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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这不是那只“Ca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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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锦苑小区开车到龙渊潭医院原本只要半个小时的车程,但不巧的是她们赶在了早高峰时段,是以她们足足开了快一个小时,才总算达到了医院。
龙渊潭医院是燕都心脏方面最有名的医院,也是美国的顶级医院约翰霍普金斯医院在燕都唯一有医院合作的医院,叶岩刚来时就听人说过:如果有什么是龙渊潭医院都治不好的心脏病,但你就算花大价钱去美国或者其他什么国家医治也是枉费心机。
至于她叶岩的病例,已经在这里挂了整整九年。
想到这,就连医院里常见的消毒水的气味也让她感到胃里一阵翻涌,倒是小鞠比她看起来还紧张,进电梯时差点按错了楼层,还把电梯说成了“天梯”,听得她登时一脸黑线。
但无论如何,每个人的命运,最终也都只能自己去面对。然而——
“叶岩,你来了啊。”
原本以为会在诊疗室见到她的主治医生老范,结果她们前脚刚出电梯门,后脚就被这位年龄才刚过四十岁,头发就已经眼见着即将谢顶的心脏科的“首刀”范弘文叫住了。
事情到这里,只能说,上帝有时候的安排,大概就是如此的玄妙。果不其然,下一秒,老范就打开了话匣子:
“小岩,既然已经见到了你,那我就不能瞒你,你现在的这个问题呢,确实是比较复杂。”他的口气很像初中的教导主任,说着还拍了拍叶岩的肩,“走走,我们进里面说。”
叶岩点点头,也不留小鞠一个人在外面,两个人就跟范弘文一并进了诊疗室。
范弘文的诊疗室里和一般医生的没太大不同,除了普通的桌椅布置外,还摆放着一株硕大的金钱树,倒是这金钱树今天居然难得地探出了两朵浅黄色的形如玉米的花苞,让叶岩也不禁多看了两眼。
“你也觉得稀奇吧?”老范啧叹声,“都说花开富贵,说的就是这雪铁芋开花了。”
“雪铁芋?”小鞠一脸莫名。
“就是金钱树的学名。”叶岩的语速很快,随即,她的目光便移回到了范弘文手里的那张墨色透亮的X片上,继续道:“老范,我都帮你解释了,你也别卖关子了吧。”
“臭丫头,你说你这个口气,哪里像病人对待医生。”老范摇摇头,但口吻显然是早已对此已经习惯。下刻,且听他“啪”一声将片子贴在了阅片灯上,表情也在瞬间里收敛并严肃起来:
“叶岩,我先跟你说结果吧,就你这个情况,我们昨天已经开了专家会,燕都的几大专家可是都来了,大家都一致认为,你的病……”他故意将话音停顿上一秒:
“好了。”
“好了?”
那一瞬间里,叶岩只觉得什么都没想,再一转念,又觉得什么都想了。
“我不理解。”半晌,她实话实说道。
“老实说,作为心脏方面的专家,我也不理解。”他说着,稀疏的眉毛几乎拧成了一团,“你原先的问题,是扩张性心肌病,这是一种原因未明的原发性心肌疾病。至于它的临床表现,则是这里。”他拿起一支黑色水笔,指向那张X片上的心脏区域:
“你的右心室已经扩大到了一定程度,”他比了个夸张的手势,“也就是连我也没办法的程度,但现在——”
“这个地方居然复原了,更神奇的是,它的复原程度就像从来没有发过病一样。”他将水笔的笔帽打开又重重关上,“老实讲,这件事在医学上它真的无法解释。”
“我想,唯一的解释是,嗯……大罗神仙看你这么多年一个人实在怪可怜的,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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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岩直到小鞠送她回了锦苑小区,都一路在神游。老范的话在耳朵里转来又转去,就像是卡带了的复读机,最后变成了一片嗡嗡的声音。
“莫晓鞠,你还记得咱俩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来着?”叶岩眼看着小区的喷泉,明明是在看,但好像怎么也没看清那里是在喷水还是没有。
她转过头,将目光看向小鞠。彼时小鞠正在转向,那本来就不纯熟的车技更是在这复杂的弯道里暴露无遗,她摇摇头,穿着细高跟的脚猛地一踩刹车,显然不小的后坐力让车内的两人齐齐一震。
“你都多久没叫过我的大名了?”她也将脸转向叶岩,“如果我没记错,那个时候你还不认识林恩,叔叔阿姨也还在……”提到叶岩的父母,连她也一时噤声,她小心捕捉着叶岩的神情,顿了下才继续,“那时还是在你家福建的茶园里吧,你背个书包剪了个特别短的头发,就跟个小男孩儿似的,你妈介绍我俩认识,我还以为我是搞错了人。嗯,那个时候,我们都应该是十二、三岁吧。”
“原来也就十二年,我还以为是上辈子的事。”半晌,叶岩的神色终于变得正常了些,“小鞠,谢谢你送我回来,我想一个人走一走。”
“你……”小鞠看她这样,也知道她是对那事一时间难以接受,毕竟哪怕是个仇人,也是彼此消磨了十来年的仇人,现在仇人突然离开了,怕是任谁也是需要时间去消化的。
“那好吧,你自己注意些,我晚上再给你打电话。”小鞠眼见着她推门下车,还不忘将她的手提包拿上,寻思着应该也是没什么事,便只能任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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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岩家是16栋,属于小区里比较靠里侧的位置,叶岩自出了车门,才发现今早的雾虽然已经淡了,但居然还没全然散去,它们漂浮在空中,像是淡淡的纱帐。这个时间,小区里行人也不多,愈发显得里面静悄悄的。
她沿着花园的石子路向里走了几步,很快就听见了一声猫叫,那叫声仿佛是在这等候已久般,让人心头如被绳索猛地一扯紧。
“我不过是在意大利救你一命,你不用特意来报恩的。”叶岩自言自语着给自己壮胆,雾气深处,一只虎斑纹的小猫从灌木丛后蹿了出来——正是今早她看见的那只。许是当时在车库里光线昏暗,现在看起来,才恍然它居然这样小只,尽管它生了一双极漂亮的、碧绿色的、摄人心神的猫眼。
“原来真的不是你啊,Cat。”叶岩有些失望,虽然在这一瞬间里,她心中的某种畏惧或者说害怕,是被骤然放大了。
这只猫想做什么?居然真的会等在这里,亦或者,是她想多了?
“喵呜~”
小猫见她不动,索性猫着脚步走到她跟前,它高扬起脖颈与她对视,甚至让人产生一种它其实是在打量你的错觉。
怪异的是,当叶岩在真正看见它时,心里居然也不觉得害怕了。也许是今天的事从头到尾都散发着离奇,早已经冲淡了眼前的诡异,又或者是在她与它对视的一瞬间里,就有种被收服了的错觉。
“喵~”时间又过了几秒,小猫垂下脑袋,终于不再看她,反而是猫着脚步骄傲地走向她的亮丝条纹的阔腿裤,接着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腿。
“总不会,是连猫也看上我了吧?”叶岩自嘲着蹲下身来,轻轻地摸了摸它的头,倒是它居然也不避开,还一副很受用的表情,“Cat不见了,要不你就当它的弟弟吧。”
可惜在她提到Cat时,它的神情里并没有哪怕一丝的变化。
她皱眉,心说自己当真是想多了,毕竟从那不勒斯到这里,又隔着何止千里万里?她摇摇头,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来,薄雾依旧浮动在周围,不时还能听见一两声飞鸟的鸣叫。
也是在这片刻里,在这山林鸟语间,她方觉得好像真的有什么不同了。
这重新重活一次的机会。
尽管这件事到目前为止,仍像是一个无解的方程式。
她看着身边的猫,只是看着,仿佛要从那碧绿色的眼眸里面读出个所以然来:
“你知道吗?我曾经给自己预设过一百种死法,在那不勒斯的那次,我已经以为是最刺激最意外的了,但现在……”
她喃喃着打开手掌,一道道数着上面的纹路,接着又与它说话,但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外婆死的时候跟我说,人活着不容易,让我一定要好好活着,我爸妈出事的时候我又没瞧见,但我觉得他们也是希望我能好好活下去的,你说对吧?”
小猫没有回应她,只是冲她眨了眨眼,然后打了个哈欠,“算了,和你说这些你也不懂,走了。”
她站起身,没料那猫也一个机灵站了起来,“难不成你还想跟我回家啊?”她向前走了几步,却见那猫居然还在跟着。
“算了算了,我知道我长得好看啦。”她啧啧嘴,想今日心情好,领一只奇怪的猫回家应该也不算是太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