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笑饮血（彼岸外卷）》潋月魂殇

5、妃子变·三

　　“喂，我说，”黄发少年侧过了头，眼中闪烁着某种我从未见过但是直觉想要逃避的光芒，“要一起吗？”
　　他向我伸出了手。汹涌的情感几乎要将我湮没。
　　我握住了他的手。
　　命运转动了第一下。
　　我们一起训练，吃饭，看落下的夕阳，我们一同嬉戏，玩闹，在漫天的星光下默然许愿。在清晨初次的晨曦中，我们牵手，新的征途，踏遍自己未知的每一个角落。从不停留，是因为我们从来不需要停留。
　　我可以毫无顾忌的大笑，去抢真子手中的烤鱼，在他无奈搔着头一脸郁闷的时候，悄悄用溪水袭击他；我不必在意那些束缚人的贵族礼仪，在无人的山谷尽情宣泄心中的情感。我是无忧的，我是快乐的，我甚至期待起永远停留在这一段时光，如此渺茫而又可笑的希望。
　　就在我刻意想要遗忘掉我的使命时，我见到了我的弟弟，云城青，他就站在不远处，挑起冷瑟的笑，目光漠然而又嘲讽。
　　那一刻，我如置冰窖。
　　我不能抑制的颤抖了起来，第一次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弟弟，已经成长为这样令人战栗的存在。他随意玩弄着几颗珠子，我再熟悉不过的，那是凛然的头饰，见我望来，他朝我淘气一笑，漫不经心的用灵力，将珠子一点一点的碾碎，任粉末在他手中，一点一点地被风吹散。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的笑意，微微弯起，里面闪烁的是毫不留情的杀意！
　　我明白，那是来自云城家的警告。
　　“妃子，妃子你怎么了？”真子着急的说，我只觉得那是遥在天边的呼唤。大长老还泛着腥热的血，父亲犹如鬼魅的呢喃，凛然苍白惊惧的面庞，一下子涌回我的脑海。
　　“真子，真子，我好冷……”我躲在一个角落，让自己离开那股视线，我狠狠的拽着真子的手，却不能有丝毫的缓和。
　　“妃子，我在这儿，究竟怎么回事？”真子手足无措，只能轻轻拥着我，此外，他什么也做不了。而在他怀中的我没有发现，他的眼神投向了之前云城青所在的位置，讳莫如深。
　　在我发泄过后，我们相持着走回了家。路上很安静，我们两人都保持着沉默，这是真子的体贴，他从来不会去追究我不愿意说的事情。
　　而当我在我和真子的家附近看到云城家的标志时，我意外地镇静了下来。我清楚的意识到，我逃不开我的使命，更不能期待别人的保护。至少真子现在还没有能力保护我，而我更不能连累他。
　　“真子，”我转头，清楚的看到，在星光灿烂的辉煌中真子眼中倒映出我苍白的微笑，我说，“我要离开了。”
　　“离开？去哪儿？”真子停下脚步，着急的说。或许他已经猜到了，但是他仍然希望从我这儿获得一个答案。
　　“去我该去的地方。”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故作轻松，“真子，其实我一直瞒着你，我真正的名字是云城妃雪，静灵庭云城家的长女，独自一人在流魂街历练。现在我该离开了。：
　　我转身，不敢看他。
　　是啊，我该离开了，我已经安逸太久了，我太习惯于真子的保护，我已经开始变得懦弱……
　　“女孩子，就是要用来保护的嘛！”真子大大咧咧的说，记得当时我故作不忿，心下却收获了满满的感动。
　　“云城妃雪，”他僵着身子，低低地叫着，似乎压抑着某种冲动，“为什么要说出来，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很好嘛？”
　　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很好嘛？是啊，何曾几时，我也有过这种奢望……我加快了离开的脚步，深怕多待一秒便会忍不住失声痛哭。最后，我躲在一棵树后，终于丧失了全部力气，黑暗，将我湮没。
　　“妃子，妃子！”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平子真子的呼唤。
　　“妃子，妃子！我知道你还在附近，妃子！”真子还在叫，“妃子你给我出来！云城妃雪你个臭丫头，你给我听好了，我平子真子，始终承认你这个朋友，不论你是妃子还是云城妃雪！”声音逐渐偏远，真子似乎走上了另一条路，而我终于瘫软了身子，掩嘴痛哭。
　　“妃子和真子是好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想起某日在山谷中，我放肆的呼喊。任眼泪倒流，我扯开自嘲的笑，是啊，妃子和真子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可是，妃子和云城妃雪不是同一个人。妃子一心一意对待朋友，而云城妃雪却只会利用。而我，只能是云城妃雪。
　　又静静的坐了会儿，我站起身，辨别了一下方向，走上了一条与真子离开时相反的方向，身影，渐渐消失在树丛中。
　　“喂，我说，要一起吗？”黄发少年咧开笑，向女孩伸出了手，“我叫平子真子，你呢？”
　　“原来你叫真子啊，那我就叫妃子好了，真子妃子是不是很搭啊！”女孩扬起笑，握住了少年的手。
　　我流着泪微笑，将这一幕永藏心底。
　　我走向了流魂街更深处，带着自我放逐的厌弃。我毫无目的地行走，不断闪过和真子相处的一幕幕，以及云城家的一切，在雨天，我放肆的哭喊，让绝望任意宣泄，天晴后，我以从未有过的狼狈浑浑噩噩踱步行走，听不见任何声响，不关注周围景色，我只知道，我巴不得就这样死去，就这样死去呵……
　　终于，我倒下了，倒在遍布荆棘的丛中，带着恶毒的快意，和解脱的释然。混合着血的泥土的芬芳，让我着迷的入梦。如果人生可以就这样结束，那未必不是一种幸福，可是这对于我来说，也仅仅只能成为一种奢望，因为我连死都不能。
　　姐姐，凛然好痛，好痛……
　　仿佛听见凛然虚弱而绝望的呼喊，我在黑暗的梦魇中挣扎着清醒，只觉得身冰似铁，却偏偏皮肤滚烫如火，整个人都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冰火极端下我只觉得难受极了，不由得呻吟出声。
　　旁边依稀有什么动静，却并不清晰。冰凉的感觉从额头传来，皮肤舒服的喟叹，却从心底升起一股森冷。
　　“好冷……”我喃喃出声，仿佛回到了杀死大长老的那晚，夜凉如水，而我的生命力似乎又如同弟弟手中的那颗珠子一样被一点点碾碎流逝，阴暗的地牢中绝望的呼喊诡谲的微笑一点点吞噬着我的灵魂，好冷，真的好冷……
　　身上似乎盖了条被子，但不够厚，我的寒冷没有丝毫被缓解。我觉得，从我的灵魂开始，我的身我的心，都在不停的冷却……我多想就此死去，可是凛然……我还要保护我的凛然，不可以死，不可以……
　　如此挣扎数日，我终于睁开了眼。眨动沉重的眼皮，死亡的阴影还环绕在我心头，我不知道经历了这次之后，我还有没有勇气再去追求死亡，真真可笑，到现在才发现，我竟是如此的懦弱，如此的恐惧死亡。
　　疼痛一袭一袭涌来，我却顾不得，用可怜的视线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收集可能会帮到自己的信息，连我自己都不由得唾弃自己，我憎恨着我的家族，却运用着他们所教给我的一切。
　　这是一间简陋的屋子，还算整洁，不过没多少东西。床上的被褥散发着阳光的芬芳，是令我怀念的味道。多久没有这样单纯的躺在床上了？我看着天花板，勉强扯出一个苦涩的笑。
　　“吱呀”一声，门开了。纤长的身影拉开一道长长的影子，投射在我的脸上，我眯了眯眼，看向那沐浴在阳光下的我的救命恩人。
　　曳舟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