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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不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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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村庄看起来破败不已,几座茅草搭建的房子上风雨过后草屑横飞,荒草疯长,跟废弃了许久一样。
“世事多艰啊……”苏长岱摇摇头还是准备进村碰碰运气。
一路下去,拖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孩子,苏长岱在杂乱无章的村子里面逛了好几圈,愣是没找到一个有活人的房子。他浑身的泥巴已经僵硬在长袍上,温和的阳光这次令他浑身不自在。他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叹了口气。
“要不扔这算了?”
“反正也是个小叫花子。”
“说不定路人经过谁给拾捡去呢?”
可再看一眼孩子懵懂的脸,苏长岱的心理暗示便失败了。这下急得他抓耳挠腮,索性将孩子放了下去,自己也盘坐在空地上,不走了。
看着小孩还没有醒过来的意思,苏长岱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将他给拍死了,不由得上前仔细了查看,小孩在光的温暖下脸色回转如常,薄薄的嘴唇有了血色,但就是没醒来的迹象。
“算了,送佛送到西。”苏长岱直起身来将手放在小孩胸部,接着一股清泉似的气息注入了小孩体内,哼,再不醒来,可真不管了。
他这个人,总是在好事与坏事之间做思想斗争。
小孩在昏迷中似乎听见身边总有群呱噪的乌鸦在冲着他叫丧,接着是好几只河怪来撕他的身体,好不容易从水里逃出来,自己的小窝就被河怪们一拥而上给拆了,天上的乌鸦在嘲笑他,泛着漫天的乌云大雨,小孩哭得撕心裂肺,却招来了更多的乌鸦。
“孩儿,走!跑得远远的,永远离开这个地方!永远,不要再回来!”有人在冲着他喊,喊声渐渐被雨水淹没,天地之间,瘦骨嶙峋的他孤苦无依。恰在这时,东方的乌云似乎被什么力量给撕开了一个裂口,接着是黄昏的暖光,光所及之处,一片祥瑞。小孩看呆了,血和泪水凝固在他的脸上,那束光似乎在呼唤他,他不顾一切地开始向着光的方向奔跑,乌鸦们紧追其后,有几只牙尖嘴利的甚至啄食他的身体,刺骨的剧痛后,小孩的肩颈上就多出来几个肉窟窿,汩汩往外冒着血。
小孩阵阵痛楚过后,终究是力不能及,渐渐倒在了泥泞中,乌鸦们见此情景甚是狂欢,一瞬间便蜂拥而下,黑压压一片准备将这团嫩肉变成白骨。千钧一刻,裂口之中传来人声:“放肆!”
这声音贯穿天地,震撼之极,方才张牙舞爪的乌鸦们顷刻乱成一团作鸟兽散。接着一个模糊的人影自天上而来,小孩意识不清,只觉得温暖遍布全身,如同再生。
“好温暖……”小孩呓语嗫嚅,脸上有了血气。
苏长岱伸出手指在男娃脸上轻轻戳了一下,总算醒了。
小孩吃力地别过头来,眼前男人的这张脸正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他。“你救了我。”
“太弱了,睡一觉都能不醒,真是太弱了。”苏长岱可不想将自己“下黑手”的事给承认下来,“你的家该不会真在河里吧?”
小孩躺在苏长岱怀里发愣:“这是哪里?”
“这小破村,肯定不是你家。”苏长岱起身,那河里实在不像个去处,看着小孩也醒了,几圈下来也没见个活人,按理说应该是附近的孩子,但看那模样又有点怀疑谁家小公子落了难。
“小孩,你要是能想起来呢,我就送你回家。要是想不起来,我这又不能一直带着你,虽说你救了老夫一条命吧,我应该报答……”苏长岱越发后悔自己不该跟个凡人一样陷在泥潭里找人救,这不就惹上了个拖油瓶。
小孩虽然小叫花子打扮瘦骨如柴,但眼神清亮,看得出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有些不耐烦,于是说:“我家就在前面,您走吧。”
“前面?前面是哪里?”苏长岱问。
“就前面,不远。”小孩说着从地上爬起来,手指随意朝着一方指去:“就在那前面。”
苏长岱梗着脖子望了老半天,又盯了孩子一会:“好吧,那我可不管你啦,对了,这个你拿着,权当救命之恩了。”说着从袖里掏出一枚小小的金币,“这东西能给你买好几身新衣服了,还能给你家盖个新房子,总比住河里强多了。”
小孩愣愣的,那金币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色彩,迟疑间苏长岱将东西揣进了他手里:“老夫我还有要紧事要去办,就不陪你回家了,天地逍遥,咱们有缘再见?”
小孩眼神巴巴地看着这个好看的男人想走又似乎被什么牵绊着不好走的样子,于是便捏着那枚金币给男人鞠了个躬,自己先走了。他走得踉跄,头也没回。
“真就走了啊……”苏长岱站在原地一直看着,直到小孩的影子完全不见,太阳升起烤得他有些焦躁,他自想,算是打发了,钱也给了,命也救了。
可以,可以了。
上路!
此刻,沧州。
新任左丞相千秋岁刚刚面圣回府,管家便上来通报有人已在外面候了两个时辰,千秋岁蹙着眉:“让她进来。”
不一时,管家领着一位假小子装扮的女子进来,旋即自己退了出去掩上门候着。
女子跟着就半跪下来道:“大人,公主有恙。”
“嗯?”千秋岁正坐下喝茶,茶水还没送到嘴边,愣了一瞬,便继续喝了一口,“如何?”
女子回道:“脸上有伤,难以愈合,怕是永生要留疤。”
“谁干的?”座上之人掩着半张脸,眉峰隐隐微皱。
女子颌首,不敢抬头:“是白魂。”
“哦?白魂伤到了公主?”千秋岁一张脸转过来,弱冠年纪,五官清俊,有些泛白的薄唇似乎在隐忍着一些不能乔装的情绪微微抖着,“还是,另有瓜葛?”
女子见此,忙回:“白魂一族出其不意,苏大人未曾防备,公主才……”
“苏大人。”他饶有兴趣地重复了一遍。
“是的。”
“当朝驸马,皇上的臂膀。你去吧,务必要助他一臂之力,拿下白魂一族。”千秋岁叹口气,“另,确保公主无虞。”
女子微顿,随即抱拳:“是!”
出丞相府往东南不到半个时辰,便是最繁华的都城第五横街,这条街上商铺林立,酒楼丛起,人群攒闹,不过最吸引人眼球的还是刚入大街就能看见的一座恢弘府邸。女子从这里纵马疾驰而过,便觉一股肃穆之气倾压而来,她不由得抬头看去,西南角一处五层玄色楼宇威严矗立,和四周高厚的围墙一起构成了人们对苏府的初步印象。
女子眉头紧皱,似乎听到一阵铃声飘在耳边,她狠狠地捂了一把耳朵,感觉不起作用,那楼宇呈六角飞檐,三十处飞檐头上,各挂有一鱼形银铃,跟玄色的楼宇本身非常不搭调,风来,这些银铃便开始响,铃声悦耳,时常引得行人看上一看。
一路飞奔穿过第五横街,女子勒马回头,那座宏伟的建筑在她眼里只有微茫一点,这才冷哼道:“终有一日。”
晌午的日头眩晕下,马蹄扬起的灰尘漫天而去,直达苏羲和所在达曼山脉。
经过两日休整,苏羲和又一次整装肃纪,准备先发制人,突袭白魂一族。经过探子不断刺探回禀,他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那片冰原每隔两个时辰便起一次大雾,大雾之后便是海市蜃楼,持续一个时辰。两日里循环往复,虽然一直未见白魂真身,但苏羲和大胆推测,这大雾浓起之时,应是白魂最弱之时,她们离开所谓的海市蜃楼,来到冰原觅食,上次应该是生人突然闯入,打乱了她们的节奏。
出发之前,苏羲和见了公主一面。
只两日,青茗眼见的憔悴,这两日她都不许苏羲和踏入营帐,只有阿离在跟前伺候,说是脸伤未愈,无心见人。苏羲和见此景,心中更是生起了一股必灭白魂的怒火。
他将公主安顿好,留下五百人守着营帐,然后亲率两千多人出发。那日的达曼冰原透彻得一望无际,如巨大的镜面嵌在高原,天色无垠的蔚蓝,苏羲和一众埋伏在离冰原不远的一处山坳,等待浓雾生起。
果然,在紧张等待的半刻中后,苏羲和看到镜面上渐渐升起一层白雾,它们凭空而来,浓烈异常,完全不是自然的产物。他按住了一旁想要起身的长老摇摇头,示意还不是最佳时机。
浓雾越来越厚,愈发苍白,不一时就填满了整个镜面。被如此厚实的白雾遮挡,苏羲和纵有神目也穿透不了这堵雾墙。他沉下心来,仔细观察这团雾气,渐渐他看见浓雾越是中间越发苍白,周边更像是一团团的白里透青的气。眼见如此,苏羲和心里有了大概,不再犹豫,手势一动,长老们率先出手。
几位长老即刻飞升至长空数丈之高,镜面犹如平面全部收入眼底,只是这一眼差点令几位老者晚节不保。
这浓雾之中,隐隐藏着十几位女子,只是她们身上一物未着,赤身裸体,曼妙的身材见之令人血脉喷张,极具妩媚诱惑。她们在浓雾中吸食雾气,细看之下女子的眉尖上还挂着凝结的水滴。
场面瞬间有些失控,长老们闭眼凝神入定片刻,心中默念口诀,一张巨大的图阵张开在冰原上空,图阵之上是炎阳烈火倾覆而下,映得苏羲和满脸通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