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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8、爆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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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白的脸色不好看,是被蒋沐凡叫醒的。
他从沙发上端坐着醒来,稍稍一动,身上就是一阵酸痛,仿佛时刻提醒着自己,在他的人生中从来就没有什么老当益壮。
贺白用了大概十几秒的时间,抓紧恢复了清醒,接着抬手看了一眼表,都已经快要半夜两点了。
明天一早还有一台手术,今天蒋沐凡的账却还没来得及算。
贺白不由得有些心烦的想。
这个时候蒋沐凡就在自己身边糟心的站着,贺白抬眼把蒋沐凡打量了一番,问了一句:“都结束了?”
蒋沐凡立在原地,脸上似乎是出现了一抹罕见的歉疚,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后面的夏萧踏着蒋沐凡的尾音连忙跟上,把贺白亲热的叫了声“大哥”:“结束了结束了,害,没想到这活儿最后还没我想的那么简单,耽误了你们这么久,早知道我就专门重新约一天了,这回怪我怪我,真的是大意了,你们赶紧回去吧,改天我带上两瓶好酒,一定登门赔罪啊!”
贺白刚清醒的大脑,被夏萧的这一通逼逼叨烦得脑子有些嗡嗡响,他皱了皱眉头,连夏萧看都不看一眼的怼了一句:“别来这一套。”
说完便站起了身子,对着已经在自己面前呆立一会儿的蒋沐凡道了一声:“能走了?”
蒋沐凡有些不太敢看贺白的眼睛。
“能走。”他点了点头。
贺白的眼睛又在蒋沐凡身上钉了几秒,接着冲前方努了努嘴:“那走吧,你先走。”
蒋沐凡这才抬头把贺白看了一眼,他还是那一脸严肃的模样,看不出到底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好。”
蒋沐凡有些生无可恋的答应了一声,用眼神跟夏萧告了别。
夏萧尴尬的笑了一笑,有些同情的跟蒋沐凡招了招手,说了声“拜拜”,接着,就看到蒋沐凡迈开了步子,越过了自己和贺白,朝已经是一片黑暗的公司大厅走去。
不知道是熟能生巧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这短短的十几米路程,蒋沐凡走的虽然有些僵硬,但却已经看着自然了很多,如果只是这么慢慢的行进,基本不会有人能发觉他曾经在轮椅上度过过一段不短的时间。
蒋沐凡出去了之后,贺白便紧随了其后,夏萧把两位送到了电梯间便停止了脚步——这种场合,多送一米感觉都尴尬的能折寿。
所以他早早的打道回府,生生的看着蒋沐凡最后跟个小鸡仔似的,落入了贺白的猛兽巨爪之下。
……
一路上除了上车下车,蒋沐凡都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什么变态尾随了似的——
贺白从始至终都跟在自己身后,一言不发,就只是安静的跟着。
他甚至能感觉到贺白的目光就快要将自己的后背灼烧。
蒋沐凡今天已经耗费了许多体力了,到了这个地步,他的大腿几乎已经快要到了僵直的状态,每走一步都会酸痛到后背出一层冷汗。
然而他还是坚持到了进家门,期间哪怕是放缓了速度,甚至控制不住的差点绊倒,身后的贺白都不闻不问,不为所动。
最后进房门的那一声密码锁响,在蒋沐凡耳中都变得特别的悦耳,一踏进房门,他差点鞋都不想换,就想径直扑到沙发上去好好的歇一歇。
这个时候贺白倒是好说话了,蒋沐凡脚下使不上力气,没办法把自己脚上的那双运动鞋三两下的蹬走,只能用手,然而就在他打算弯腰把鞋带解开的时候,贺白这铁石心肠才终于有了化开的趋势,伸手拉住了蒋沐凡的胳膊,意在让他站好,接着自己亲力亲为的低下了身子,扶着蒋沐凡把脚下的鞋脱了下来。
距离门厅最近的沙发只有几步远,贺白帮蒋沐凡把在外面穿的鞋子脱好之后,便顺势轻轻的一送,蒋沐凡就被推到了那张单人沙发上。
蒋沐凡觉得自己一坐进沙发就算是能回魂了,一时间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在那柔软的皮子里深深的倒了好几口气。
等再睁开眼睛打算看看这当下局面该如何破解的时候,贺白的那杯健康温热的蜂蜜水就已经摆在了自己面前。
蒋沐凡望着茶几上的那与鸿门宴一个性质,却不是一个排场的蜂蜜水,心里防线立马升起,偷偷摸摸的抬起了眼睛把身边的贺白望了一望。
贺白坐在自己斜对角的长沙发上,此时正目不斜视的盯着自己。
“说吧,怎么回事?”
划破了寂静,贺白率先开了口。
蒋沐凡坐的四平八稳,跟贺白装起了傻:“什么怎么回事。”
“什么时候能走的?”贺白耐心的补充。
蒋沐凡却苦笑了一下,反问了一句:“你不盼着我能走吗?”
贺白看着蒋沐凡又是油盐不进的样子,久违的怒火不由得冲上了心头,他眼底一沉,克制的警告:“蒋沐凡。”
蒋沐凡:……
不得不说,这虽没什么血缘可说,但自己与贺白之间,仿佛就还是有某种本能压制在的。
蒋沐凡心里打鼓了一阵,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坦诚道:“四天前。”
贺白:“四天前?”
贺白有些惊讶,他飞快的在心里算了算时间:“那天你才刚从楚明谦那里回来,那天你连上车下车都很困难。”
见贺白质疑,蒋沐凡便踏着他的话尾,直截了当的回怼:“但我当时已经可以自己走几步了。”
“可你绝对走不到像现在这样。”
贺白也不容置疑道。
说完,他伸出了手指在手边的桌面上点了一点,有理有据的分析:“四天前,把这房子绕一圈都是你的极限了,而你今天就在我的面前,步行路程就快要超过了两公里。”
话音一落,蒋沐凡便不吭声了,像是也在飞快的动脑子,可脑子却转不动了的模样。
贺白望着蒋沐凡走投无路的样子一点也笑不出来,反倒是有些压不住火的样子。
“蒋沐凡,你跟我说实话。”
他放低了声音,极具压迫性的展露出了锋芒:“你不能瞒我。”
蒋沐凡用脚底板想都能想象得到贺白现在是什么表情,可他也确实想不出什么好答案,只能破罐子破摔的硬着头皮道:“我自己有办法……你别问了。”
“四天前这个数字我没有骗你,我不是早都能走了而却选择欺骗你和薇薇的感情,这个是真的,就是四天前。但至于我自己怎么想办法解决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蒋沐凡这真假半掺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贺白便顶着蒋沐凡的话头插了进来:“你吃药了?”
蒋沐凡:“……”
他一整个无语,毫不避讳的冲着贺白翻了个白眼:“我一个臭弹琴的我能知道这种问题我要吃什么药?”
贺白面无表情:“那是楚明谦给你注射什么东西了?”
蒋沐凡无奈扶额:“怎么可能,你们才是一伙的。”
“兴奋剂,电刺激,吸毒?”
贺白的猜测越来越不着边际。
蒋沐凡简直被气笑:“那毒品能这么神啊?那不康复科那些站不起来的,人人都去抽大烟了?”
“那到底是怎么恢复的?”
“我说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结果还没等蒋沐凡最后一个字说完,贺白终于忍无可忍,大掌拍在了茶几的桌面上,一声怒喝——
“所以你就非要让我这么跟个傻子似的,横冲瞎闯的乱猜吗!”
蒋沐凡原本以为今晚也许能让自己没个正形的嬉皮笑脸的最后混过去,但看到贺白现在这急火攻心的模样,蒋沐凡心里一沉。
逃不掉了。
他无可奈何的抬眼望向了贺白,只觉得眼前的人眼底血丝红的像是要吃人。
贺白的愤怒并没有因为刚才那一掌而得以发泄,他忍着收着想要直指着蒋沐凡鼻子的手指,有些颤抖道:“我再说一遍,你不能瞒我,蒋沐凡,你觉得你该瞒我吗!”
啪。
那一个“该”字一出,就像根针一样的直戳进了蒋沐凡的脑仁,脑子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毫无防备的断了。
空气中瞬间拉响了警报,积压许久的积怨终于一触即发。
“我说了你别问了!”
蒋沐凡握紧了拳头,发自胸腔的一声怒吼,接着手臂在空中胡乱的一挥,眼中再也没有惧怕的盯着贺白:“你就权当我做了一场梦!梦里来了个神医,给我妙手回春了一把,醒来我就全好了!你就权当是这样不行吗!”
“就非要刨根问底吗?”
蒋沐凡一句接着一句:“就不盼着我点好吗!”
“那你又有盼着我好吗?”
贺白的怒吼也跟着接踵而至。
“你有吗!”
……
刀子扎多了,谁也不愿再忍。
就在贺白的最后一声怒吼消散在在这空气中之后,整间房间又陷入了一场死寂。
“……”
蒋沐凡气的发抖,感觉四周安静的让他甚至有些耳鸣。
“……”
他深吸了一口气:“是,我没有。”
平复了自己的声调,蒋沐凡让自己再次归于了平静。
“从始至终,我从来都没盼过你好。”
他一字一句道。
……
原本他是想日复一日,得过且过的。
原本他是想慢慢淡出,不再挑起风雨的。
原本他是想把这半年多的时间用坦然自若来掩盖,原本他是想用实际行动来告诉贺白——
不论这世上从此再发生什么,他们的曾经种种都已经统统过去了。
回不去了。
可现在不知究竟是什么一直在不断一步步逼着自己,让他不得不再陷入从前那段黑暗时光的轮回中去。
蒋沐凡心中悲凉,觉得自己为什么终此一生,都难以再躲过贺白这个人。
他眼神闪烁的把贺白注视了许久,摇摇欲坠的声音才终于从自己的嘴里吐了出来——
“我盼你什么呢?我凭什么盼你呢?”
蒋沐凡支离破碎的说,像是在哭。
“世上哪个被丢弃的人会念着抛弃那一方的好?反正我不会,贺白,我不是那个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那个,我要向前看的。”
“所以你别管我了,你以为你现在的不离不弃能弥补多少?”
“我怎么再能站又怎么再能走的,都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你甚至可以庆幸一下,现在我可以行走自如了,那么从此以后我就没有任何理由再扒着你了。”
“今晚是最后一晚,明天天一亮我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