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蝴蝶》翡翠胡子

17、第 17 章 对弈

　　自从浩浩荡荡的北伐被赵构和秦桧等人生生扼杀之后，岳飞、韩世忠、张俊三大帅各自班师回朝。完颜宗弼也带了部分人马前往金国都城燕京，河南山东重新沦落在了金人的铁蹄之下。宋金边境暂时平静了几个月。但秋末入冬时分，陆小倩从丈夫那里听到这样的消息──“完颜宗弼已从燕京回到开封，点校粮草调集兵马，似乎又有大举用兵的意图。”果然，刚进腊月，金兵开始由开封附近南下，再次向两淮进犯。
　　来年未出正月，金人已渡过淝水攻占了寿春。淮西宣抚使张俊此时却率部驻扎在临安，淮西地区仅布置了一个“流星马斥堠”，也就是侦查骑兵。淮西受犯的消息传来后张俊受命马上经由建康北上渡江迎击，同时驻扎太平州的刘光世奉命前往庐州防守。岳飞被命发兵江州，以伺机照应，使金人腹背受敌。但岳飞建议朝廷发兵舒州，近可照应淮西人马，远可捣敌人之虚，长驱中原，以取汴京和洛阳，以求出奇制胜，这一建议后被采纳。自此战事再起。
　　二月初的一天，西门吹飞孤身一人自北方风尘仆仆地南下。这一路她马不停蹄，毫不顾惜她平日最钟爱的坐骑是不是能承受这种无休无眠的奔跑，只是催马扬鞭直奔临安而来。

　　几个月前，她和纪云行在扬州救了岳飞之后便一同北上，到了金将韩常驻地，想伺机刺杀他以实现纪云行对朱嘉齐兄弟三人所作的承诺。不想韩常营中戒备森严，接连几次刺杀均未成功。一个月前，他们两个又一次潜入军营，恰逢完颜宗弼派了完颜亨来韩常营中巡视，韩常设宴相待。席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等到众人大醉，西门吹飞和纪云行冲到了韩常身边刚要动手不想竟涌出一群武士把他们围了起来。他们二人这才明白原来完颜亨和韩常是故意设了圈套引他们上钩。纪云行见形势危急，让西门吹飞先走自己留下对付那几十个武士。幸好西门吹飞轻功绝顶，加上所有人都把精力放在了纪云行身上，所以她得以顺利地逃出金营。可是，纪云行却再也没有出来。
　　西门吹飞焦急地等了几天都没有纪云行的消息，只好去忠义门总舵搬救兵。恰逢朱嘉齐、纪云行的妹妹纪鱼儿还有毕是凡老前辈都在，几个人听到纪云行被抓便随西门吹飞前往营救。等四人再次返回韩常的驻地，韩常大军已应命再次南下。他们就一路南下，打听到原来纪云行并未关在此处，而是被那日来的芮王完颜亨带回了完颜宗弼的大营。当时宗弼刚占领寿春，他们四人就追踪到了寿春的宗弼大营。可是大营的守卫更是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他们完全没有救人的机会，无可奈何之下，西门吹飞想起了陆小倩，因此与几个朋友约在庐州会合，独自下了江南希望陆小倩能施以援手。
　　她沿途打听着终于到了陆府大门前。不经仆人通报她就急匆匆闯入了大厅：“小倩呢？快叫她出来。”
　　“这不是飞儿吗，你找小倩有事吗？”李飘絮见一向沉稳的西门吹飞竟然鬓发松散神色慌张，不由问道，“什么事这么急？你怎么弄成这样？”
　　“师叔，小倩呢？”无暇向李飘絮解释，西门吹飞心急如焚也就顾不上什么礼数，只是急切地恳求，“麻烦您快叫她出来。”
　　“她已经嫁人了。”李飘絮笑道，“在清波门外聂府，不在这里了。你先坐下等一下，我叫人把她请过来。”
　　“不用，”西门吹飞摆摆手道，“找个人给我带路，我直接去她家。”
　　“好吧。”李飘絮见西门吹飞不愿多说也就不好再多问，挥手叫来一个仆人指着西门吹飞吩咐道，“快，领西门姑娘到咱们姑娘府上。”
　　西门吹飞冲李飘絮一抱拳，忙随了仆人出门而去。到了聂府，仆人引她进屋，一股暖意掺着如兰的香气扑面而来。只见陆小倩秀发松挽，穿着家常的银红色碎花短襦，鹅黄色裙子，正坐在桌边与一青年男子下棋。那男子面容俊美，身披以宽松的松花绿暗花刺绣的鹤氅，越发显得风姿卓越。西门吹飞一边跨进门槛，一边开口喊道：“小倩！”
　　“哎，西门师姐！”陆小倩闻言抬起头看到是西门吹飞，一脸惊喜地离开棋局冲她跑过来拉起她的手，笑道，“你怎么来了？”
　　“有事想请你帮忙。”西门吹飞看到陆小倩终于松了一口气，急着解释道，“是关于……”
　　“师姐你先坐下，”陆小倩不待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携了西门吹飞的手让她在椅子上坐下，又斟了一杯茶递给她笑道，“师姐先休息一下，喝口水吧。”
　　“小倩，”西门吹飞开口欲言，但看到陆小倩递过来的眼神只好把话吞了回去。只见陆小倩将手中棋子丢回棋盒，转过身冲着与她对弈之人笑道，“伯玖，我们这局棋只好改天再下了。这是我师姐西门吹飞，她是第一次来临安，你叫人去买些酒菜我们给她接风可好？”
　　“好，我这就吩咐他们去。”聂云轩站起身将手中的几粒棋子放入棋盒，向西门吹飞走过去笑道：“西门姑娘，久仰大名。”
　　待西门吹飞起身还礼后聂云轩道：“姑娘稍坐，在下失陪。”说完冲陆小倩道，“我去了。”
　　“不怕我趁你不在偷改棋局吗？”陆小倩瞟他一眼笑道。
　　“无妨，棋局我都记住了。”聂云轩不以为意冲妻子地笑笑出了门。
　　“小倩！”西门吹飞待聂云轩走出客厅后忙站起身来焦急地说道，“纪大哥出事了，你帮我一起去救他好不好？”
　　“可是因为你们去刺杀韩常？”陆小倩脸色也转为郑重，见西门吹飞点头她懊恼地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道，“当日听小喇叭说你们在打探韩常的消息时我就担心你们会出事，竟然真的……”陆小倩看看西门吹飞叹了口气道，“既然师姐不找别人而专门来找我，想来抓去纪大哥的就是那个人吧？”
　　“小倩，我、我，”西门吹飞满心内疚地看着陆小倩说道，“我知道这很为难你，可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我知道，”陆小倩努力扯开嘴角给西门吹飞一个笑容，“我跟你去救纪盟主，等伯玖回来跟他说一下我们就走 。现在，你现在先休息一下好不好？”陆小倩伸手帮西门吹飞抿了一下两鬓散落下的碎发，心疼地说，“师姐，你现在的样子好憔悴。”
　　“我没事，”听到陆小倩的承诺，西门吹飞暂时放下了心头的大石，拉陆小倩在自己身边坐下后问道，“小倩，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嫁人了？”
　　“唉，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嫁人的不止我一个，小喇叭现在可是我的嫂子了，”陆小倩无奈地笑笑道，“都是官家赐婚，乱点鸳鸯谱！”
　　“百姑娘也出阁了？也好，你哥哥一表人才，想来定能如百姑娘的意。这样赐婚倒也不错，可是你呢？”西门吹飞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陆小倩重重吐了口气然后微微笑了一下说，“伯玖很好，嫁给他之后的日子我过得满开心的。”
　　“那、那就好。”西门吹飞看着陆小倩的笑容不知说什么好，两个人突然沉默了下来。过了半晌，西门吹飞又开口轻声道，“小倩，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什么事？”陆小倩不解地问道，“有什么事让师姐你这么难开口呀？”
　　“嗯，无云师妹她，”西门吹飞抬头看看陆小倩，又低下头犹豫半天方才抬起头来继续说道，“她如今在金人营中。”
　　陆小倩的笑容不由僵住了，盈盈的泪水在眶中转了几圈但最终还是沿面颊流了下来。她抽出手帕，抬手轻轻将眼泪揩干，一脸凄色地喃喃道，“很好，很好，他们本来就是有婚约的。而且，我看的出来，无云师妹也是喜欢他的，很好，很好……”过了一会儿，陆小倩的脸色渐渐复于平静，竟然微笑着，语气也轻快了起来，“不知他们什么时候成的亲？都没有给师妹送份贺礼呢。师姐你有没有送什么给她啊？”
　　“他们还未成亲呢。”西门吹飞怜惜地看着陆小倩说道，“我上次去金营探查纪大哥的下落被人发现，躲避追捕的时候无意中闯入了无云的房间，幸好有她掩护，要不然那次差点就也被抓起来了。当时也未多说，但看无云仍是少女打扮，想来是还没有成亲的。”
　　“那肯定也快了，说不准我们这次北上可以参加他们的婚礼。”陆小倩仍是笑着，眼神却有些空洞，“哎哟，不对。我们是去救人的，恐怕他们不会欢迎我们去参加婚礼哦。”
　　“小倩，沈大哥喜欢的是你啊，怎么会和无云成亲？”西门吹飞安慰她道。
　　“喜欢？”陆小倩回过神来，看着西门吹飞苦笑道，“师姐，千万别说他会喜欢我！这一切不过是个可笑的阴谋，简直是我永生难忘的恶梦。真羡慕你呢，那么自由，没有什么牵绊，也不必担心一家老小的性命会系在自己的婚姻上。真是幸福啊！”陆小倩说道此处抬眼看着西门吹飞笑道，“记得吗？以前谈笑的时候你说你将来要嫁个大英雄，我就逗你说要是嫁给大英雄的话，他会把你们家的米都给别人吃，把你们家的房子让给别人住。师姐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吗？”
　　“当然，”西门吹飞浮起一层温柔的神气轻声道，“我说，如果他真的是英雄，那么即使他把米都送光，房子都让给别人住，我就是饿死冻死也心甘情愿！”
　　“现在师姐终于找到那样的英雄了，对不对？”陆小倩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她轻握住西门吹飞的手敛容肃声道，“师姐你放心，就算是搭上小倩这条命我也要帮你把纪盟主救出来。”说着，她听到门吱的一声被推开忙收了声，看到聂云轩走了进来忙迎上去笑道，“都吩咐好了？”
　　见聂云轩点头，陆小倩又道：“伯玖，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什么事？”聂云轩笑问道。
　　“我想离开一段时间，我有个朋友落在了金人手里，我想和西门师姐一起去救他。”
　　“被金人抓去了？”聂云轩满脸惊讶之色，听到陆小倩要前去相救，惊讶的神色之上又蒙上了担心和忧虑的表情，“你去救这位朋友那岂不是要和金人面对面？这太危险了！你真的要去吗？”
　　陆小倩郑重地点点头，“朋友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就让我去吧，好不好？”
　　聂云轩扭开头不看陆小倩乞求的目光，他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后回到陆小倩面前，拉起她的手叹道，“既然你要去，我是不能拦了。可是，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安安全全地回来。”
　　陆小倩应道，“我知道，”接着轻抽出一只手指着桌上的棋盘微笑道，“这局棋还胜负未分，等我回来再杀你个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