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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要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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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竹一回到医院之后整个人还是有点不太对,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沈劲怎么会对他产生那样的……那样奇怪的想法。
刚才沈劲说了,要他到了给他打电话。可这人刚刚才说喜欢自己,教他怎么跟以前一样若无其事。
温竹一有点不知所措,他觉得自己太过扭捏,又怕他再说出什么让他始料未及的话。
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打电话,沈劲就打过来了,温竹一滑向接听,那边就开口了:“温温,到了吗?”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用那样亲昵的口吻同他说过话,他想到沈劲认真的语气,还有落在脸颊上那个带着灼烫的吻,很意外,但他似乎并不讨厌。
可能因为那个人是沈劲吧,是很熟的人,心里就没那么强的戒备心。
温竹一稍稍有些脸热,他嗯了一声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爸爸大概什么时候出院?”
“再过半个月应该就可以了,”提到温乾,温竹一就仔细回想了医生的话,“他这基本上都是硬伤,以后出了院,时间到了再复诊几次就行。”
“那就好。”
沈劲顿了顿,温竹一听到他那边有点单的声音,他像是往外走了一段距离,周围又安静下来。
“行,你有事喊我,平时吃好点儿,别心疼钱。”
温竹一点点头,他在医院外面排队买小馄饨,看时间的时候看到支付宝上有条消息,下拉就看见刚才转入了两万块。他心里一惊,刚想要开口问就听到沈劲那边又变得嘈杂起来。
“温温,那我这边先挂了,有事打电话,别自己一个人憋着。”
“嗯。”
这几年温竹一开店其实也攒了点钱,给温乾看病还是拿的出来的,只不过要用钱的地方多,最近不能开店了也没有进账,心里还是有点慌乱。
温竹一想了下还是把钱又转了回去,金额太大了,沈劲送一个月外卖多的时候才破万,那是他一单一单走出来的。他这一下子拿走人家两个月的工资,实在有些过了。
“小馄饨两碗,”卖馄饨的老板娘动作很利落,拿个大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塑料碗里,“葱和香菜自己加。”
温竹一自己把馄饨打包好,看着汤里的紫菜和小虾米,忽然想到厉行最喜欢吃的就是小馄饨。
下次回去要做给他吃。
温乾还需要吊一段时间盐水,老人家的手干瘦干瘦的,爬了老年斑的手背上留下了许多针孔。他现在已经可以慢慢地吃一点流食,断掉的骨头还没长好,把病床摇起来他会疼,所以每餐都需要拿了勺子喂。
温竹一给护工结清了工资就去喂温乾吃馄饨,他现在已经能开口说话了,就是声音还是轻轻的。
“竹一,这次多亏了你。”
温乾眼睛里是有泪的,其实他也知道,在六十几岁的时候选择收养一个孩子是怀着怎样的私心。他家庭条件算得上恶劣,伴侣身体不好总是生病,家里也没什么钱,就是靠着他做点小工、老伴开个老店子过活。
当时在福利院里,他一眼就看中了这个乖巧的小孩子,他自己深陷于地狱,却为了以后老了有人伺候、有人收作办葬礼,就把一个渴望亲情的小孩子领回了家。
当时温竹一还不姓温,福利院的孩子有名无姓,别的小孩子在边上玩积木,只有小竹一跟着福利院的阿姨给孩子们分糖果。
温乾当时就知道这孩子以后肯定孝顺,他走过去跟他说,愿不愿意跟我回家?温竹一就哭了,清澈的眼睛里流出大颗大颗的眼泪。
他把哭泣的小孩子领了回去。
过了这么多年,温乾还是觉得把温竹一带回家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他老实了一辈子,却也在这件事上狡猾了一回。
事实也确实跟他想的一样,温竹一特别乖特别懂事,小的时候就知道帮着家里干活,老伴生病住院了,他二话不说就跟到医院里帮着照顾。
“你也苦,是爸对不住你。”
“说什么呢,等一下要是牵动到骨头你又要遭罪,”温竹一知道他这是年纪大了又开始胡思乱想,拿了张纸巾给他擦擦眼泪,“要快点吃,一会儿馄饨该凉了。”
温乾吃完馄饨就睡着了,温竹一叹了口气,走到窗边关了窗。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了,打在玻璃上噼里啪啦的。
人活着哪有不苦的呢?
但还是要活,活着才有盼头,有希望。
把钱退回去之后沈劲那边没什么动静,甚至一通电话,一则信息也没有。温竹一以为他是不高兴了,但他这边分身乏术,温乾还有两项检查要做,也没想着像哄厉行一样哄沈劲。
没想到第二天沈劲过来了,他手里抱着向日葵,另一手还拎着芝麻糊和猴菇米稀。
“温温。”
温竹一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了,他被这一声叫得耳根子发烫,想到温乾还在这儿便觉得不好意思。却没想在垂眸之间,温暖而热烈的向日葵挤进他的怀里。
“怎么不叫我沈劲哥了,”沈劲看向他,语气揶揄一样,“躲着我?”
“没,”温竹一着急解释的时候脸上就会泛红,他唇瓣微张,面上也有窘迫,“没有的事。”
“温叔叔。”
闷闷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温竹一愣了愣,“阿行?”
他往后探头,厉行就出现在他面前,少年人手上也拎了点东西,就是面色不太好看,眉间有郁色。
“阿行也来了,”温竹一看见厉行脸上就带了笑,现在十一点多,正是吃午饭的时候,他便问了句,“你们吃饭了没?”
“还没呢,”沈劲见温竹一见到厉行马上就没刚才拘束了,这才在心里松了口气,“看过爸爸再到医院食堂里吃点吧。”
病房里没有多余的椅子,温竹一就叫他们坐在温乾床尾。沈劲怕压到温乾便没坐,和温竹一聊了几句温乾的情况。
厉行只是站在一旁默默听着,他看到边上放着张深灰色的折叠床,绿色的薄帘子把病床和病床隔开了。病床底下露出一点脸盆和牙具,边上有一个床头柜,上面放着纸巾、杯子和一把红色的热水壶。
哪怕是好医院,普通病房的环境也算不上好。
厉行的目光扫过温乾,落到正在倒水的温竹一身上。
这段时间温竹一又瘦了点,他本来就偏瘦,这样一来更单薄了些。他穿着宽松的卫衣和牛仔裤,厉行却知道里面那把腰究竟有多细,风一吹就能吹折了似的。
“阿行,”温竹一叫他,“饿了吧,去食堂了。”
三人出了病房,温竹一轻轻带上了门。厉行看出沈劲想走在温竹一边上,他就若无其事地抢先走到两人中间去,通道还不很宽,要走出了住院楼才能宽敞,厉行就挨着温竹一走。
“阿行,你周五请的假,下周一记得把笔记补回来。”
温竹一想到他上回奥数竞赛请假的事,怕他学习落下忍不住唠叨。少年人长得比他高了,跟他说话叮嘱的时候就要微微扬起脸。
“跟要好的同学借一下,回头买点零食分分,知道吗?”
厉行嗯了声,不知道为什么他心情变得好起来。医院食堂里的饭比不上温竹一烧得一半好吃,厉行还是吃了满满当当的两碗。
“阿行正是长身体,平时在学校里,食堂饭不好吃也要多吃点,”温竹一看到厉行有乖乖吃饭,居然生出了那么点欣慰的意思,“以后你要长得跟沈叔叔一样高才好。”
厉行扒拉狮子头的动作一顿,然后听到沈劲轻轻笑了声:“你这样真像个妈妈,平时那么贤惠,到了饭桌上还不忘叮嘱。”
温竹一被他打了趣脸上就热,装出生气的样子瞪他一眼:“好了我不说了,吃完我到那边去打份粥。”
温竹一脸上总是温温和和的,很少做出这样的表情。他的眼睛是很温暖沉静的颜色,佯装生气的时候整个人都鲜活起来,并不做作,反而讨人喜欢,像乖猫露出娇纵的一面,叫人想捏住它的小爪子狠狠亲几口。
沈劲见了心里痒痒的,倒是生出了要欺负他的念头,想看那张脸上露出更加生动的表情。
有的人久处生厌,有的人越是深交就越觉得他是个宝藏。温竹一就是那样的人,自己的光也是熹微还总是想着温暖别人,他身上有太多好的特质,叫人一见就想要靠近。
“温温,”沈劲把最后一只蛋饺夹到温竹一的碗里,“别总想别人,也对自己好点儿。”
自称沈劲说了喜欢,他好像就没办法再像以前那么坦然。当着厉行的面,温竹一只是垂眸应了声,耳尖却悄悄漫上一点不自然的红。
有什么东西跟之前不一样了,厉行非常敏锐地发现了这点。他对于这种细微的磁场变化总是能精准的捕捉到,然后又膈应起来。
那是一种并不美好的天分,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很珍视的东西被人觊觎着,或许那个东西自己本也有那个意思,只是还差点火候。
像之前那只猫,如果不是它自愿向别人撒娇一般地露出肚皮,厉行一定会把那些人赶走,然后带它回家。
而不是那样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事态一点点奔着他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没处去说,又不能说。
“温叔叔,”厉行放下筷子,他露出一个笑来,唇边的弧度却是十分勉强,“我去买吧,要什么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