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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悚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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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唐咏宁原地怔住,陆锦阡一身华服,怀中抱着一只玄猫,正上下打量着她,“你就是唐咏宁。”
一声锐利声打断了她纷飞的思绪。
唐咏宁还未开口答话,陆锦阡嗤笑一声,“还真是个狐媚子。”
嘲弄的话,熟悉的语调,将她再次拉回幻境,唐咏宁悚然一颤,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抵在了两旁的栏杆。
陆锦阡瞧她吓成这样,笑了一声,抚了抚怀里的猫。
唐咏宁拇指指尖嵌进食指指腹,勉强站稳后行了一礼,“见…见过县主。”
“你认识我?” 陆锦阡可从未见过这六品小官之女。
陆锦阡眉间戾气不减,扫了她一眼,“我听说李乾之前住在唐府,是看上了唐三姑娘。”
唐咏宁极力抚下心里的惧意,抬起头,“县主说笑了,都是坊间谣传。”
陆锦阡看着她张脸,想起李乾拒收她香囊一事,眼中顿时怒火中烧。
“要是你张脸花了,我才信。”
话音一落,陆锦阡怀中的玄猫,“喵”了一声,举着利爪朝她扑了过来。
唐咏宁眼疾手快抬起胳膊护住自己的脸。
玄猫扑到她身上,划破了她的衣裳,慌乱间,她使劲将搭在手臂的猫甩了出去,慌乱往后退了几步。
去而复返的秦芜,忙将她护在了身后,玄猫见到秦芜,一下子蔫了,耷拉着脑袋,退回了陆锦阡脚下。
秦芜颦眉,“县主这是做什么?”
陆锦阡挑眉,居然是秦家那个丑八怪,她立刻提了笑,与方才判若两人,“不过是我的猫无意惊着了唐姑娘。”
秦将军深收陛下宠信,连几个儿子都封了爵,她再怎么骄纵,也知道要给秦家人面子。
秦芜低道:“我方才见司夫人在找县主,县主不去见吗?”
陆锦阡看了眼唐咏宁,警告意味浓厚。
待人走了,唐咏宁方才轻舒了一口气,“多谢。”
秦芜看见她脖颈处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
“伤口得处理一下,你先随我来。”
她应声,跟随秦芜去了内院。
秦芜替她上了药,看着她雪白脖颈多了道鲜红划痕,“怕是得落疤了,县主打小养在宫中,颇得太后宠爱,平日里嚣张惯了,往后你若见了她,只管躲得远远的。
”
唐咏宁点头,见房间里的瓶瓶罐罐,好奇道:“秦六姑娘懂医术?”
“打小身子虚,便跟着母亲学了些皮毛。”
秦芜的丫鬟将鸢儿带了进来,鸢儿咋咋呼呼,“姑娘,我不过一眨眼,你人怎么就没了。”
瞥见她的伤口,鸢儿着急道:“这是怎么伤的。”
“没事,不小心被野猫抓的。“唐咏宁面色淡淡,起身朝秦芜福了福身,“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府了,今日秦姑娘相救,唐咏宁铭记在心。“
秦芜不在意地淡淡一笑。
上了马车,唐咏宁不安的心方才稍缓,她闭目养神,却真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再次迭进了那个闹心的梦中。
大军节节败退,司固萧在漠北一战中不幸遇难的噩耗传至邵安,胜兴帝为表哀思,追封、赐谥号。
百姓传颂司固萧的同时,不忘提起当年曾与他有过婚约的李夫人。
李乾不知从哪听了闲话,醉酒夺门而入,她正娴静地置于绣床前,寡淡的眸轻扫过门口。
一见这双淡漠的眸,李乾在胸腔内一阵怒气翻涌,他抓着她的手腕,不管不顾去撕扯她的衣衫。
唐咏宁面色煞白,推搡间一口咬住他的手臂,腥红的血溢入齿缝间,他吃痛,手上脱力。
唐咏宁强挣开他的桎梏,理了理衣衫, “若你敢碰我,今日我便自缢在你李府门前。”
李乾眸中阴森骇人,“你守着这副身子想给谁?你真以为我会怕吗?”
她笑了笑,夷然自若道:“若我死了,睢族那位皇后开春时便收不到我做的香囊,李大人敢吗?”
在她成婚第二日睢族来朝,她随官眷入宫觐见时,偶见睢族皇后独自一人在御花园中的荷花池旁嬉戏,而那带的鹅卵石上恰好被人泼上了酥油,她知道那是自己唯一的出路,于是冷眼看着那位睢族皇后失足跌落荷花池中,再趁机落水相救,因此得了庇佑。
李乾略顿了顿,提唇讽笑了一声,“没滋味。”
门外的丫鬟叩了叩门,“二爷,县主来了。”
李乾瞟了她一眼,语气沁凉如霜,“你若不愿意,自有旁人愿意。”
门“啪”的一声,阖上。
她踩着云朵,置于幽谷中,前方的道路大雾四起,犹如薄纱罩面,渐渐散尽后,唐咏宁瞧见在她的灵堂内,陆锦阡勾着唇道:“大人已休妻,唐咏宁不能入李家宗祠。”
一旁的丫鬟为难,“可是唐家已经没人了。”
陆锦阡唇角噙满得意的笑,“那便烧了,撒到外头去。”
丫鬟笑着应下,“是,夫人。”
马车缓缓而行,唐咏宁从梦中惶然而醒,后颈冷汗涔涔,被猫划伤的那道口子莫名疼了起来,今日县主不过听了几句传言,便要划花她的脸,若自己真成了李乾的夫人,下场恐怕不会比梦中好多少。
她大口喘息,鸢儿忙捏了帕子替她拭汗,“姑娘又做恶梦了?”
唐咏宁接了帕子,按在自己螓首间,隐约听见沿路的行人议论声。
“外面在说什么?”
鸢儿笑笑,“好像今日放榜。”
她眼角一跳,素手掀开了帘幔,只听见人说:“长公主府的门客竟是状元,大理寺卿家的宋小郎君很是争气,中了榜眼,倒是向来拿第一的李郎君只得个探花,真是出了奇。”
一旁的人不以为然,“探花怎么了,李郎君芝兰玉树,可是大胜朝最年轻的探花,怕是全邵安城的姑娘都想嫁。”
她呆愣住,如梦中一般,他真成了探花,以后势会一路高升,前途大好,自己断不能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
放榜当日,前线邸报快马加鞭传至邵安,漠北族进攻,副将率八千骠骑在边境滋事挑衅,烧杀抢掠,胜兴帝召集百官商议对策。
两日后,胜兴帝下旨任秦臻为大将,司固萧为副将,于五日后率十万大军远征漠北,宣扬国威。
这日,唐盛祁将唐咏宁叫进了书房,
屏退下人后,他将两份礼单摊开放到她面前,一份是司夫人命人送来的,另一份是李乾昨日亲自送上门的。
两家虽只是送了礼来,可明眼人都懂,两家都是冲着唐三姑娘来的。 “你年芳十七了,该晓得自己要什么,这两份礼,你要收哪一份?”
唐咏宁明白阿爹话中的意思,她低头看着桌案上的两份礼册,抬手阖上了左边那份,双手递到唐盛祁面前,“唐家和嶂园,一无亲,二无恩,收不得这样贵重的礼。”
唐盛祁有些意外,言语间试探:“宁儿,从前李乾在唐府时,你无微不至,生怕他哪里住不惯,他又曾在般若寺救过你,阿爹以为你已经不在意那个子虚乌有的梦,何况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有意。”
唐咏宁朱唇紧抿,阿爹不信她,她多说也无益。
她默了默道:“难道阿爹想选的不是司家?”
梦中今日,漠北族未侵扰边境,县主随太后在行宫养病尚未回京,而李乾已授翰林学士,圣眷正浓,阿爹权衡利弊,选了当朝新贵做女婿。
可如今漠北之战迫在眉睫,秦将军与漠北交手,从无败战,加之胜兴帝所派兵马远多于漠北,众人都觉得这一战胜算极高,待大军班师回朝,司固萧身为副将,加官进爵都是迟早的事,阿爹也正是看重了这一点。
眼下司家有意将亲事坐定,阿爹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唐咏宁觉得许是上天庇佑她,将事件的时间顺序调转,她嫁进司家守寡,总好过被县主磋磨至死。
唐盛祁喟叹,“阿爹是希望你将来过得好,阡和县主对李乾上心,以太后对她的宠爱,赐婚是迟早的事,唐家总不能得罪怡亲王。”
唐咏宁眼眸闪了闪,恍神间,眼前竟涌现李乾静坐在绛云斋内,手置书卷,周身纤尘不染,如清风皓月。
她强摁住跳动的眼皮,“家族兴荣,女儿与阿爹想的一样。”
要是再不定下亲事,待李乾有了权势,那她真的是想逃都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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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堆山积海的礼品退回了嶂园,李乾面色阴冷地问:“唐府一件都没收?”
杜昭点了点头,替自家二爷恼道:“这唐大人怎么这般不识礼,不感恩就算了,还叫人全都退回来。”
李乾抵了抵额间,他上回旁敲侧击,唐盛祁不可能看不出他想聘唐咏宁为妻,想来是没那么轻易答应了。
“算了,唐大人素来清正,也不是什么礼都收的。”
杜昭不满地嘀咕:“那司夫人送的礼怎么一概全收了,说到底就是不给我们嶂园面子。”
“你说什么?” 李乾面色骤然大变。
杜昭顿了顿,颤颤巍巍回道:“就是、我前些日子听唐府出门采买的下人们说,司夫人很看重三姑娘,近日邀约送礼从不间断。”
李乾下颌紧绷,想起几日后司固萧要随军出征,猛然清醒。
她定是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中。
……
仲夏的苍穹澄澈,天气不冷不热,最是宜人。
马车的轱辘声滚至邀约阁前,鸢儿扶着唐咏宁下了马车,进了店面,小二引着她上了二楼的雅间。
司夫人已经在房间里等着,见她来了,忙朝她招手,“三姑娘来了。”
唐咏宁屈膝行了礼,落了坐。
司夫人笑道:“自打上回诗会,我一直想邀你喝茶来的,这不一直没得空,你上回作的诗我很喜欢。”
与侯府结亲无望,加上司固萧实在喜欢,司夫人早就认下了唐咏宁这个儿媳。
唐咏宁低了低眸,司夫人宽厚慈爱,有她这样的婆母,将来在一个屋檐下,自己也能多了一层照拂,多亲近 ,总是没错的。
“夫人喜欢好诗,我手上得了几本诗集,改日让人送到府里。”
司夫人道:“先不着急,你也知道过两日五郎就要去漠北了。”
话音刚落,司固萧缓步而入。
司夫人连忙起身,责道:“这么才来,叫三姑娘等了。“又看了一眼唐咏宁,“我想起方才买的首饰落在店里了,我先去取。”
没等两人答应,司夫人已经走了出去,顺带将门口的鸢儿也支走了。
司夫人前脚刚走,李乾后脚走进了邀味阁,小二捧着圆盘正要上楼,在楼梯口被杜昭拦下,杜昭从怀中掏出钱袋塞到小二手中,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小二掂了掂手里的钱袋,立马笑意堆积,“您放心,我保证成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