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吹过人间最温柔的风》如清欢

8、08.深夜港湾

　　季风每日早起，李婆早餐还未开火前，季风已经绕着半山晨跑完几圈。
　　蓝荣升昨夜留宿，两个人搞到后半夜，金属床脚吱呀呀响到了后半夜，蓝荣升还在呼呼大睡，黎氏却要照顾幼崽，顶着乌眼耐性哄他，央他莫哭，莫要吵到他爹地。

　　黎氏上了年纪，蓝荣升不来时，总爱通宵打牌、烟酒不忌，熬到整个人从内由外、松弛不已。季风进门，黎氏忙丢下蓝嘉豪，将她拉过来，急问她去哪里了。
　　“跑步，怎么？”
　　季风喘息，不明所以。

　　“哎呀，九龙城里出了凶杀案，变态男专挑小姑娘下手，哄骗上门后杀害分尸，不止，还将尸首烹煮食用。”从不看报的黎氏，拍着报纸说：“看报纸才报，那个女仔刚下学，就被变态男哄到家中，强.暴后又杀人，然后——”黎氏说着作呕吐状。

　　“啊！死变态有没有被捕。”
　　李婆听到，没被吓死。
　　“被逮到了，是他自己早上出门扔烹煮尸骨时，正巧被警长看到，警长从他的垃圾中从看出破绽，一举抓获。”

　　“抓住就好，抓住就好，还是警长厉害。”
　　李婆拍着胸，说：“那近日嘉蒂小姐上学，要让她小心。”
　　黎氏往楼上看了眼，低道：“管她去死。”
　　李婆低头，说要去看着汤，一溜走开。

　　黎氏抓着季风胳膊，心有余悸讲：“阿风，外面不太平，所以你出门要当心，早上不要太早出，晚上不要太晚归。”

　　季风想了想，说：“我已不是小女孩。”
　　黎氏脸一变，一双手垂了下去。
　　半晌，颤道：“报纸讲，遇害女仔，也才16岁。”

　　嘉豪拽着她的裤腿一遍一遍、呀呀咿咿唤阿姐，季风看着黎氏那双枯白松弛的细手，只能说：“我晓得了，我上去冲凉。”
　　“好好、等下来吃早餐，我教阿婆煲了汤。”
　　黎氏又恢复了精神。

　　季风惯冲冷水澡，冷水醒脑。
　　季风有些难做，她被黎氏泛滥的母爱关怀闹得无所适从，其实她可以不住这里，灯火辉煌、高楼临立的港岛最不缺她这等蝼蚁容身之所，其余不讲，靠她的身手，哪怕被吞没进了九龙城，就是英国殖民政府和港岛皇家阿Sir都管不到的灰色地带，她也能在那片罪恶温床据隅一方。生存对她不难的，但她要的，不是如蝼蚁般隐匿于底层苟延喘息，像肮脏阴湿之地的老鼠见人便躲。九龙城里的失足少女站在暗巷托胸揽客光顾：“来呀来呀，来搞我呀”，一茬一茬的雏鸡，17岁已是大龄，哪里赶得上她们物美价廉，会贡献肉.体，挥洒体.液，或者黑心点去做龟公马夫，一辈子只能与妓.女皮条客做肉.体生意了，再好一点，勤勤恳恳搓一辈子鱼丸咖喱，要是不慎打针吸.粉，那定比黎氏都老的快。黎氏，又冒起黎氏，季风想，她回来，大概也有那点血缘关系，她亦无可奈何。

　　九龙城里的那些场景，是黎氏从前同季风讲过的，上海栗公馆的女儿，哪能似蝼蚁般蜗居底层蚁穴苟且偷度余生，委身偷渡客沦落污血风尘，不甘心，便自己做主，为自己取了黎姓，欣然跑去给蓝荣升做小妾，现在看来，似乎确比失足妓.女好一点点。

　　这些生活，季风都不要，她只要自强自息。知识改变命运，第一步，要从读书明理开始，做一个学识渊博，强大自我的女人。

　　啊，忽想太多，冲澡超时两分，要是从前，季风从不会在这种最薄弱时刻出神，大约是彻底离开魔鬼训练，回归生活过于舒适，怪不得书上讲，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怎么这个时间冲澡。”
　　季风刚出门，蓝荣升往她潮湿紧.致的屁股袭去。

　　季风头顶毛巾，虽然盖住眼睛，早警觉感受到身后蹿出一个人，季风冷笑，刻意慢了两秒，那只肥硕的大手抓在了她的屁股上，另一手还想朝她嫩胸摸去，季风一把抓住他手腕，先是一拧，骨头“咔嚓”一声，而后一个过肩摔，蓝荣升壮硕无比的身体被举起来，生生扔到地板上，地板都震三震。

　　“啊——”
　　蓝荣升痛到喊不出声，延迟几秒，才似杀猪狂叫。

　　“怎么了？怎么了？”
　　楼下人赶紧跑上来。

　　黎氏被当场吓住，还是李婆手快，妄图去拖起她的衣食父母。

　　“别别别，别动！”
　　蓝荣升脸朝地，半天才转过来，惨白道：“胳膊断了，快叫车。”
　　黎氏这时才反应过来，对身后看热闹的佣人喊：“快叫车来呀！”
　　蓝嘉豪同蓝嘉蒂最是难得，偷偷躲在后面，见到如此大场面居然没有哭，不知是否吓到，忘记哭闹。

　　黎氏跑过去，亦不敢随便动蓝荣升。
　　季风一脸无措光脚站在原地。
　　“阿风，这是怎一回事？”

　　季风似被吓到，捂脸颤声道：“蓝叔叔……从后面，摸我，我被吓到……才奋力反抗，我不是故意……”季风抖动肩头，被吓到抽泣。

　　黎氏一听，顿时羞恼，看向地上的蓝荣升。
　　蓝荣升此刻才得以喘气。
　　全当着众人，蓝荣升忍痛朝黎氏解释：“我看花眼，以为是你，才抱上去。”

　　黎氏幽冷道：“我从未有早上洗澡的习惯。”

　　季风适时开口解释：“我手上力气不大，应只轻轻扭到，好巧朋友昨日闪到脚踝，我帮忙带了药酒回来，药酒很灵，蓝叔叔要不要也试试。”
　　李婆忙声附和讲：“是是，小姐拿药酒赠我，还放在楼下，我去取来。”
　　蓝荣升痛吸一口冷气，咬牙道：“没事，扶我起来。”
　　季风退后，三四个帮佣手脚并拖，才勉强将蓝荣升放在卧室，李婆拿着药酒，脚下生风。

　　季风没跟去，下楼看见一桌早餐摆好，热气腾腾。
　　季风坐过去一个人用早饭，蓝嘉豪连跑带爬凑上餐椅，小肉手托腮，看她用餐，糯声糯气说：“阿婆，汤，好饮。”

　　季风挑眉，指了指瓦罐汤瓮。
　　蓝嘉豪眼睛一亮，使劲点头。

　　季风盛了一碗汤尝。
　　阿婆手艺果真不错。

　　被小孩子盯着吃饭，好不快活。
　　季风提议：“你爸爸受伤，快去看。”季风悠哉哉同蓝嘉豪出谋划策。

　　许是他听不懂，只以为在逗他，嘉豪“咯咯”朝她笑。
　　季风无奈，发善为嘉豪也装了碗汤，还好心提醒他：“烫哦。”
　　“谢、谢，阿姐~”
　　蓝嘉豪美滋滋去端汤。

　　“呀，小孩子不能拿汤，小心烫到。”
　　黎氏眼疾，冲过来于嘉豪之前端到碗。
　　“豪豪要……”
　　蓝嘉豪吵着要汤。
　　黎氏一边喂给他。

　　一边问季风，“阿风，你有没有怎样？”
　　“没有。”

　　“那就好。”
　　黎氏思索片刻，开口道：“你蓝叔叔不是故意，他只是看错你我，他从前也总、总认错嘉豪与嘉蒂。”
　　嘉豪不懂深意，只听到提及自己，开心地嘴巴“噗噗噗”往外吹汤，汤碗“咕嘟嘟”冒泡。黎氏赶紧为他擦嘴，又开口道：“只阿风，再怎么说，那是你蓝叔叔，嘉豪爸爸，你怎好下那么重的手。”

　　季风又装了一碗汤，拿掉勺子咕咚喝完，看着黎氏的脸，问：“我与你，像吗？”
　　黎氏一愣，随即惨白脸摇摇头。
　　其实季风同她有七八分相似，毕竟是血亲母女，但季风此刻才十七，虽不懂得保养装扮，营养失调，但她脆生生的年纪，身形凹凸有样，内外紧致，比不得她半老徐娘。

　　“那就是喽，摸一把翘臀，换一只胳膊，不亏，况他胳膊还在，算来是我亏好不好。”
　　当着小儿子的面，黎氏被她这番言论塞到语塞，见季风起身要走，黎氏忙问：“阿风，去哪里，不吃了呀？再多吃一点。”
　　季风说：“谢谢，去找朋友。”
　　黎氏抱着嘉豪，感激她刚才为小弟弟装汤之举。
　　季风没说什么，捏了一把嘉豪肉嘟嘟的脸蛋，走了。
　　嘉豪又被大姐姐逗得“咯咯”胖笑。

　　看季风出去背影，黎氏本要嘱她外出注意安全，但又听到楼上蓝荣升擦药，杀猪似的惨痛嚎叫声，终是没有叮嘱出口。这时黎氏才惊觉，她女儿，好陌生。

　　季风今日心情大好，去找唐鹤荣。
　　见大清早，唐鹤荣便带着他妹妹吃油腻叉烧。
　　唐小妹毫无兴致，戳着盘子嘴巴噘高。

　　见季风看，唐鹤荣喊：“老板，加一份！”
　　“不不不，我吃过了，老板不加了。”
　　季风赶紧拒绝。
　　“我们小妹，怎么了？”
　　“风哥，早。”
　　“早。”
　　“还不是怪我哥，今日放假，又巧是码头工人职工盟会同码头第一次谈判会议，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参会机会，可我哥非不要我去。”

　　季风疑问：“是啊，怎么不让她去？”
　　唐鹤荣擦嘴道：“最近不太平，她去的地方在九龙城附近，那里刚出了一起凶杀案，专挑她们这种学生下手，我今日有事，又不能陪她，不许去。”
　　唐小妹辩道：“死变态又不是天天都有，而且凶手已经伏法，你当警署阿Sir是干摆，你看风哥也是女孩子，怎么都能到处跑。”
　　“风哥？”唐鹤荣白眼，道：“凶手要害命，不是去送命。”

　　季风想起今早黎氏讲的凶杀案件，唐鹤荣此举是有些舍本逐末惊弓难安，但想到一早上黎氏的来回叮嘱，大概大家对血肉亲人都格外珍重吧。

　　季风今天心情很好，略思道：“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陪你小妹。”
　　唐鹤荣还未来得及拒绝，唐小妹跳起来抱着她胳膊道：“看吧哥，有大哥陪我，这下你可放心。”
　　季风不喜亲近，拽开胳膊，坐远一点，唐鹤荣深知季风习惯，她不爱麻烦人，也不轻易管人闲事，唐鹤荣说：“太麻烦了，实在不行我推掉事情陪她去。”

　　“没事，我今日无事，况且我上学之事还要麻烦小妹，此当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