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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   时光路过少年人
      颜碎/文

      1
      没有想到会在此情此景下再见你。

      年初的同学聚会热闹得一塌糊涂,期间我也断断续续喝了不少酒,头开始觉得昏沉,低声对李望平说不如我们先走算了,李望平点点头,拿出手机看时间。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梁修,你总算来了。”

      也许是我错觉,那一瞬间,整个包厢忽然变得很静,我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颤,思绪如同一击千层的海浪,澎湃,汹涌地来回撞击。像在短时间内经历了一个世纪的挣扎。

      我的位置背着门,只感觉得到你似乎就离我一两步的距离,连声音都近得像是自头顶轰开,清浅的笑声如五月惊雷般震荡。
      “不好意思,来晚了,欢迎罚我酒。”

      高中毕业不过两年,你已经变得如此处事圆滑,对大家的起哄游刃有余。

      听说高三下学期你就出了国,为将来接管你父亲的公司作准备,许多人说起你的近况,都是一副滔滔不绝的样子,显然你即使在国外,也还是成为同学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学业、恋爱史什么的,我听过即过,我唯一关心的,只是你过得好不好。

      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你何须旁人担心挂念,你从来就不曾亏待过自己。

      你拿着杯子轮番敬酒,笑闹间不知不觉就来到我面前,有人推了我一下,我才回过神慌乱地扔了筷子站起身。

      在目光对上你的时候,终于不得不承认,我真的一点长进也没有。

      “好久不见。”你说。

      我无言以对,只是笑笑,李望平的手忽然伸出来挡了一下,略带抱歉地说:“喜乐喝不了,不如我来替她?”

      然而不等他下一步动作,我已经抬手将杯里的液体一饮而尽,你疑惑地打量我们,而后一脸了然,笑了笑,走向下一个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我们的过去,以为一场闹剧一触即发,一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

      我喝了酒,感觉一阵眩晕,抓起手袋就往外冲。

      李望平追出来,担心地问:“没事吧?”

      “没事,一出来就好多了。”我平复下心情,折回去拉他的手,“走吧,去看电影。”

      我们懒得等刚刚合上的电梯,索性绕去走楼梯。楼梯间里很空,没什么人走动,我缠着李望平要他背我,他一边抱怨着“靠,你今晚吃了多少”,一边乖乖就范。

      玩闹了半天,半层楼都没能下成,然后忽然听到你在身后叫我的名字。很自然地语气,带了点不合时宜的亲昵。

      我们闻声回头,看到你站在高处,眼底瞬息万变。我讪讪地从李望平背上下来,望着你,一室尴尬。

      “你……忘拿钥匙了。”你顿了顿,恢复原本的沉静。

      我慢吞吞地移过去接,道了一声谢,声音低得自己都快听不清。

      你笑起来,说不客气,改天找你喝咖啡。然后就真的报出自己的手机号码。

      我愣了几秒,回答说:“号码回头我去问林静仪要就好。”说完转身扯过李望平就走。

      这座城市的冬天很冷,李望平把我的手放进他的大衣口袋里,我侧过脸看到他欲言又止的眼神,知道他的担心,回了一个宽慰的笑。

      2
      我不得不承认,你的回归,扰乱了我原本趋于平静的心湖。

      不如此刻让我们把时光拨回那个闷热的夏日午后,再重新走一遍。

      那年夏天燥热得不可思议,我跟着你从学校里出来,看到你上了等在门外的一辆凌志,车牌是一串漂亮吉利的数字。

      我趁着你刚把车门关上,车子还未启动的时候冲上去敲了车窗,对着你诧异地目光朗声说:“梁修,做我男朋友的事情,你千万要再考虑一下哦!”

      对于当年那个莽莽撞撞,才分班不久就对你展开猛烈追求的我,你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

      即使是我自己,现在回想起来,都惊叹那些疯狂与勇气,究竟是从何得来。

      那时候刚文理分科,你虽一出现就收获好感无数,但大家都清楚你在校外有女朋友,可远观不可亵玩,偏偏只有我不管不顾,誓要将你追到手。

      我应该不可能比你的前女友漂亮,不比她聪明,不比她会讨你欢心,但是就在那一天,艳阳高照,热浪袭城,你听完我的话后摇上车窗离去,车子开到不远处的一个路口时又停了下来。

      我立在原地呆呆看你下了车一步步往回走,双手插兜,面无表情,看着我的眼睛因为戴了隐形眼镜的缘故,是浅浅的蓝色。

      你说:“你是叫邹喜乐?我考虑过了,答应了。”

      十几个字,我用了一个中午的时间反复确认,用了一生的时间反复回味。

      那时候这所学校里的男生几乎都是差不多的装扮,衬衣,Levi’s牛仔裤,VANS板鞋,头发染成在阳光下才看得出的亚麻色,用Davidoff的冷水,开改装过的机车。招摇,张狂,全世界都不放在眼里。

      千篇一律,你也不例外,唯一有点不同的,是你比他们长得都要好看。年少时,觉得有这点就足够了。

      我们就这样在旁人各异的反应里开始交往,你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们认识,每一个都是能玩能闹的主,单是凑在一个包厢里聊天都能生生弄出各种花样。

      有一回我们租了周星驰的电影到林静仪家里看,深夜里整个住宅区的灯都熄了,七八个男生女生坐在地板,对着电视一直笑。

      无字幕的粤语片,我一句也听不懂,偏偏好笑的都是台词,我只好跟着你们一起笑,觉得自己很傻。

      “听不懂就不要装啦。”你在我耳边低声嘲笑。

      我愤怒地掐你,你没躲,由着我发泄。

      后来大概四十多分钟的时间里,你都照着台词一句一句地给我翻译,单是听着你温润的嗓音,都觉得时光飞逝匆匆。

      将近三点,一群夜猫毫无睡意,兴致勃勃地提议联机打游戏,你看着我,问:“明天还要上课,要不要回去睡一下?”

      我摇摇头,虽然早已经困得不行。

      “靠着梁修睡不就行了。”有人说。

      我感觉自己的脸霎时红得发热,又不想提前离开扫了兴,看着他们一脸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觉得自己的扭捏有些小题大做。

      那晚你们玩游戏挺吵的,但我还是睡着了。因为太累,也因为你的怀抱温暖得让人沉沦。

      清晨六点多,一群人慢悠悠地从林静仪家里出来,都说着不想去学校,回去睡一早上再说。

      我对你说那不如我自己搭车回校好了,你坐在机车上,随手点了一根烟,扭头示意我上车。

      清晨的交通很混乱,加上街道空荡,你几乎一路没减速地把我送到校门口,温热的风呼啸着擦过脸颊,车速快得胆颤心惊。

      “诶,你要注意安全。“我下了车,复读机一样反复叮嘱你这一句,你漫不经心地应着,调转车头几秒钟就消失在拐角。

      不知道你那时候有没有听说过,很多人暗地里赌我们交往的天数,最长不过一个月。其实我也想不明白,你对我好,究竟是因为对每一任女友都是如此,还是我真的有哪里特别。

      她们说你不过是想换换口味玩玩,说你在国外其实有一个正牌,说我这个第三者家境普通长得一般又不会打扮,无趣得要死。

      所以,你为什么会答应和我在一起呢,我本是想等你提出分手那天拿来问问你的。

      3
      周末林静仪约我出门逛街,临近国庆商家都下了血本搞促销。林静仪激动得像要把一年的衣服都买光,我们提着各种LOGO但购物袋在各大商场转战。

      我看林静仪意犹未尽的样子,又看了看收银台前的长龙,主动要求去替她排队。

      我没想到会在队伍里见到你,即使人很多,你站在其中,还是有被一眼发现的耀眼气质,我发短信问你在哪里,按下确认就看到你拿出手机来看,并很快回复:在国贸,你呢?

      我在离你很近的地方。
      是吗,哪里?
      “这里。”我收起手机走到你面前。

      “好巧。”你冲我一笑,看到最后一个排在你前面的人离开,忙递给收银员单据和信用卡。

      “你怎么在这里?”我问。
      “买衣服。”
      “在这里?少女专区?”

      “你来得正合适,送你的。”你淡淡地回答,接过□□拉起我往专柜走去。

      似乎是从那时候起,我就心甘情愿地一头栽进关于你的漩涡浩劫,挡掉所有拯救我的手,宁愿溺死都不愿出来。

      我并不在乎你会送我什么,我只是被你明明很上心又假装顺道而为的样子一击而中。

      直到林静仪打来电话,我才记起自己忘了替她排队,一边叨念着死定了,一边拖着你去找她。

      林静仪站在电梯口,见到我们,愣了一下,最后咬牙切齿地挤出四个字:“重、色、轻、友。”

      “说对了。”你点点头。

      林静仪一副要把购物袋砸过来的架势,我飞快地解释我们只是碰巧遇见,陪笑着说自己已经做好了陪她血洗商场的准备,一定不会扔下她跑路的。

      林静仪不屑地哼了一声:“姐姐我从小到大就没做过电灯泡,这次也一样,你们走!”

      “就等你这句话了,再见。”你一点也不磨蹭,对她露出一个欠扁的笑,拉起我就走。

      为此林静仪耿耿于怀了很久,四处说你有异性没人性。

      这句话说起来随意,听在许多人耳里都是五雷轰顶,不敢置信。

      那时候我们已经交往了将近两个月,我之所以总是提及旁人反应,完全是因为对你我的这份关系太过自卑,时常怀疑,是否得到你如此善待,已花光我有生之年的全部运气。

      你刚拉着我出了商场,我的手机就开始响,妈妈在电话里催着我回去见她。

      因为家住得太远的缘故,父母为我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妈妈每周会过来一次,我不得不回去,跟你说了大概情况,拦下一辆的士往回赶。

      妈妈提着一个旧帆布袋子站在门外,见我怀里抱着购物袋爬上楼,免不了又教训了几句,我嗯嗯地应付着,开了门躲进房间去试你买的裙子。

      “那些房地产商没有来找你吧?”妈妈隔着门问。

      “没有。”

      “那就好,你外公固执,连带我们也被那些人烦着,你自己注意点。”

      我敷衍地应她,躺在床上给你发短信,说裙子很喜欢。

      妈妈替我洗完衣服,喊了一句晚餐自己解决,就走了。你迟迟没有回复短信,我抱着被子等着等着就睡过去,醒来已经将近晚上八点。

      冰箱里没有食物,我饿得不行,又不愿下楼,正坐在沙发上纠结万分的时候,接到你的电话。

      “刚才手机没电了。”

      “嗯。”我有气无力地回答,“我好饿。”

      “还没吃饭?”

      “刚睡醒,家里什么都没有。”

      “那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不用,我自己解决就好。”

      十五分钟后,我提着几袋零食晃悠悠地往回走,你打来电话叫我下楼,我问你在哪里,你说:“在你家楼下。”

      我抱着零食又往楼底冲,看到你坐在机车上朝我笑,星眉朗目。

      “买了香菇滑鸡,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你只花十五分钟就买完外卖送过来了?不是让你不要开快车吗,前几天新闻上才说有两个年轻人在马路上飙车结果车祸人亡,多危险你知不知道!”

      我说得很急,实在是因为担心你,说着说着竟然掉下几滴泪。

      你显然被吓了一跳,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我,好半天才终于说出话:“你……不至于吧。”

      我抹干眼泪低着头不吭声,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如此失态,伸手接过外卖袋就想逃。

      你拽住我,眼底满是笑意。

      “只是怕来得晚了饿着你,我以后不开就是了,干嘛哭成这样。我又没死,你也没成寡妇吧。”

      我瞪了你一眼,心底却蓦地涌起漫天漫地的感动。

      亲爱的梁修,时至今日,我所记得的全都是你的好,那些争吵与不愉快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那么你呢,你记住的是关于我的哪一部分,是好是坏,是深刻,还是已近乎忘却?

      你催着我回去,我上了楼,躲在窗后看你。你在原地低着头看手机,剪影被昏黄色路灯映得隐约。

      过了一会,你忽然抬头看了一眼,我明知你看不到,还是被惊得往后缩,随后就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

      你的短信只有一个字:笨。

      为这一个字,这一条短信,我在失去你后的某天发现手机被偷走后,难过得禁不住失声痛哭。

      我是在那时候忽然有种蔓延的预感,觉得彼此间仅存的丝缕联系也已经被生生斩断,此生再无瓜葛。

      4
      那一年冬天出人意料地漫长,不过十一月初,已是冷风交加。

      早上妈妈在电话里声音焦急地说外公昨天夜里忽然发病,若不是邻居及时发现,恐怕有生命危险。放了学我匆匆往医院赶,到达的时候已经过了探病时间。

      医院里隐约的消毒水味令人很不舒服,你等在医院门口,见我出来,立刻迎上来问:“你外公没事吧?”

      我摇摇头,在看到你的那刻心底变得很安定,想了想,轻声说:“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

      我带你来到淮北路一片年代久远的平房区,这里大多人去楼空,显得清冷萧条。

      “我小时候一直住在这里。”我坐在花圃边缘的瓷砖上,抬头去看斑驳褪色的楼墙。

      你没说话,跟着我坐下来。

      “现在很多住户都搬走了,房地产商要在这里盖新楼,但是我爷爷不愿意,怎么劝都固执地要保住他的房子,所以房地产商总是来找我们家的麻烦。”

      “你外公恐怕斗不过那些开发商。“半晌,你缓缓说。

      “我知道,但是自从和外婆结婚后,外公就一直生活在这里,外婆去世后,这所房子就成了他的整个世界,谁能看着自己的世界被摧毁呢。”

      天一点一点黑了,最后几线余光落寞地打在屋顶,衬得天地有一种趋于静寂前的惊心动魄。

      “你们还不如想办法劝你外公趁机敲一笔拆迁费然后搬走呢。”

      我白了你一眼,不太高兴地说:“你就非要说煞风景的话么。”

      “好啦好啦,那就说点不煞风景的。”你宽慰道,“如果有天我们老了,你比我先离开这个世界,我也会像你外公这样,守着我们的房子的。”

      我不由愣住,第一次听到你说如此煽情的话,望着我的目光深邃得像装着一片深邃的汪洋。

      你看我们那时多天真,总以为年少的爱恋可以穿越生死,抵达永恒,所以不考虑未来地给彼此承诺,所以一晌贪欢。

      “少咒我,你是指望着我走了你就可以沾花惹草了吧。”即使心里再感动,表面上我还是喜欢与你唱反调。

      晚上在沈嘉妍家里玩桌面游戏,一群人又闹腾到半夜。你和你的朋友们时常翘课,碍于你们父母的身份,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我不行,所以一大早我还是不得不往学校赶。

      到了学校,周一晨会已经开始,我连书包也来不及回教室放,直接排进班级的队伍里。

      校级领导在台上喋喋不休,我昏沉地听着,身边忽然有人低声问道:“你是没睡好么?”

      说话的人是钟凯,先前他一直毫不掩饰对我的好感,即使后来我与你交往,也还始终未曾罢休。不得已,我只好与他保持适当距离,不咸不淡地回答没事。

      “你还和梁修在一起么。”他迟疑了一下,问,“那些女生,说得很难听。”

      “不过我不相信你是那样的人。”不等我回答,他又飞快地补充道。

      我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只觉得视线蓦地变得混沌不清,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只勉强冲他笑了一下,便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是在医务室。

      钟凯一脸担忧地看着我,不停念着“你刚才吓到我了”。他递过来一杯糖水,安慰说我不过是低血糖,没什么大问题。我一叠声向他道谢,休息了片刻,我们一起返回教室。

      正在上物理课,我进了教室,看到你坐在位置上望着我,手机在口袋里振动,我架起书低头去看,是你发来的短信:没事吧?

      没事,低血糖罢了,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晕倒,就折回来了,下次记得吃早餐。

      我抬起头,隔着好几个座位去对上你的眼睛,觉得世界小得只剩下你一个人而已,尘世喧嚣都已急速远去。

      5
      第二天,我来得很早,教室里不过十几个同学。课桌上摆着紫菜卷和牛奶,我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在撞上钟凯灼灼的目光时终于了然。

      “谢谢你的早餐。”我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下次不用再买了。”

      他只是笑笑,说不客气,对我的最后半句话置若罔闻。接下来一连好几天,来到教室,我都能看到自己的桌上放着早餐,许多人看好戏一样期待我的反应,甚至造谣指责我劈腿。

      你即使来上课,通常是踏着铃声姗姗来迟,所以大概不知道这件事情,但是有一天,你来得出人意料地早,沉着脸把手上的蛋糕盒放在我面前,又抓起钟凯买的早餐转身扔进垃圾桶里。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吃惊地看着你,听到你低却清晰地对我说:“以后想吃什么我来买,不许吃别人的。”一脸吃醋的表情。

      我坐在位置上仰起脸看你,一时间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下午放学妈妈打来电话,说找我有急事,我给你发短信说晚餐就不和你一起吃了。

      回到家,妈妈坐在沙发上,开门见山地说:“你外公重病,恐怕……撑不了多久。”

      我吃了一惊:“那我晚上请假去看他。”

      “对了,听说那个房地产商的儿子是你们学校的学生,你看看能不能找他帮忙说说情,断水断电什么的,也等外公……嗯,去世后,再执行?”她说着,从包里翻出字条来看:“叫梁修,你认不认识?”

      我顿时僵在原地。

      妈妈似乎还说了些什么,我都听不到,很久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有些自嘲地摇摇头:“找他有什么用,人家为了解决我们这些钉子户,还让他儿子来对我百般迁就呢。”

      我终于理解了那天黄昏里你建议我劝说外公的原因,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我怎么会不明白,只是这场戏你演得太逼真,我便也傻傻地倾了全部情感去回报。是我去追的你,是我不自量力,况且你待我是真的体贴入微,我狠不下心怨你什么。

      我对妈妈说,想到北京去学画画,立刻就去。那里的各种条件对我这个打算考艺术的学生来说都比这里有优势,之前妈妈提过许多次,我都下不定决心。

      一直到拖着行李站在机场,我都再没有与你联系。到了北京,借住亲戚家,再不与旧同学联络。

      日子单调而乏味,后来的生活平静得一句话就可以说完。艺考,高考,上大学,交了几个新朋友,认识了现在的男友李望平。

      刚开始交往的时候,我和李望平各自坦白恋爱史,我原原本本地讲出我和你的故事,他听完后,沉默片刻,很认真地说:“我敢说,梁修是真的喜欢你的,那样对一个人好,换作是我,没有感情,一定做不来。”

      我愣了几秒,低头去搅面前的咖啡。

      “谁知道呢,都过去了。”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那么清晰地梦见你。白衣黑裤,目光柔软,真实得令人呼吸停滞。第二天醒来,枕边一片濡湿。

      冬季的日光清冷地照亮这座城市,我想起李望平的话,着了魔一样按下林静仪的号码。

      她的电话没有换,声音熟悉得一如当初,知道是我,她激动地数落了半天,骂我不声不响地消失,还说你那段时间很颓废,问我怎么会如此狠心。

      我握着电话,调整好情绪:“你说,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喜欢上我呢?”

      “诶?他没跟你说吗?你还记不记得几年前你救了一个晕倒在街上的女人,那个人是梁修的母亲。那天如果不是你拨了120,他妈妈恐怕救不回来。”

      我努力回忆片刻,隐约记得有这回事,那天大街上,走在我前面的妇女忽然晕倒,我被吓得不轻,把她送到医院后拨打了她手机里存有的唯一一个号码,通知完毕后我便先行离开。

      那天即使没有我,也会有别的好心人救下她,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后来,也逐渐忘了这件事。

      “阿姨的身体一直都不好的。”林静仪继续说,“梁修一直很想感谢你,但除了你当初留在医院的名字,找不到联系方式。高二分了班,他也很少去上课,同学的名字都记不全,若不是你主动追他,他自己也想不到原来你们就在同一个学校。”

      “所以,他是为了感谢?”

      “一开始是这样,要不然他怎么会突然接受你,他为了避开女生骚扰,一直对外宣传在国外有正牌女友,可我们对你的加入一点也不感到惊讶,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不过据他说,真的喜欢上你,是有一次他送饭给你,你担心他开车不安全,担心得哭出来,从没有人那样关心在意过他。”林静仪顿了顿,八卦地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是这么说的?”

      “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被套出来的。”

      “那,不是他爸爸让他来找我的吗?”

      “跟他爸有什么关系?自从他父母离异后,他和他父亲的关系就不太好。算了算了,搞不清你们,对了,过几天有同学聚会,你回来一趟吧?”

      我犹豫了一下。

      “放心,他出国了,来不了。”

      挂了电话,我的心被搅得一片混乱,即使知道了真相,再蓦然回首,也是轻舟已过万重山。李望平听完这件事,提议说:“你害怕的话,不如我陪你回去。”

      我们于是乘次日的飞机返回,却没想到会与你不期而遇。

      6
      聚会后的几天里,我接到过几次你邀我外出的电话,但都没有同意,我不知道单独面对你,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回北京的前一天晚上,我在图书馆的放映厅看电影,那晚放的是《青蛇》。

      从图书馆出来到车站等车,刚下过雨,潮湿的冷意扑面袭来。脑海里回荡的都是电影插曲里的一句歌词: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我在那一刻眼睛有点湿。公车摇晃着来了,我站着没动,看它停了片刻又离开,拉紧风衣慢慢往回走。

      我按你给的地址一路找到你家楼下,仰头一层层数上去,找到你房间的灯光。我坐在长椅上给你打电话。

      “梁修,是我,你还没睡吧?”

      “喜乐?”你略带迟疑地问了一句,而后确定地笑起来,“没睡。”

      “你猜我在哪里?”
      “在家么?”
      “在离你很近的地方。”

      我说完,迅速躲到暗处,果真见你的身影出现在窗前,可惜距离太远,看不清表情。

      “你,一直在很近的地方。”良久,你缓缓接口,“在心里。”

      我的心口猛地一窒,半天说不出话来。

      “开玩笑的,你不要在意上。”

      “没有。”我打断他,“以前的事,对不起。”

      他沉默良久,似乎没想到我会开门见山地道歉。

      “是我没给你安全感。”

      我们又继续沉默,彼此的呼吸浅浅通过电波交替。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又开始飘细雨,我看到你从窗边离开,然后声音响起来:“那,晚安了?”

      “嗯,晚安。”

      我从暗处转出来,雨水落在头发上,肩膀上,竟也不觉得有多冷。亲爱的梁修,这些年过去了,我也慢慢明白了人世变迁,接受了年月荒唐,这世间有白头,有诀别,有生死轮转,所以才显得珍贵。

      我看到你房间熄了灯,夜色沉寂下去。雨变得更大了,我转身跑到马路上拦出租车,车里暖气环绕,我报上地址,侧过脸隔着沾上雨水的车窗遥遥回望。

      再见我走了,你继续睡。
      待明日梦中转醒,便是新朝气象在眼前。

      (20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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