物局交修复报告呢。”刘哥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余白一眼，“下周你和夜光先走，画展快开展了，时间也不宽裕。”
　　黎夜光自然是巴不得余白越早走越好，毕竟她也没把握能坚持□□多久，而且□□的时间越长越不容易移情别恋嘛！“是啊，得买五一前的机票，不能撞上假期。”
　　余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然后他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了一句不得不说却又不希望她听到的话，“我没坐过飞机……”
　　黎夜光素来耳聪目明，听得那叫一个清清楚楚，叫得那叫一个亮亮堂堂，“什么！你没坐过飞机？”
　　这下全屋子的人都听见了。
　　“恩。”余白点了下头，用极短的回答来掩饰他的心虚。
　　这个回答让所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到底还是黎夜光思维快，眉梢一挑就察觉出不对，“等等……你以前不是出过国吗？去欧洲还有印度？”
　　不能下山就已经够荒唐了，他一个出国几年的人和她说没坐过飞机？
　　“坐火车到莫斯科，再到赫尔辛基，然后坐船到斯德哥尔摩，那里有火车到哥本哈根，从丹麦去德国和法国的火车就更多啦，算起来十天就可以从北京到巴黎了。”余白很认真地回答她，“而且沿途还可以……”
　　“你是不是故意拖延时间不想下山？”黎夜光没心情听他汇报路程，她为了省时间可是坐的红眼航班转火车连夜奔袭！眼下时间如此紧张，难不成要在路上花掉三四天时间吗？回头她人还没到C市，法院传票就已经先到她家了！如果可以的话，黎夜光恨不得给余白绑上火箭直接发射到C市去！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余白赶紧掏出直板手机，翻找通讯录，“我有个认识的师傅，可以帮我们买火车票，从沙城到C市不知道有没有火车，可能要转一下……”
　　这年头还有人找黄牛买火车票？？？
　　黎夜光更加凌乱了，不过目光落在余白的手机上，立刻就明朗了，他连智能手机都没有，怎么会网上订票呢！他何止是落后七八年，简直有二十年！二十年！
　　她一把夺过余白的手机，“不用了。”
　　余白紧张地咽了下口水，生怕她误会自己，“我真的没有要拖延时间……”他黑白分明的双眼连眼珠都不敢动一下，看一眼就知道他没有骗人，老实得像根大萝卜。
　　黎夜光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定定地看向余白，一字一顿地说：“我、带、你、坐、飞、机。”
　　“可我爷爷说飞机不安全。”余白气势微弱地婉拒了一下，“而且我以前都没有坐过……”
　　“你以前还没下过山呢！”黎夜光最后的忍耐濒临极限，但她没有忘记自己肩上的重担，于是双眼微眯，羞涩地一笑，“哦，对了，你以前也没有……”
　　她故意拖长语调，引得刘哥和三个徒弟好奇地竖起耳朵。
　　余白一脸茫然地看向她，黎夜光撅起嘴巴，做了个接吻的动作，“也没有接过……”
　　“啊啊啊！”余白瞬间面红耳赤、惊慌大吼，一把握住她的双手，斩钉截铁地点头同意，“我坐飞机！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