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禁猎》钟卿也

4、鳗河

　　莫行究一改往日的西装穿着，套上一件黑色冲锋衣就出门了。
　　此行的目的地是北新区，那里是从北极划分出来给各种管理机构的驻扎区域，也是相关工作人员和研究人员的居住区。

　　北久3区在北久区正北方向的中间，前往北新区的唯一方式就是渡过鳗河。

　　鳗河是当年人工凿冰而出现的，因为外形酷似鳗鱼，所以取了“鳗”字为名。

　　航行的船只都会装有荡波装置，用以远距离破冰，助于正常航行。

　　莫行究顺利搭上一艘大型捕捞渔船。

　　渔船的航行限制是最多的，因为要施行捕捞，鱼类的死亡伴随着各种菌类的滋生，由此，船上的供生系统和灭菌系统都是要经过微生物监管局的监察和许可盖章。

　　因为生存，北洲盟最近几年的政策已经放宽了很多，渔业的允许给了人类很大的希望。在以往，所有的生命培育及养殖都是单独在生命岛进行。

　　只有一条政策形同虚设——北极禁猎。

　　整个生存区域被九十九座盲人瞭望塔守护着，根本不会有任何陆地动物可以进来。

　　由此，人类渐渐理解渐渐为“不杀生”。

　　“先生，北新区上周发生了枪击案，当时也是不少北久区的居民被牵连了。这消息封锁的死，就我们这条航线的知道一点。你过去得注意安全啊！”渔民看着碎冰飞扬在浪花之中，缓缓吐出一口烟，“好好的一个生存世界，两个区域就把人类分成了三六九等。几千年的努力，一朝回到了原始社会。”

　　莫行究点头示意，“谢谢。”
　　他还想问问枪击案的相关消息，可是一想到是北新区，那封锁信息的措施力度就让他放弃了。

　　船离北新区的港口还有一海里，眼看着快到了，意外却来了。

　　“船长，有两拨变异的北极七鳃鳗正向我们这边过来。”一名船员将雷达图和实况3D图通过光子屏展示在船长面前。

　　船长看到后，立刻灭了烟。他匆忙的向操作区跑了过去。

　　“这个区域还有变异的鱼群吗？”
　　“对！它们身上打上了荧光标记，是从北久区之外游过来的！”
　　“只打了标记？不应该在外围就绞杀了吗？北极禁猎，我们的船又没有完备的攻击装置！”
　　“盲人瞭望塔故障了吧！昨天还乱炸了一通，估计还没修好。”
　　“操，妈的，九天是在睡大觉吗！”

　　莫行究不可能坐以待毙，“声波干扰有用吗？”

　　“不行，这种变异的可以屏蔽声波。它们的目标明确，一定是什么东西吸引了它们。”一个船员分析道：“渔船抵不住它们的利牙，完蛋了。”

　　遥望远处，北极七鳃鳗已经不断在靠近。
　　海水上的波浪越来越明显。

　　莫行究当机立断道：“将打捞的鱼分成两波投喂。为了让投喂的鱼群精准地吸引北极七鳃鳗，现在撤掉供生系统，水温加热。”

　　冰海里的死鱼和死鱼放回冰海完全就是两个概念，后者将会让他们面临牢狱之灾。

　　可是比起失去生命，他们面对这个方案也不是那么的难以接受。

　　“将一些大体积的鱼鳃抠出来，需要血腥味。”莫行究说。

　　几个船员乃至船长都愣在了原地，这样的操作和自杀没有区别。

　　船长支吾道：“这个操作需要向上级申请，不然就是死刑。”

　　莫行究稍作思考，然后拿出腰间的伸缩钢刀，“你去申请，这件事情我来做。”

　　船员们被迫当成观众，站在原地劝也不是，自己下手更是不可能。

　　莫行究将存放鱼群的透明大缸借助船上的机械臂抬到利于下手的位置。缸里面的供氧系统和鱼群的挣扎发出极大的噪音，水花迸溅，扰乱视线。

　　他挑了十几条长约一米的大型海鱼，明明刚刚说的是抠鳃，到他手里全变成了砍头。

　　捕捞的鱼很密集，瞬间就让鱼头和鱼身相隔甚远。

　　莫行究切得差不多后俯身把沾血的钢刀划在海水中清洗干净才收回腰间，极致优雅地做完一切，对身后的人说：“按照鱼群追击的预判地点，升温后一分钟开始投放。”

　　“啊？”
　　“啊……”

　　莫行究彻底不抱希望了，独自走进小操作室开始按自己的意愿操作。

　　“嘀——”
　　口袋里的小黄鸭笔语音道：“接受到一条杀戮许可申请，请慎重决策！详细内容为：坐标鳗河正北方向，离岸一海里……”

　　莫行究按下带有感叹号的红色按钮，“轰”的一声，一缸鱼就打包成两部分发射到指定的位置，

　　“申请通过。”他字字清晰，时机把握的刚好，动作也利落干净。

　　船长和船员再一次瞠目结舌。
　　他们的眼神仿佛都在问：
　　“这人刚刚说了什么？”
　　“杀戮许可申请是眼前这个人批的？”
　　“北洲盟的人？”

　　莫行究在一众难以置信的眼神下，淡淡道：“以防意外，船只最好加速，船长。”

　　船长忙不迭地跑到操控室，推力瞬间而来，海风更加汹涌。

　　几个船员安安分分地躲在墙角，本来打到一半的扑克也不管了。

　　莫行究没有过多的解释，直到下船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如果说，北极因为冰山而高冷，而船员们此刻却因为莫行究而感到一阵阵的寒意。

　　毕竟，他们跟人家要了比平常高出五倍的船票价。

　　重点是，他们这种行为还属于走私。

　　“活佛走了，你说活佛会记仇吗？”
　　“你为什么不趁机把钱还给他？”

　　莫行究不予理会，挺拔的腰身，淡漠的眼神，无不彰显着“落魄太子”回来讨伐了。

　　他站在人生局的大楼之下。

　　这里是办理户籍的地方，也可以说，但凡和人口搭点关系的，都可以来这里寻求帮助。不过，更值得关注的是，这里也是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

　　毕竟，北极的出生率从来没有乐观过，相关职员自然也就闲下来了。
　　人一闲，搜集“情报”的能力就来了。

　　“您好，我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吗？”
　　一位踩着黑色细跟高跟鞋的女士优雅地询问道。

　　他们经过严格训练，不出意外，并不会盯着来者的面庞。当然，他们在来者说话时，为了表示尊重还是会象征性的看上几眼。

　　“办理落户。”莫行究脱下冲锋衣上的连帽，“我单方面拒绝智能办理，我需要人工处理。谢谢。”

　　女士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教养，“那您稍等，人工的权限需要我们上级过来。”

　　莫行究径自到了待客区，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回来的消息已经传到北洲盟的大门口了。

　　等待时间没超过五分钟，一个挽着头发，约六十岁左右的女士面带微笑款款而来。
　　她大方道：“莫先生，久等了。我是秦琴，这边请。”

　　莫行究浅浅握住伸过来的手，“秦副局，客气，倒是麻烦您了。”

　　人工办理事务有单独的空间。
　　这也不难理解，能在如此清闲的地方还能用上人工，这人的地位就不会低于副局。

　　“落户者的信息，您可以放在这台机器上。”秦琴做出“请”的动作。

　　机器是一个镶嵌在墙面，酷似镜子的仪器。

　　莫行究走过去时就有一个隐藏的托手伸出来。他用小黄鸭笔的笔尖点了一下，信息便传输成功了。

　　机器运作中，同时播报：“信息收取成功，鹿升个人身份正在录入，欢迎新人类的到来。”

　　秦琴看到“100%”的进度条时，说：“莫先生，还有什么能够帮到您的？”

　　莫行究没有急于说出目的，而是提出疑问，“秦副局，您刚刚也看到了。这不是新生儿，而是一个成年人。可以说，这样的情况，只有外来人口的标识。这些信息暂时保存在数据库，但是人口普查的数据一定会上传到九天那里。我想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

　　秦琴沉默了，甚至都不敢和莫行究对视。

　　这件事情完全违背了北极的生存法则。

　　准确来说，是九天定下来的规则。

　　“每个人在系统中都会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图片，少一块，多一块，都跟清水里滴入墨水一样明显。”秦琴郑重道，言下之意似乎在规劝眼前的年轻人迷途知返。

　　“枪击案，目标是什么？”莫行究如毒蛇一般吐出蛇信子。

　　其实，他只是猜测枪击案的原委应该是和北洲盟上层的决策有关，但是具体内容，以及参与人员都一概不知。可是，拿出夹杂稳定因素而不清楚的事件来当筹码，正是他的拿手好戏。

　　秦琴稍作思考，妥协道：“我们会有一个虚报人口库。”

　　虚报人口库是人生局在九天眼皮底下伪造的一群不存在人口。他们是虚假的代码，但在九天系统里呈现出的就是真实的人类信息。

　　这是副局以上级别的人类才会接触到的秘密。

　　莫行究依旧温文尔雅地站着，面上也是波澜不惊。

　　“这个人将会在最近的人口普查中出现，我们的虚报人口会有对应的代码顶上。”秦琴说：“从出生到现在的年龄——二十二岁，必须有对应的记录。所以，我需要时间做出筛选。如果库里没有对应的代码人口，就麻烦了。”

　　莫行究淡定道：“没事，我等。”

　　秦琴也不避讳外来人，当场就开始操作。
　　她在墙面的机器里找到后端系统编辑库，然后十个手指开始飞快地动作。

　　在一目十行的浏览速度中，她眉头紧皱。
　　等锁定到最合适的代码人口后，她不自觉地捏起双手，“有一项身份不太合适。”

　　“但说无妨。”

　　秦琴面露难色道：“代码人口会有虚假的成长经历，为确保故事的连续性，我们会采用人性化的运行功能给代码人口一个完整的一生。”

　　“所以？”
　　“这一位代码人口正好符合您需要的年龄，性别等基础信息。出生，学历，爱好，问题不大，但是，呃——系统赐予了他一个戏剧化的故事。他从小无父无母，成长环境是和一个干爸……就是义父，还是义父好听一点。”

　　秦琴的声音越来越小，甚至觉得有点难以启齿。

　　“没事，就这个。”莫行究颔首道。

　　秦琴：“……”
　　优雅惯了的她，现在也不是很能让自己的表情不崩。

　　“您，您确定？”她追问：“这个义父的人选在现实里并不好操作。”

　　“可以。”莫行究坚定道：“北洲盟的人员不会有身份，我的身份信息目前还是空白。”

　　秦琴瞪大了眼睛，矜持也要不得了。
　　她艰难地问出内心的问题：“您是说，你要和这个人成为父子关系？”

　　莫行究甚至带着淡淡的笑容，回答道：“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