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安和》可望云耶

9、故人

　　我该怎么说我现在的处境呢？

　　站在红墙绿瓦下，面对着微微波动的湖面，心中一片百感交集。原来初晴所谓的故人就是索尼的孙女，康熙的结发妻子，当今的皇后娘娘。而我这一次的简单拜访却使我深陷“牢狱”。

　　　原来初晴自幼就和皇后结好，在皇后还没进宫的时候俩人几乎是无话不谈。当初皇后也知道初晴的性子，明白她内心的苦闷，所以经常以姐姐的身份出入卫府，后来嫁入宫中俩人也时常有信件来往。

　　　知道初晴溺水的消息后更是寝食难安，又困于深宫中的无奈，只能在近日勉强找了个借口出来。

　　　她一见到我就嘘寒问暖了一番，我不敢在她面前随意回答，一来怕露了马脚，二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这一来二去，皇后还以为我病傻了，坚持要带我回宫请御医治疗。卫家的人得到如此恩典，哪里还听的到我的抗议。

　　　如今好了，来到敌人的后方，困锁在高高的宫墙之内，做人更是举步维艰。而且现在我代表的不仅仅只是初晴这个个体，还是卫家的一整个整体，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启禀皇后娘娘，卫姑娘只是郁结于心，没甚么大问题。”御医向皇后禀报我病情的声音瞬即打断我的思路，我这才意识到我还在坤宁宫问诊。

　　　皇后好看的眉目紧蹙，紧紧地盯着御医跪下的身子询问：“卫姑娘只是郁结于心？那为何本宫问她过往她都说忘记了？”她的语调有些高，看来是有些生气了。

　　　原本就跪地的御医，一听到皇后暗沉的音调，吓得头几乎要叩到清光的地面：“启禀皇后娘娘，卫姑娘是······是······失忆。”

　　御医吞吞吐吐就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皇后的脸色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沉重，大有暴风雨前的征兆。

　　我看着太医弯弓的背影，心下着实是过意不去。这种灵异之事儿，是谁都说不通，而唯一最好的解释只能是“失忆”。

　　失忆就算是在当今世界也是极少见到，我也只是在学术报告或者是小说上看到过，在现实生活中那就犹如凤毛麟角。更何是三百年前的清朝，虽然在医书中有记载，可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让人很难接受的。

　　我主动从躺椅上起来，旁边的宫娥看见要过来扶我，都被我一一挡回。皇后看我从椅子上起来，胜是担忧，过来扶住我的身子，又把我安回到躺椅上，我要起身就被她一个埋怨的眼神给顶回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样跟她解释我现在的状况，可是有些东西现在还是跟她说清楚会比较好。

　　向她轻轻一笑，用安稳的声调缓缓的安抚她：“芳姐姐，很多太医也说初晴”失忆“了。可初晴认为，把过去不快乐的事儿都忘记了未必就是坏事，这样我就可以重新开始。”

　　皇后很是不解，漂亮的丹凤眼中满是疑惑，朱唇嚅动，丰润的嘴唇开了又闭闭了又开，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说不出口，最后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什么的失神的问了一句：“真的可以吗？”

　　这话儿才刚一出口，皇后身边一个看上去资历较老的女官“嗯哼————”了一声。

　　皇后抬头，惊觉到自己的失神，暗灰的眼神瞬间又恢复明亮，尴尬的向我微微一笑，眼神又瞬间转向远方，嘴上却是对着御医下着命令：“你可得给我好生琢磨着，药方开好拿过来给本宫过目。”

　　御医比得了封号还高兴，也顾不得擦脸上的汗珠，马不停蹄的俯身叩头：“是！奴才准皇后娘娘懿旨。”翻下来的蓝色马蹄袖还来不及卷上去，就匆匆而去。

　　“你们都退下吧。”御医前脚刚走，皇后就沉声向众人道。那名女官防备的眼神盯着我在皇后身边轻轻的低喃了几句，又向皇后和我俯身行了礼退出去。

　　沉重而暗哑的隆隆关门声阻绝了最后一丝光明，黑暗的归属给我带来阵阵心安。

　　皇后走到仿青铜鼎的暖炉旁边，手上的香粒子像流沙一样缓缓的流进暖炉，沁人心脾的清香顿时弥漫在我俩之间。

　　她朱红的唇脚微微扯起一丝苍白的微笑，苦涩的声音带着徐徐的无奈，就像远方传来的低喃，靡丽中带着绝望：“初儿，你说的对，忘记过往未必就是不是件好事儿。要是我能像你那样该多好呀！”

　　“呵呵，就算我现在说这么多，你又懂得多少呢？”皇后的声音又暗哑下来，自嘲的语气却越来越重。

　　我慢慢的走进她，把头伏在她高贵的明黄旗袍上，久久无语。

　　我不是初晴，我不知道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或许只是不小心装着一个人，或许只是无人能懂的寂寞。

　　温柔的手抚摸着我搭在她肩膀上的脑袋。皇后带着询问又带着自我安慰道：“呵呵，世间安得双全发，既然我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忍受的了这种寂寞。或许是十年，或许是二十年，可是终有一天我会忘记的。对吗？”

　　我没有回答，她也不需要我的回答，我们只需要像现在这样静静的依靠着对方。

　　浅浅的暗香渐渐浓郁，带着无限的缠绵。眼神扫过，窗前的桂花书上还散落着的点点茉样正以它幽幽的情意独立在寒风中。

　　“皇上驾到————”太监独有的高亢声音打断这一份的寂静，皇后脸上淡淡的哀愁在这个时候显得突兀。

　　她紧急的推开我，从旗袍上抽出绣着木兰花的手帕，擦干眼角溢出的泪花，这个时刻她不再是寂寞的女人而是当今皇后。

　　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冥冥之中带着历史尘埃的痕迹。温暖的阳光从缝隙中洒出，带着金黄的亮光。

　　一个比金光更加明亮的身影高大的出现在我们眼前。

　　皇上他变了很多，之前透露着幼稚的星眸中现在已经被沉稳所代替，乌黑的双眉更显坚毅，薄薄的嘴唇紧紧的闭着，不怒而威尽显皇家威仪。

　　皇后没意识到我的发呆，匆忙间拉着我要去行礼，而我也因为刚刚失神的缘故，没有注意到皇后的动作，上身已经随着皇后向前趋而脚却已然停留在原地，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在跌下的瞬间我脑子里闪过一丝白线，会回去吗？意识还没剥落，身子就被一双宽厚的大掌接住。

　　柔软的身子跌进坚毅的怀中，我抬头一看，不是康熙。

　　是福全！他身上有一种干净的香味，带着丝丝的温暖，丝丝的清澈。

　　“小心······”他向我露出一抹憨厚的微笑，洁白的牙齿在阳关下显得不一样的耀眼。我一时间迷了眼。

　　脸慢慢的变红，心砰砰的似乎要跳到喉咙口，一种暧昧的感觉从心底升上来，带着曼妙的滋味。

　　丢死人了，福全现在也就十七岁，而我在现代好歹也有二十岁的“高龄”了。以前就算是对着同龄人也是变着法儿的调戏，现在，现在，竟然对一个小屁孩有感觉，难道是好久没接触男的了，所以脸皮儿变薄了？还是说我身体缩水了，心也跟着缩了？

　　“初儿，快从王爷身上下来！”皇后一面把我从福全身上“拉”下来，一面呵斥我。我刚消下去的红色瞬间又变红了，不，比刚才还红。原本抱着福全脖颈的手弱弱的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福全让我双脚先着地，小心的把我放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乐呵呵的向皇后打趣：“没事儿，初晴也不时故意的，而且软香再坏，便宜的也是我。”

　　初晴？什么时候又改成初晴了？以前不是叫三姑娘的吗？

　　“二哥，还是注意点好。”康熙阴沉的声音突然从我后面冒出，我看皇后的脸也因此苍白起来。

　　他面色阴郁，眼神似不经意状从我和福全交缠的衣襟上扫过，停在皇后的脸上，可去对福全道：“二哥，今天就先说到这里吧！朕和皇后还有话要说。”皇后的脸因为这句话更白了。

　　福全没有立刻应下，而是在康熙和皇后身上徘徊了许久，无奈的叹了口气才扶下马蹄袖：“皇上，不知初晴能否和微臣一起出去。”

　　康熙明显的愣了一下，转身，阴暗的鹰眸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凝眉挥手。

　　福全点头，拉过我的手就要跪安，我虽然还是有些担心皇后，可事儿到如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有没有发现什么，只能恋恋不舍的想皇后瞥去一眼。皇后收到我的眼神，惨败的向我点头微笑，很快笑容又消了下去。

　　厚重的大门盖住我的视线，无尽的担忧也不知道托付于谁，只能长长一口叹息，在寒风中跟着走在前面的福全的背影。

　　华灯初上，夜又近了，在这个寒冬的季节，给人浓浓的思家之情······

　　似乎是察觉到背后的目光，福全转过头露出一抹憨实的微笑：“初晴，走吧！”寒风中他的微笑确实温暖又醉人。

　　黑蒙蒙的天终于下起白雪，星星散散的雪花在空中随风飘舞，落到手上已经化了，路旁梅花的幽香却已然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