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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八章 狭路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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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西宫,玉寒缓缓行至榴邰园,她知道此时柔贵妃正在园中小憩,所以才特意绕了东边的路出宫。让她中意的男人上心的女人,该是怎样的风致呢?她想要好好看一看。
快要五月了,池子里的莲花已是含苞待放,谢妙言此时就立在小桥上,静静地观赏着田田的荷叶。
她今日着了一身淡紫色的纱衣,从玉寒的角度看过去,整个人像是笼在一片淡淡的烟雾里,朦胧而看不真切。但那温柔如水的气韵是消不去的,直教人心生怜爱之意。
玉寒笑了笑,心念:真是个美人儿,凤臾的眼光还不错嘛。于是,继续病病歪歪地向前走过去。
二人擦肩之时,谢妙言却开了口,“你是何人?为何见了本宫不跪?”
玉寒一听,唇角微露出如我所料的浅笑,但也许是因为太浅了,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
谢妙言怎会不知她是何人?墨紫色锦衣的病弱少女,可随意于椋宫进出走动的,除了玉家三小姐,还有谁?她不过是见不得这看上去一无是处的小丫头深得太后的心意,想要给她个下马威罢了。
不过,玉寒岂是善主?别说跪她,就是应她都嫌费力。
眼见着玉寒连眼皮都没抬,对她不理不睬,谢妙言心中邪火上涨,左腿一勾,想叫这不识好歹的丫头长长教训。
但不知怎的,她才出腿,就被裙角勾着,斜斜地就要朝池中倒去,玉寒见状不露痕迹地托了她一把,便教她重新站稳了。
谢妙言狐疑地看着玉寒,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她方才惊魂未定之际,只觉得腰间一股暖流像腹中涌去,然后便是浑身都安稳了,而玉寒托着她的那只手虽只是轻轻一揽,但气力绝不是一般女子可比的。
见她呆在那里,玉寒只低低留了一句:“该叫太医来请喜脉了。”便颤颤巍巍地走开了。
而谢妙言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脑中一片空白:这少女究竟是何方神圣?又意欲何为?她不确定了。
不日,玉家老爷子上朝后回到家里便愁眉不展。
玉家四少见自家老父一脸吃瘪的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便很是贴心地凑上前去问了一句:“老爷子啊,你怎么了啊?”
玉霄瞥了他一眼,前一刻还拧在一起的眉毛立刻舒展开来,腾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开口就是中气十足的一声暴喝:“这还有没有天良了啊!谢妙言那个女人也配得起靛朝的后位!”
四少被他这么一吼反而更加困惑,小心地又问了一句:“究竟怎么了啊?”
“还能怎么着,陛下要立她为后呗!这还让不让玉家活了!我的脸面啊……”爆发完毕,玉霄掩面,佯装大哭。
四少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就是他玉家的家长,有这么为老不尊的当家,玉家还没没落也算是苍天垂怜了。
“我说老爹啊……”
他才开了个头,玉霄便又是一阵大吼:“别烦我!没见着你老爹我正烦着呢吗?”
四少这下是彻底没了声响,只得在一旁候着,想着等自家老爹累了,也就差不多了,对付玉家老爷子,不予理睬便是上策了。
果然,不消片刻,玉霄见自家小儿闲坐一旁,优哉悠哉一副看戏的样子,立刻收了那本就是硬装出来的可怜样,贼兮兮地凑到四少跟前,却说出了一句没来由的话:“我说,寒儿啊,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原在喝茶的四少,含笑的脸霎时冻住了,冷冷然道:“老爹,当心隔墙有耳。”
玉霄立刻收了玩笑的态度,坐到一旁,“早朝睿帝说了,柔贵妃恭良贤淑,喜怀龙子,让群臣商量着立后事宜。”
四少听得此言,神色不动分毫,抬眉也就瞥了自家老爹一眼,就重新端起茶盏来。
玉霄见他左手稳端茶托,用右手上执着的的茶盖轻飘飘拨了拨浮着的茶沫儿,抿了两口又将那茶盏搁在一旁,终是抬起了头,漂亮的杏核大眼直视玉霄,看得他一阵心慌。
“老爹想要暖儿做些什么啊?直说吧。”面上还是乖巧的笑容,可玉霄的背上却是起了一层薄汗。
见自家老爹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四少不得不再暗叹一口长气,这就是家门不幸啊,有这样玩世不恭、不务正业的当家,玉家军中第二把交椅的位子还没拱手让人,真是要多在菩萨跟前烧烧高香。
“你该不是不知道该干什么才这么要死要活的吧?”四少小心翼翼地问出此言,不料一向死要面子的玉霄竟没有犹豫,很是干脆地点了点头。
这下好了,玉家四少只有抚额皱眉的份儿了,不过也只是少顷功夫,四少抬起头来,一脸正色道:“风口浪尖上,柔贵妃突然就怀上了,你……该不会觉得这是天意吧?”
玉霄看了自家儿子一眼,沉吟道:“你的意思是……”
四少见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的正色瞬间消失,重新换上一副笑脸,“这就对了嘛!我就说咱玉家的当家怎么能呆到这个地步呢!”
玉霄一听,立刻拍案而起,“混账东西,,要不是为了你们姐弟二人,我玉霄何至于装疯卖傻!”
四少知他是在佯怒立威,也就顺着他的意思,万般狗腿地奉茶扇风,“是是是,老爷子是什么人,真人不露相嘛!一切就交给你家孩儿我,保证不出纰漏 !”
这回总算轮到玉霄淡淡然抿了口茶,“那你打算怎么做?”
一旦柔贵妃为后,且不说玉家颜面扫地,谢家的势力肯定是从此如日中天,楚家与谢家一直往来密切、关系匪浅,如此楚家必在军中独领风骚,就算有桐太后在朝中帮衬,玉家也是不可避免地要走上家道中落的路。
这一切,四少自然是知道的,于是敛了敛神,道:“这次睿帝做得也太明显了,他成年至今一直没有子嗣,说是椋宫里的女人都不能生育也没人信,那难道是我靛朝英明神武、风流倜傥的睿帝不能人道?”
他冷笑了一声,又继续道:“想想这也不可能啊!”
戏谑过后,四少倒是真的正经起来,“他这么些年不让后妃有孕,不过就是不想让朝中势力划分得太过明显。”
他顿了顿,喝了口茶水,看了自家老爹一眼,语焉凉薄道:“今时不同往日,他不愿要我玉家女儿,偏要立谢家妙言为后,自然是要有个由头,这不?贵妃娘娘身怀龙子、荣宠正盛,难道还嫌不够?”
这几句话,说到“身怀龙子”这四个字时竟带了一分若有若无的妒意。而玉家老爷子听得“不愿要我玉家女儿”几个字时,眼角跳了跳,似是怒了。
四少也没停下,低低的嗓音依旧不疾不徐地传来,“既然后宫咱争不过他们,那就弃车保帅、另辟蹊径。”
“继续。”这一次玉霄倒真是有了家长的威势,只两个字回应了四少。
“孩儿大可去科考场上转悠转悠,入仕为官,也好在朝中给老爹你做个伴儿啊。”说完就大笑起来,好不快活。
玉霄见他如此,也未多言,只吩咐了一句:“你先歇着去吧,容我再想想。”
四少得了老爹的吩咐,自然就是往凤鸣轩过去了。
才入了楼,一个单薄的身影就立在跟前,“暖儿?你怎么下来了?”
那单薄的身影纹丝不动,也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前方,碧绿的眼睛里泪光荡漾。
“暖儿?说话啊,阿姐在跟你说话呢!”
“阿姐,暖儿求你,不要去宫中,有危险。”伴随着一声乞求,两行清泪终是直直地坠了下来。
如你所见,除却偶然觐见太后,其他时日玉寒皆是玉家四少的面目。
“暖儿在胡说些什么呢,阿姐什么时候说要去宫中了?”
“阿姐要入朝为官!”
“暖儿想多了。”玉寒不想让他担心,想要糊弄过去。
“柔贵妃的孩子生不下来的,阿姐去宫中会有危险!”玉暖根本就不听玉寒的劝慰,几乎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
“暖儿!”玉寒见他如此,脸色顿时一寒,“话,不要乱说!”
玉暖见状竟含泪笑了起来,指着自己那双碧绿的眼睛,问道:“阿姐不信暖儿,难道还不信暖儿的这双良玉神目?”那翡翠般的双眸里有焦虑,有急切,甚至……还有怨愤……
“告诉阿姐,你看到了什么?”此时玉寒的脸上已全然没有了平日的嬉笑宠溺。
玉暖低着头,断断续续地说出几个句子:“麝香汤……柔贵妃滑胎……陛下……在春锦阁……”
玉寒盯着正在抽噎的玉暖,好一阵子没有开口,然,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又多问了一句:“只有这些吗?”那似是平静无波的嗓音里有一点急切和怀疑。
玉暖显然没有忽略掉这点似有若无的情绪,双颊带泪,抬眼便是凄楚一笑,“阿姐真的不信暖儿吗?”
玉寒的心已然是凉了,只因……身为双生子,暖儿心底的那一丝寒意也沁进了她的心里,深吸了一口气,挽起玉暖的手,柔柔地牵着,“进去吧,门口风大,站久了怕是不好受。”
玉暖看着跟前的阿姐,秀丽的蛾眉紧紧地蹙成一个“川”字,压得他自己喘不过气来,阿姐没有说不信,可,也没有说信!心蜷成了一团,怎么也解不开,于是,眼前一黑,但听得玉寒一声急切的叫喊:“暖儿!”便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