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呦呦无鞋

18、紫瞳灵猫

　　“我需要离开一段时间，你们好好守着咱们西厢酒楼……”
　　是酒楼老板娘的声音。

　　竹月不由得震惊片刻，随后屏气凝神，听到女人继续吩咐手下：“把这口井用石头堵上，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她话音刚落，就有几个男子齐声应道：“是。”
　　接着就是零零碎碎的响动。

　　竹月知道他们要把井堵上，一时只能先原路返回，却不想在扎进水中的那一刻，猛然瞧见一张青紫色的干尸脸正张大嘴巴朝他咬过来。

　　刹那间，竹月被狠狠吓了一跳，下意识飞身跃出井口。而当他在井沿站定的瞬间，直接把那几个搬石头的男子吓得猛摔在地，齐声大喊：“鬼啊！”

　　老板娘闻声一张美人脸立刻变得死气沉沉的，怒道：“自己就是鬼还怕鬼，真是一群废物！”

　　她说着，抬眼看到竹月的刹那，立刻惊道：“是你？”她瞥一眼竹月身后那口井，顿时感到有些疑惑，“你又不是鬼也不是妖，怎么可能看到那房子？”

　　她思绪一转，仿佛想到了什么，艳丽的面容瞬间染上几分恐惧，忙盯着竹月低声问道：“鬼尊长河也来了？”

　　竹月并不答话，甚至目光都未看那老板娘分毫。他凝神打量起四周，猜测这里应该是西厢酒楼的后院。

　　此时的老板娘见竹月默不作声，眉心不觉又紧了一下，接着快速舒展开后，好声好气地笑道：“之前奴家不知小公子与鬼尊相识，多有得罪，还望小公子不计前嫌。”

　　竹月仍是不说话，等过了一会儿，他转回思绪问老板娘：“城郊林中那几间房子是你的？”

　　老板娘被问得一愣，默了一下才回道：“是我家的房子。”她扬起嘴角笑着，“小公子和我真是有缘分，连我家老宅都给找到了。”

　　竹月神色沉静，继续问她：“那井里的几具尸体也是你所为？”

　　听到这句话，老板娘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慌乱，她低了低头，下一秒就又笑道：“想来小公子已经知道我并非生人，我所食之物自然和你们凡人不同。”

　　竹月看出对方有意隐瞒什么，他看着老板娘，顺着她的话问了一句：“你吸人血？”

　　老板娘再次一愣，接着点点头故作镇定：“是啊，吸人血。”

　　竹月轻轻扬了扬唇角，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只缓缓转身指着那口井说道：“我刚才好像看到有具尸体诈尸了，莫非被你吸过血后就会变成这样？”

　　“诈尸？！”老板娘立时花容失色，大步迈到井边扶着井沿往下瞧去。

　　泛着波纹的水面倒映着她的脸色，竹月清楚的看到对方的神情愈发有些慌乱，随后，便隐隐透出几分杀意来。

　　“你既然看到了……”老板娘压低声线，语气渐冷，“那便不能活了。”
　　她话音未落，站在一旁的几个男子立刻身形消散，转眼就化作一团团红黑色的浓雾，伴随着阵阵尖厉诡异的嘶鸣声，翻涌着朝竹月而去。

　　恶鬼夺命的场景，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他遇见两次。不过这次较之傍晚那一次，未免有点瞧不起人。

　　竹月眸光微沉，笔直站着，面容看上去没有半分惧色。他迅速张开五指，指尖凛光闪过，寒冰丝已然有了蓄势待发之势。然而就在他准备出手的瞬间，一道流溢的紫光突然闪现在他的面前，顷刻便驱散了那些要夺他性命的浓雾。

　　“你出来干什么？”竹月疑惑地看向身前那只妖。

　　阿意没有多言，只懒洋洋地回他一句：“人给你杀，鬼怪交给我。”

　　而看到自己的手下被一下子灭成灰烬的老板娘顿时满目惊骇，她瞪大眼睛盯着竹月身前站的紫衣男子，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我说你为什么能看到那里的房子，原来你带着妖孽呢，不过这么好看的妖孽居然被你一个凡人所受用，实在太可惜。”在说话的同时，老板娘冲着阿意盈盈一笑，勾人的眼神似是藏着吸魂夺魄的能力。

　　阿意抬眸静静与她对视片刻，那双深邃的紫色眼瞳微微眯了起来，里面渐渐敛起万般春色，他笑道：“老板娘这是看上我了吗？想让我离开这小子与你双修？”

　　这话竹月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他黑着脸，忍不住伸手推了面前的阿意一下，示意他别胡说八道。

　　哪想阿意回头看他一眼，脸上笑意愈甚，还装作含情脉脉的样子低声暧昧道：“放心，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不会离开你的。”

　　看到他这副欠揍的嘴脸，竹月恶狠狠地瞪着他，真想把他嘴给封上。

　　就在这时，那老板娘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过后她抬起一根手指挽住鬓边垂下的一缕青丝，似是万分纠结地撅起红的似血的嘴唇，叹了口气对阿意说：“老娘我见过的妖孽无数，却从没见过像你这般俊俏又有趣的，所以我很想与你双修，只是怕我家男人不同意，待我先问一问他。”

　　她说完最后一句话，就扭头冲着角落里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黑影问：“棕谣仙师，您同意吗？”

　　此话一出，竹月和阿意不约而同的脸色一变，齐齐看向角落。

　　当被唤作“棕谣仙师”的九仙教大祭司不慌不忙地走向老板娘身边时，竹月清晰的察觉到阿意的身躯猛地一震。

　　“你就是九仙教的棕谣！”阿意狠声开口，紫色眼瞳瞬间涌上一片猩红，目光中是无论如何都掩藏不了的深恶痛绝。

　　而此时此刻，棕谣似乎比他还要恨之入骨，他盯着阿意，一呼一吸间都仿佛带了杀气。

　　彼此就这样沉默着对视片刻，棕谣森冷阴沉的目光逐渐透露出得逞的笑来，冷声说道：“我找了你许久，竟没想到你会躲藏在一个凡人的身体里。”
　　他阴鸷的看了一眼站在阿意身后的竹月，脸上有了一丝困惑：“你附在凡人身上，按理说藏不住妖气，可为何当你附在这小子身上时，我却感受不到……”他语气顿了顿，蓦然间十分严肃，“莫不是你与他签订了契约？！”

　　棕谣这句话一说出口，屋脊上隐藏的那个人顿时神色一惊，心想：竹月能够和妖签订契约，这怎么可能？

　　而这边棕谣刚把话问出口，就瞬间摇头否定道：“不会，绝对不会，我九仙教的教主都没有足够的修为立契约御妖魔，他区区一个凡人怎会有这样的本事，你这猫妖定是用了什么邪术来藏住妖气。”

　　阿意听得轻笑一声，随之不屑道：“我乃紫瞳灵猫，我要做什么有的是办法，你一个凡夫俗子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棕谣听到他自称“紫瞳灵猫”，似乎忆起了什么旧事，立刻杀心大涨，脸色变得凶狠至极。他阴戾起目光，缓缓抬手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了那只隐藏多时的右眼。

　　在看到那只眼睛的刹那，竹月忍不住心中一凛。那是一只早就已经坏死的眼睛，僵硬的眼珠带着骇人的血红色，深埋在周围结痂的黑色皮肉里，看上去十分瘆人。

　　“我这只眼睛，就是被紫瞳灵猫伤的。”棕谣咬牙切齿地瞪着阿意，坏死的右眼红的将要滴出血来。“我此生最恨你们这种孽畜，今日我定要将你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说完，黑漆漆的衣袖中立刻窜出一把杀气凛冽的白色拂尘。尘尾的千万缕银丝如同无数只利爪缓慢地挥舞扭动着，散发着可怖的血腥气，仿佛下一秒这些银丝就能缠上阿意的脖子，将其连皮带骨生生折断。

　　而阿意想杀此人的念头也早就已经强烈到了极致。只见这一刻他冷厉起目光，牢牢盯紧棕谣，浑身上下遍布着紫黑色的煞气。

　　也就在双方将要出手的瞬间，竹月忽然伸手抓住了阿意的胳膊，接着用力往后一拽将人藏到了身后。

　　他上前两步，神色看上去格外平静，就这样看着棕谣，一字一句清晰说道：“你憎恨紫瞳灵猫，我与你刚好相反，我平生最喜猫，若你当着我的面杀他，那就必须先杀了我。”

　　这番话听到阿意耳中时，不觉让他有些许感动。

　　“真是没白和他签下契约，危急时刻，还知道护着我。”
　　阿意这样美滋滋地想着，谁知竹月接下来的一番话竟瞬间让他的心情一落千丈。

　　只听竹月说的是：“你最好把这只猫抓到别处杀了，我看不到，自然不会与你拼命。”

　　他的话音落下，阿意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禁短暂的愣了愣神后，才伸手一把扳过竹月的肩膀，脸上有了轻微的怒意：“你认真的？！”

　　竹月很自然地点点头。

　　阿意见此，怒火立时直冲脑门，他感到胸口憋闷，瞪着竹月的同时用力喘息了片刻，随后身形骤然一闪，转眼便化作一团紫光冲进了竹月心间。

　　“就知道你没良心！”阿意愤愤不平的语调里竟然带了几分委屈，“哼！我如今偏不离你的身，看你如何？”

　　听他这样说，竹月低下头，浅浅扬起唇畔若有若无的笑了笑。
　　虽然他不知道阿意和九仙教有何瓜葛，可他知道阿意对九仙教恨之入骨，每逢遇到九仙教的人他都要亲手杀了对方才甘心。但是阿意身上有一道神秘的禁制，像诅咒一样，不允许他杀死任何一个人，否则将会元丹尽灭，魂飞魄散。
　　所以只要阿意和棕谣对战，无论谁输谁赢，阿意都难逃一死，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修为深厚的仙师。
　　那唯有让阿意乖乖待在自己体内，才可保全他的性命。

　　竹月摸了一下心口的位置，再抬头看向棕谣时神色装得无奈：“现在这妖就附在我身上，你要杀他就只能把我也杀了。” 他说着，漫不经心地看了酒楼老板娘一眼，“刚巧，这女鬼也想要我性命，你们一起吧。”

　　他最后这句话说完，棕谣眉心一紧，转眸睨向老板娘时，眼神里微微带了一丝惊怒和担忧。
　　只听他小声斥道：“你明明知道这娃娃与鬼尊长河关系匪浅还要取他性命，是想再死一次吗？说了你不能杀他就是不能，怎么？我的话都不听了？”
　　“不……我只是……”老板娘着急开口，紧接着又顿住话语，低下头一副欲言又止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们这边窃窃私语，殊不知竹月耳力好的全部听了去，他不由得想到了脱身的办法：这俩既然都害怕那个叫长河的鬼尊，那我刚好可以利用起来。

　　他伸手扯了扯束袖，从袖口中拿出了鬼尊长河硬塞给他的一样东西。

　　刹那间，他注意到棕谣和老板娘的脸色骤变。

　　紧接着那老板娘往后退了半步，惊惧道：“牵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