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玩不起啊》木漏日

13、晋江独发

　　江榷言眸子澄澈，姿态随和，好像没有丝毫鸠占鹊巢的不自在感。

　　陆屿开门见山，“我交了1.5份住宿费。”

　　江榷言当场愣在原地，“啊？”

　　陆屿重复一遍，转过身将身上外套脱下，取出箱子里的拖鞋，换上，“我是一人寝的。”

　　陆屿刚刚从国外回来，那边是初春，天气阴冷。他从机场回来没空脱衣服，身上还穿着长长的深褐色过膝披风。
　　眸子漆黑得像是一口望不到底的枯井，半点光亮都没有，鼻梁高挺，眼皮极薄，抬眸时双眼皮很深，眼神里有几分疲惫，看样子学业上的事情还是给他造成了一定压力，好像这次不是很顺利。

　　江榷言忽然想到今天听到的那些墙角。
　　但他没直接问陆屿发生了什么。

　　“我哥快醒了，我已经跟学校递交了复学申请。”

　　“我住学校时间不多，不会打扰你的。”

　　他展露出好看的笑容，“你给学校多交的那份钱，我补给你怎么样。”

　　陆屿今天看上去真的有些累。
　　他只瞥了江榷言一样，那种眼神，就好像他是不谙世事只知道玩乐的小孩，他什么话都没说，先脱下了外套，拿出洗漱用品准备去浴室洗个澡。

　　“你饿不饿，我带了吃的，要一起吃吗。”

　　“我不饿。”

　　江榷言住进来之前，这里就是普通的二人寝。
　　他住进来以后，冰箱更换了容量更大的双开门，空调装了最新款，就连地板都重新做了除蜡磨光处理，格外锃亮。

　　陆屿然后打开行李箱，箱子里根本没有几样东西，一台老式笔记本，几份材料，还有几套被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陆屿将衣服挂在了衣柜里。

　　“需要帮忙吗。”
　　“不用。”

　　江榷言还想说些什么，陆屿背着包拿着材料就走了。

　　正在通话中的手机闪烁两下，沈琮发来一条短信：“陆屿在英国的项目出现数据错漏，他肯定没空谈恋爱的。你别白费功夫了，我打赌，你明天就得被撵走你信不信。”

　　江榷言不置可否。

　　果然是不顺利啊。

　　程自安说过陆屿非常聪明，整个学校里传言也是如此，就连在云市医学界撑着半壁江山的沈琮都能听说陆屿的事情……这说明陆屿真的是个可造之材。

　　可是这样天才的人。
　　怎么就屡屡不顺呢。

　　“你不是把他吹破天的聪明吗，既然这样，他的麻烦肯定很快就会搞定的。”

　　江榷言声音懒懒的，对着空调吹冷气，好不惬意：“我和他一块努努力。”

　　“他搞定问题，我搞定他。”

　　……

　　陆屿从实验楼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微风吹过他的脸颊，每天的这个时分，景色都会格外寂寥。远处宿舍楼里稀稀疏疏地亮着灯。
　　他去面包店买了几个打折清货的三明治。又顺手拿了两袋咖啡，正要结账时，身后传来声音：“陆屿？”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那个声音更近一些，夹带着小跑的动静，一道身影像是小猫似的一下蹿到他面前。
　　是江榷言。

　　“你来买明天的早餐？”

　　陆屿看着手里的三明治，“晚饭。”

　　江榷言瞪着眼睛，“你晚上就吃这个？”

　　陆屿没说话了，扫码付钱离开。江榷言把一堆东西堆上桌面，又喊住半条腿都伸出去的陆屿，说，“你可以帮我提一下吗，好像买太多了。”

　　陆屿眉头微蹙。
　　江榷言买的真的很多，足足三大袋，宿舍就那么丁点大的地方，他居然还要买折叠小椅子各类一次性餐具还有小煮锅等等小家电用品……

　　陆屿到底是没直接走掉，帮他提了一袋看上去最大的。

　　江榷言看着剩下两袋虽然体积小但实际重的：“……”

　　“那个。”
　　“我们晚上吃火锅好不好。”

　　江榷言跟在他身后，“我也没吃东西。”

　　陆屿：“不用，我买了晚饭。”

　　陆屿只帮他提一袋，剩下两袋江榷言卯足了劲儿拎着，他们宿舍楼在顶楼，没有电梯只能靠腿爬，江榷言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罪，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时不时地瞪前面那人一眼。脸都憋得红彤彤的，鼻翼两侧全都是汗珠，手指上都勒得红红的几道印记。

　　等到终于到了寝室。
　　江榷言将东西一样一样摆出来，小架子组装好，一次性的碗筷和筷子都摆好，小煮锅咕嘟嘟开始煮水，没一会儿满屋子都是番茄味。

　　“我今天去找老师问过了，上个月七号不是特大级台风吗，东南面墙壁的防水没做好，现在特招生宿舍一半以上都在漏水，学校已经在加急批款下来修补了……如果你实在不想和我住，那等那边修好。”江榷言一边吃，一边呼着气，说，“学校那边说会把钱退你修好了，我们再分寝吧。”

　　江榷言用公筷给陆屿夹了一小碗出来，放在他桌面上。

　　陆屿眼神深邃。
　　近一年来，接二连三的事情压得他略有些喘不过气来，可他独来独往惯了，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反正事情再糟糕，也就只能这样了。

　　只是。

　　陆屿转眸看向江榷言，似乎到这时候才有空琢磨一下这个人。

　　“你也是特招生。”

　　江榷言眯起眼笑了笑：“不是说了吗，我以前是艺术生。怎么，就许你们理工科特招，不许我们艺术生特招啊。”

　　陆屿没说话。
　　江榷言已经留级三年了，如果说这个学位是他捐了几栋楼买的，陆屿都相信。他也就不再纠结这些事情。

　　江榷言生来天之骄子，一辈子顺风顺水。
　　他和自己，根本就是两个世界。

　　江榷言眯着眼睛笑，敲了敲浴室的门，“我的东西你想用可以随便用，少吃打折的三明治，不新鲜，对肠胃不好。”

　　里面哗啦啦地响着水声，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见没。

　　“对了，陆屿。”
　　“你钥匙呢，我手里的钥匙是借学校管理处的，我得借你的去配一个。一会儿我配好了回来还你。”

　　“陆屿，你听到了吗。”

　　咔嚓一声，浴室的门打开。
　　出乎意料，一股冷气扑面而来，虽然九月份还是很热，但是如果是江榷言的话，绝对不会用凉水洗澡。

　　陆屿头发湿漉漉的，手里的白色毛巾擦着水，两三下后搭在肩上。
　　他从书包侧面取出一只钥匙：“在这里。”

　　陆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嘴唇抿着，没立刻答应，也没拒绝。江榷言举了会儿，陆屿还是接过了手机，手指触碰的时候，江榷言都能感觉到他指尖都是一片冰凉的。

　　陆屿出去了一趟，好像是下楼挪他的自行车。
　　寝室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敲响，江榷言去开门，几个女生憋红了脸，看见是他，眼神先是迷茫，再微微一亮，最后犹犹豫豫红着脸问：“学，学长……那个，陆屿在吗。”

　　江榷言笑：“他刚刚下去了。”

　　江榷言端着碗走近一些楼梯口，就听到好像是几个过来送巧克力的omega从楼梯口追了过去。没一会儿，他看到那几个女生慌慌张张地离开了，好像是被陆屿今晚的冷脸吓到。

　　陆屿回来的时候，看到浴室旁边已经被江榷言黏上了一个可爱的小猫支架，贴着固定贴，吹风机是很新潮的款式，颜色艳丽，陆屿记得在电视上看过这个吹风机的广告，很贵。

　　江榷言笑起来相当好看，像一朵太阳花。

　　“你怎么不吹头发。喏，吹风机在这里。”

　　“你先别把吹风机放在架子上，不然架子会掉。”
　　“陆屿，你听到了吗。”

　　和陆屿不同。
　　他好像是非常没有隔阂感的人。

　　就像认识以来的整整一个月里，总是这样，自然而然地侵入他的生活。

　　“是不是有人想要跟你买酒吧。”

　　江榷言微微愣住，“什么。”

　　陆屿脸色冷淡，“这是你的自由，你不用为此感到愧疚。还给我兼职。”

　　江榷言愣了几秒。

　　因为这件事情只有白绮玉和他提过，陆屿是怎么知道的。

　　“我……”
　　“对方很有钱，他们开出了很丰厚的价格，是不是。”

　　倒也没有很丰厚的价格，就正常的，顺带地，要买下而已，只是凑巧。

　　江榷言抬眼，看到陆屿的表情，心头一跳，问：“那你又是为什么一定要买那间酒吧。”

　　房间里都变得安静下来，夜已经很深了，可是江榷言一点都不困。他听到陆屿说，“因为那是，我母亲的东西。”

　　江榷言隐约感觉到什么被他忽略了，他没串起来。
　　他向来脑子挺快的，终于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了。

　　“陆屿，你不是几个月前跟的项目组得到了国际研究奖吗，奖金呢。军部那边不是投入使用了吗，钱呢。”

　　他怎么可能连买下一间酒吧的钱都没有。

　　江榷言意识到，这太奇怪了。

　　陆屿没说话，只低声说：“如果你卖了，我就去找下一个卖家，没事。”

　　“钱我会尽快存的。”

　　最奇怪的是。
　　陆屿为什么会出现在云中校区，他跟着的项目研究小组不是在京市吗。京大王牌院系核心研究小组都只会设立在本部啊。

　　江榷言心头一紧。

　　“陆屿，你该不会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见他沉默，江榷言试探着问，“你被项目小组……除名了？”

　　陆屿的眼光如刀一般飞射而来，是前所未有的锐利，江榷言都禁不住背脊一冷。

　　除名了，肯定是除名了！
　　不然有什么理由拿不到钱，还被调离本部，陆屿你这个臭小子……看着好像老老实实的，你该不会是做出什么剽窃数据还是泄露机密什么的重大学术污点吧！原来你是这样的学术渣滓吗！

　　江榷言对他的光环碎了一地。

　　不是，程自安向来都是百事通，什么调查水平啊，这么重大的东西都查不出来吗。

　　“陆屿，你……”

　　“我的事情，我会自己解决。”陆屿说，“不劳江总费心。”

　　江榷言：“……”

　　江榷言忽然觉得，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是谜团。
　　让他忍不住想要去探索。

　　他放下脑海中杂乱的一切，坐在陆屿身边，说，“是有人要跟我买。”

　　“但你放心，我没卖。”

　　陆屿转过来，目光中略略有些惊愕。

　　江榷言从没和陆屿靠得这么近过，连他的每一根睫毛都清晰可见，陆屿眉眼相当俊朗，身上散发着介于少年和成年人之间的清爽迷人气息。

　　“那酒吧现在还在我手上。”

　　陆屿对着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喉头竟难得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