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愿》小呱不呱呱

4、人有古怪

　　凌音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趁这个好时机，终止合作，直接招聘人事回来接手所有事。

　　资料不多，邵总早该看完，他始终盯着电脑屏幕，沉思、琢磨，酝酿许久，才赞同地点头。

　　“确实，按照你的提议，公司每个月能节省两万多块，这些钱无论拿来做些什么，都比付给人力资源公司强。”

　　敲门声响起，秘书李丽园不等邵总应声，自顾自推门进来，将一杯冰咖啡放在邵总面前，随后站在旁边，像个忠心的侍者一般。

　　她似乎听到了凌音的计划，也发表自己的意见，语气柔和，语调寻常，没有半点阴阳怪气的感觉。

　　“凌经理的提议特别好，人力资源公司只派一个人来协助我们的人事工作，却得到那么多报酬，最后那些钱也不知道进了谁的口袋。”

　　原本是一个简单的赶走人力资源公司的计划，经李丽园的嘴一说，就变了味。

　　细心的凌音一听就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

　　公司的老员工都知道，这间人力资源公司是朱七虹表哥开的。她只想夺走朱七虹把持人事的权利，但李丽园强行将话题扭曲成朱七虹在背后中饱私囊。

　　听了李丽园的进一步分析，邵总竟然开始犹豫。

　　“小凌啊，提议不错，我觉得还是应该再考虑考虑，这才月初，到月底之前，我一定做出决定。”

　　“那我先出去了。”临出门之前，她特意瞄了李丽园一眼，表情平淡，安静站在邵总身边，没有一丝小计谋得逞的异样。

　　也许是还没有表露出来，也许是无心的话，凌音不会希望自己看错，她对李丽园没有任何特殊情感，只对事不对人。

　　回到办公室，在自己位置上坐不住的方诚又追了进去，火急火燎的追问：“怎么样，同意了嘛？”

　　“公司办公室的隔音效果真差，有机会一定提议用好材料重新装修。”关于人力资源公司的计划，凌音没告诉任何人，突如其来的追问让她怀疑方诚在听墙角。

　　“哎呀，哪有那么差，我也就贴在门上仔细听，才听到了那么一点点，你们那个秘书也听了。”如今的凌音凶巴巴的，让方诚害怕。

　　“听了多久？”

　　“你进邵总办公室之后，她拿着咖啡回公司，然后就在门外听了。”

　　简短的证词让凌音几乎确定，李丽园有问题。

　　无缘无故和她同仇敌忾，主动扩大问题，主动挑明计划的利害关系，分明是在拿她当替罪羊。

　　那么李丽园的目的只有一个，扩大邵总夫妇的矛盾，再栽赃给她。

　　“姐，你盯着那个秘书干什么？难不成……”方诚也察觉到气氛不对。

　　“录用你的时候，不是给了秘密任务吗？那你就好好盯梢。”

　　“朱七虹让我盯梢你哎。”方诚被弄糊涂了。

　　“朱七虹是要盯梢和邵总有不正当关系的人，她认为那个人是我，才让你盯梢我，实际上你要盯梢的是李丽园。”

　　“你怀疑那个秘书？”
　　“昂，怀疑，他们的家事跟我没关系，但绝对不能妨碍到我。”冷静淡定，带有一丝强者的轻蔑，和昨天为人手问题争吵时截然不同，这就是凌音本来的样子。

　　她本不该为朱七虹的阻挠着急，但城市客车集团项目是公司将业务范围拓宽到省外的绝好机会，所以她失态了。

　　“行，我姐一句话，我赴汤蹈火！”方诚信誓旦旦。

　　下一秒就被凌音破了冷水。

　　“还是算了，你别蹚浑水，赶紧辞职回家。”

　　“姐啊，你不用担心我，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凌音仰头，看着这个早就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大男孩，脑海中无法控制地浮现出当年拖鼻涕的跟屁虫模样。

　　“不靠谱”三个字深深刻在她的记忆中，也刻在方诚的脑门上。

　　“你妈说了，这些年你在国外可是混吃等死，一点正事不干，不怪我对你没信心。”

　　犀利的揶揄，不留一丝情面，方诚的面子自然挂不住，转身去开门。

　　握住门把的时候，还不忘记反驳：“姐你等着，迟早让你刮目相看。”

　　话放得痛快，下班时间，方诚还是缠着凌音，非要请她吃饭。还主动任宰，提出去一家新开的高档烤肉店。

　　初夏时节，凌音可不想去吃什么热腾腾的烤肉，百般推辞却拗不过方诚，连脚踏车都被方诚抢走，才勉强同意。

　　烤肉店里，靠窗冷气足的位置，相对舒适，感受不到多少热量。

　　方诚还真是客气，把店里最贵的肉都点了一遍，生怕凌音吃得不痛快。

　　“姐，我烤你吃，怎么样？”

　　“你小子到底想干什么？套消息呢，还是有阴谋，你最好老实交代，等我把你拆穿了，怕是连朋友也没得做。”

　　从头到尾，凌音都没相信过方诚的话，保护什么的，都在骗她。

　　面前这小子确实从小就好管闲事，两天下来，凌音从言行中基本看清楚，管得不完全是她的闲事，还有其他人的。

　　“我……”方诚殷勤烤肉的手停下，将烤好的几块肉放进蘸料碗中，寻常的动作重复好几次，才开口回应，“我是想保护你，也确实还有其他的事。”

　　“那还不赶紧说？”

　　“就……我妈，她说这些年你一直郁郁寡欢的，想知道十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想帮你解开心结。”

　　十三年前的事像魔咒一般困扰着凌音，不需要提发生了什么事，仅仅代指时间的四个字就能让她痛苦不已。

　　她不能说，也说不出口。

　　本就正经坐着连筷子也没拿的她缓缓低下头，好像一台没电的机器人，失去活动能力。

　　冰冷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打在长裙上，很快浸湿一片。

　　“姐？”

　　“别问了，回去告诉你妈，谢谢她的关心，但那不是她能管的事，我先走了。”凌音抓起背包冲出烤肉店的门，用意志力克制着字颤抖的双手，打开脚踏车的锁，却没办法骑，只能推着走。

　　好端端的为什么想要知道十三年前的事，全家族都保密得很好。而且阿姨为什么会觉得父亲死亡的事还不够打击，执意追问十三年前的事呢？

　　晚风清凉，凌音推车走了一路，冷静许多，路过一间面馆，进去点了大碗凉面，“呼哧”“呼哧”地吃着。

　　乱糟糟的一天结束，唯一让她舒心的是，妈妈接到她的电话时，没有骂人，反而表示会先吃饭。

　　对别人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对她来说是妈妈转变的第一步，已经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

　　填饱了肚子，手机也配合响起。

　　“喂，舅舅啊，怎么了？”这种时候打电话来，难不成是叫她去吃晚饭，凌音当场对自己点了大碗面的行为表示懊悔。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舅舅的唉声叹气。

　　“你哥和嫂子又闹起来了，你哥跑出去了，你嫂子在家拿你二姨发脾气呢，你快点来，我说不过她！”

　　呵呵——
　　凌音冷笑着挂断电话，瞥到手机上方诚发来的信息。

　　【姐，对不起，我不应该问让你不开心的事。以后我不问了，我就保护你，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蹚浑水也不要紧，谁让我是你弟呢！】

　　知错道歉还是好弟弟，凌音回复。

　　【我没事，但我没什么能告诉你的。公司的浑水少蹚，让你做事我也有分寸，情况不对你及时撤退就好。】

　　发了信息，凌音踩上老旧的脚踏车，用刚吃饱的力气飞速蹬车，直奔老城区。

　　她哥不是亲哥，是二姨的儿子，她的姨哥。独生子女的一代人，总是和表、姨、堂兄弟姐妹走得特别近。

　　姨哥是二婚，而且是闪婚，婚后几年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没见过像他们这么烦人的。

　　而凌音的二姨又是个胆小怕事的性格，不敢劝，每次都是找家中唯一的兄弟，也就是凌音的舅舅去救场。

　　舅舅秦如春也是老实巴交的性格，劝架还能说两句，想镇住两夫妻是不可能的。

　　整个家族只有凌音浑身煞气，能把人怼到哑口无言。

　　二姨家住在老城区的平房里，有独立院子，装修过，环境不错。

　　凌音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嫂子胡巧痛骂丈夫没出息，瞬间收回了要往院子里迈的脚。

　　老生常谈的话题，胡巧骂不累，她都听累了。

　　可惜门已经打开，舅舅发现她到场。

　　“哎呀，小音啊，你可算来了。”舅舅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往墙角甩甩，初夏的夜晚仿佛有着四十五度的高温。

　　凌音被扯进院内，胡巧的骂声也暂时消停。

　　“吵着呢？骂痛快了没？”凌音先发制人，一屁股坐在院里的是桌上，抱住双臂，冷冷望着胡巧。

　　“凌音来了呀，那可太好了，家里就你一个女孩子，你可得帮我评评理！”

　　亲戚繁杂，凌音的姨哥又岂止她一个妹妹，另一边的亲戚那还有一个堂妹。是个有钱大小姐，从来瞧不上胡巧，想利用人时才会联络。

　　“你说说，现在哪还有像你哥这样的男人，当个小保安，每个月就挣个两千多块，能养得起谁呀。”

　　“有啊，青年保安嘛，满大街都是。”

　　这话说出来已经很不给面子，换做别人早就没话再吵，可胡巧不是普通人，怼到脸上还能继续。

　　“话可不是这么说，你看你也是女孩子，就他们家这条件，你会嫁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