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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跑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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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还没睡醒的沈冬至就被一阵洗漱,被摁着头套上了衣服,最后被抱上了马车。
四云借着帘子掀开的一瞬间偷偷看了看,自家公子正枕着王爷的大腿,抱着人的腰,睡得不省人事。
一道沉而重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四云连忙放下车帘,朝一旁的林满凑去。
林满一巴掌把他打开,小声训斥:“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别问我,我什么也没看见。”
四云小声嘀咕:“我也没问啊。”
两声轻响扣在车壁上,林满忙收敛了神色,驾车朝东而去。
马车颠簸,沈冬至一下子滚到左边,一下子差点撞上车壁,幸亏有一双手牢牢护在他腰间,才不至于摔下去。
不多时,沈冬至发木的脑子彻底被晃清醒了,埋头在散发着淡香的腰间蹭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身上勒得有些紧,低头一看,才发现周月朗给自己穿上了一套束腰无领窄袖的衣服。
沈冬至看着同样款式衣着的周月朗,真诚发问:“我们要去打人吗?”
“想什么呢,”周月朗倒了一杯温热的水,把杯子递过去:“靠过来,给你束发。”
沈冬至依言照做,小口地喝着杯中的水。
甘甜的水很好地缓解了睡了一整晚的干热与沙哑。
不对,马车里哪来的茶杯?
他四下一看,才发现马车里还放着一张小案。
案上摆着三个食盒,十几盘瓜果,甚至还有两杯特意绕去闲云楼打包的水果茶。
这是要去野餐啊!
他眼睛一亮,雀跃着,抱着一个食盒打开,里面是花花绿绿各式各样的糕点。
全是他爱吃的!
沈冬至迫不及待地拿起一旁的筷子,夹起一块金玉酥,咬了一口,幸福地眯了眯眼。
他转头,迫不及待地呈到了周月朗嘴边:“呜呜呜这个好好吃,快尝尝!”
开春以后,轿厢前头的棉质厚帘子就被换成透气性极好的轻薄帘子,唯一的坏处就是,不隔音。
林满握着缰绳的手一抖,自言自语:“主子怎么可能吃别人吃过的东西!王妃这是在干嘛!肯定要……”
“嗯,好吃。”周月朗低和的声音传来:“别动,一会儿头发又要散了。”
疾驰的马车跟林满的眼神一样直。
“石头石头!师父!”四云一把拉过缰绳,猛地避开,才看着满脸通红的林满,奇道:师父,你脸怎么红了?”
林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磨着牙齿道:“气的。”
等到马车终于停下,林满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如果有的选,他宁愿去翰林院里跑腿,而不是坐在车前,听着车后的你侬我侬,卿卿我我,还得保证驾车的平稳。
柔风将帘子吹开,空气中浮动着春季独有的青绿。
沈冬至跳下马车,放眼望去,入目尽是新嫩的草,绵延铺展,翠绿盎然。
昨夜一场细密的春雨让无数的枝叶还凝着露珠,远处几匹骏马在肆意地奔跑,马蹄过处,泥土飞溅。
连日的焦虑瞬间无影无踪。
他急匆匆地撩开车帘,刚探了一个头,额间就被手指轻弹了一下。
周月朗下了马车,臂上还挂着沈冬至每次出门都要携带的小布包。
“嘿嘿。”沈冬至笑了两声,乖乖地抬手,把小布包挂回了自己身上。
“我们要在这里野餐吗!要把吃的喝的拿下来吗?”
周月朗瞧着他那张白净软嫩的脸,笑道:“等会再吃,我们先玩一会。”
“这是专供给巡城司的马场,”伸出手,示意他看:“这些马都是从小培育,几经筛选后才送来这里的,性情温良。”
巡城司的兵士们总骑马巡街,沈冬至想着性格暴躁的马一蹄一个摊位的场面,乐不可支:“确实要温顺听话,不然马和人,都要被骂死。”
周月朗抬高他的小臂,紧了紧腕口上的细绳,牵着他往一旁的马厩走去:“见你最近心绪不佳,想来是王府地小,不够广阔,便想着带你来跑跑马。”
地小?
从西院到王府门口至少都要半个时辰啊!
睁眼说瞎话也不能这样说吧!
沈冬至的嘀咕很快消失不见。
因为他看见了面前一匹匹居高临下俯视他的高头大马。
他仰着头,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说道:“你确定真的是,我骑它们,不是它们骑我吗?”
周月朗失笑,揉了揉他的脑袋:“别害怕,我教你。”
一匹通体雪白的马从鼻子里喷出热息,四蹄急切地刨地,不断把那张长而宽的马脸伸到周月朗面前。
周月朗伸手顺了顺它的鬃毛,把它牵了出来:“这是映雪,岭南选送的。温驯懂事,极通人性。”
他右腿发力,迅速踩上马镫,稳当当地跨坐在马背上。
束腰窄袖的衣服款式比宽袍大袖更显利落,更显锋芒。
马上的人眉眼如锋,鼻梁高挺,下颚勾出山背般的弧度。
脊背直挺,意气风发,让站在地上仰视他的沈冬至移不开眼。
真帅啊这男人。
“来。”周月朗侧身俯腰,背对着漫天的日光,向他伸出了手。
沈冬至在一片光暗交叠中被摄去了思考的能力。
回过神时,他已然浑身僵硬地坐在了马上。
骤然开阔与升高的视野让沈冬至紧紧闭着双眼,往后寻求着依附。
为什么都长得这么高啊!你们是马啊!又不是长颈鹿啊!
长那么高方便吃树叶吗!
周月朗拍了拍他板直的后背,温声道:“别紧张,放轻松,我在你身后,不会有事的。”
沈冬至鼓起勇气往地下看了一眼,内心崩溃:“呜呜呜不然你一个人骑吧,我在下面给你加油打气。”
周月朗见他怕得发抖,又好笑又心疼,凑前了一些,调整着他的姿势。
“目视前方,抬头,腿放松,”拉过他的手牵住缰绳:“我护着你呢,别怕。”
周月朗话里的笃定和轻松让沈冬至不知道滚到哪里去的勇气又回了几分,照着身后人的指引调整了坐姿,放松了身体。
周月朗一夹马肚,映雪就轻快地小跑起来,规律稳健,如履平地。
男人的骨子里都刻着对新事物的尝试与征服。
升高的高度让视野变得更为广阔,沈冬至双手握着缰绳,看着远处的崇山叠岭,又看着千里澄碧映日晴空,连日来的思虑和焦灼都在一瞬间远去。
他尝试着举起双手,让流动的风穿过身体的每一处,笑出了声。
碧草如茵,天地广阔,在自然壮阔的景色面前,所有的忧愁都不值一提。
周月朗瞧见他舒心畅意的笑容,也跟着笑起来,让映雪跑得更快。
颠簸跟心跳的律动一样,从未骑过马的现代人终于体会到了江湖小说里的豪情壮志,热血沸腾。
纵马江湖,快意恩仇。
果然,要走江湖先得学会骑马。
沈冬至迎着风,幻想着自己是个绝世大侠,做了个拔剑的动作:“看我看我,我现在就是江湖第一剑客!”
周月朗低而沉的笑声从身后传来:“下次来的时候,把剑带上,沈大侠。”
马场很大,映雪载着两人漫无目的地跑着,穿过丛林,跨过小溪,又折返回一碧如洗的草场。
沈冬至在凛冽的风声中感受到血液在沸腾,那是一种独属于少年人的热血与英勇。
天塌下来又怎么样呢。
他感受着身后人宽阔的胸膛,升腾的热度,和牢牢护在他腰间的双臂。
天塌下来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