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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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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字干净劲道,却有一点连笔。
我又存着偷窥的心虚,只敢匆匆窥得个大概。后来,还是在签到的大名单上,假装无意翻到他们班的那一页,偷偷确认了他的名字。
其实,我本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照朗同学后来的供认,他是不介意我当时就停下来,好好把他的名字看个仔细的。
因为那天,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把卷子翻到首页,故意把名字写在上面,故意想让我把这几个汉字从一堆英文字母中挑出来看见。
算不上心计,更没什么进一步的阴谋,就是随缘的尝试,若是被看见了最好,没看见倒也无甚大碍。
我初听时甚觉自得:“哟,原来见第一面你就被本姑娘的美貌吸引了。”
他想都没想,就把脑袋摇了摇:“不是因为这个。”
我转头,对他怒目而视。
他立即识相改口:“……当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照他的说法,其实,是因为看见了我写在四级词汇书口侧页上的名字。
那是我在中学时买教辅题册养成的习惯,在书口侧页上签名。还没开始读,每一页就都留下了一点笔迹,好像这书就已经被我从头到脚征服了一遍似的,有种轻飘飘的成就感。
这本四级词汇也没能幸免。
我的名字里,有一个“晚”字。
一个日,一个免,很寻常的一个方块字。
他却觉得,这与他的名字,有种微妙的奇特联系。
比如,日和月的对应。
再比如,右边若是添上一笔,就成了某种注定要被他叼在嘴里吃得死死的的宿命中的食物。
他觉得挺有意思。
而且,出于这种动机不纯的联想,他在旁观我那姿势不佳的睡相时,也很自然的,把我与某种可做食物的食草动物做了那么一点关联。
他说:“你那天的睡相,确实挺像只兔子。”
我:“……”这大概才是他勾引我的最根本动机。
他:“还是跑得太快不小心撞了树桩子的那一只。”
我:“……”
呵,还知道不少成语典故。
我点头:“对,我就是一不小心撞到你这棵树桩子上了。”
他却连连摇头:“不不不,我是那个农夫。”
我:“……我还是蛇吶。”
说这话时,他正躺在床的另一边。闻言,掀过被子来,把我蒙头裹在里面,动手就要解自己的睡衣扣子。
还振振有词曰,用胸口的体温温暖被冻僵的小蛇。
“……”我在被子里奋力挣扎,“啊,你个流氓。”
他长手长脚地压着我,人就在被子外闷闷地笑:“故事里没这句。不服你就咬我。”
于是,我就在够得着的地方,恶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再于是,我就被以牙还牙了。
……没办法,谁让我咬的是个食肉动物呢。
尽管如此,我似乎也没生出什么身为食物的危机意识。大概,确实是好久没有在丛林里生活过的缘故了。
又或许,是身为人类位居食物链顶端的安全感使然。
两站地很快就到,和同事们道了别,我跟着五六个同站到达的乘客下了地铁。
等不及了的朗同学,已经穿戴整齐,在地铁站门口等我了。
他在一家资历不错的投资公司做项目。有事就全国跑着出差,去给项目做尽职调查,没事就在公司坐着,一周五天按时上下班。
最近工作不太忙,他也乐得早早回家,多享受一点自己的时间。
见我出来,他三两步走过来,单手拎起我肩上的电脑包,接到自己手上。
我活动了下发僵的肩膀,问他:“你不是在家等我么?怎么出来了?”
他揉了下自己的胃:“有点饿了,兔子又跑得太慢。”
我:“……”
我们住的小区,和地铁站只隔一条街。穿过去,走到南门,不宽的一条街坊路上,两边都是热热闹闹的门面店。
饭馆,超市,理发店,眼下都是正热闹的时候。
我们吃饭的那家火锅店,就离门口不远。
老板是个典型的北方汉子,身宽体胖嗓门儿亮,对投缘的客人更是热情翻倍。朗同学就是其中一个。
就是因为我们第一次去时,朗同学当面夸了几句他家的鲜切肉片质量上乘。老板觉得朗同学慧眼识货,是同道中人。
很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
所以,以后我们每次去,只要遇见老板,他都要多送我们一盘肉卷鲜肉什么的,还都是刚到不久的新鲜货色。
半是夸耀,半是好肉酬知己了。
不过幸好,老板大哥事务繁忙,并不经常在店里出现。
不然,我们都不好意思老往他店里去。
我们到的时候,店里还有个把空位。
老板今天不在,我们默默松了一口气。门口的眼镜小哥把我们领到了二楼靠窗的座位上。
菜单这种东西,我向来是爱看不爱用的。朗同学便很自然地接过了点菜的重任。
照例还是肉菜优先,鲜肉为上。当然,他也没忘了点些素食,投喂一下我这个食草……呃,杂食动物。
他几乎对我的口味了如指掌。
油豆皮,金针菇,外加点木耳大白菜。随手勾出几样,就很合我的口味。
点得差不多了,他问我:“还有别的想吃的么?”
我摇头:“没了,这些就够了。”
每到这时候,我就会产生那么一点点怀疑,怀疑我们两个,不知道谁才是在食物链上唱的更高的那一个。
最能煮出肉香的清汤锅底,早早端了上来。
等着汤锅煮开的时间,我们就讨论起了中秋假期的安排。
我问他:“十五十六那两天,你要出门么?”
他照例摇头,一脸早就预料到自己未来状态的疲倦:“我还是在家待着吧。”
原因么……
自然是跟月圆有关。
倒不是像传说中那样,一言不合就要现出原形,对着满月一阵鬼哭狼嚎,大半夜的,吓得邻居睡不着觉。
毕竟,如他们这般渐渐融入人类的族群,在进化时总要对某些细节多加留意。
只是,留意归留意,某些根植于本性中的原始冲动,还是会在每个月的月亮满盈之时,在他不安分的心里蠢蠢欲动。
比如,对肉食的异常渴望。
又比如,时不时冒出来的烦躁脾气。
……说起来,倒是和妹子们每月总有的那几天,有七八分的相似。
只不过,他的破坏力要强一些。捏碎个杯盘碗碟,拧断个水龙头门把手,总之,是手上不太控制得了轻重。
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人身伤害,那两天,他总让我躲他躲得远远的。
可我们两个有时候,又都各自耐不住寂寞,总想往对方身边凑。于是,他便只能老老实实地收起手来,任由我抱着他上下其手,胡作非为。
那两天里,他也极爱睡觉。
……只是在睡眠里,会经常不受控制的现出原形。
那样的状态,太脱离理智控制,他平日里几乎从不如此。可月圆之夜,还是多少会受一些影响。
身不由己。
说起来,这习惯也没什么不好。
尤其是冬天,全当身边多了一大只毛绒玩具,戳一戳,带喘气,手脚冷了,还能塞进他背上的毛里暖一暖。
可在春秋天,这事就没那么轻松惬意了。
主要还是因为……这小狼崽子,他会掉毛。
季节性换毛,挡都挡不住。
有时候一觉醒来,伸手一抓,人不见了,只剩下一床灰灰白白的狼毛。
又不舍得把他踢到地板上去睡,就只好一次又一次动手收拾。
先是用手捡,再用滚毛粘粘上一遍,最后和别的家庭垃圾一起,塞在黑色的垃圾袋里,趁着夜色偷偷丢进楼下的垃圾桶里。
生怕一不小心被哪个眼尖的街坊大婶发现,再热情的问上一句:“哟,你们家养的狗子也掉毛啊?”
我就真的无言以对了。
幸好,这样的日子一年到头也不过几回。
相比于难以处理的非人类毛发,更叫人在意的是,朗同学就算两条腿直立行走的时候,也会在该换毛的时候,季节性的,脱,发。
当然,一边掉,一边也会很快长出新的来。可家里的枕头,和浴室的下水道排水口,还是难免惨遭荼毒。
……真是可怕的族群遗传。
不过,这样的毛发再生能力,倒是会让一些人倍感羡慕吧。
朗同学对此倒是处之泰然。
针对自己此项的天赋异禀,他老早就有了深思熟虑的规划:“以后若是世道艰难,失业了挣不到钱,我就去卖头发赚钱,养家糊口。”
我:“……”有种不小心走上了畜牧业道路的感觉。
扯得远了。
还是说回我们的中秋假期。
尽管两天不能出门,可还有挨在后面的十一长假。
“青姐说,想约几个朋友一起到城外玩两天。你想去么?”朗同学问我,一边把刚送上来的温柠檬水倒了一杯给我。
我想了想,觉得可以:“行啊,那就一起去呗。”
朗同学的朋友不多,能够深交的更是极少。
他有个挺神秘的朋友圈,里面都是像他一样奇奇怪怪来历不明的人物。或许是出于礼貌,或许是出于谨慎,他们彼此之间也并不完全知根知底。
而他口中的青姐,就是神秘朋友圈里的其中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