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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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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煌周身都浸润在海水里,懒洋洋地晃动身体,这样的水温他最喜欢。
美中不足的是耳边总是有断断续续的碎碎念,孩童般的声音又尖又细如同魔音灌脑。
他迷迷糊糊地将头埋进海草里,连换了好几个姿势都无法摆脱这种噪音,他尾巴用力一甩,忍无可忍地喊道:“闭嘴!”
声音停顿了一秒,又不间断地钻进耳朵。
有完没完,烦躁涌上心头。
他猛地睁开眼,对上一张不停张合吐着泡泡的嘴,没多想拍拍鱼鳍直冲过去,只听咚的一声,尖尖的吻部撞上前方的透明玻璃。
嘶,好痛,欧煌转动深灰色的小眼珠,彻底清醒过来。
周围的环境很陌生,这不是在海里。
四四方方的一个容器,空间逼仄的很,长着不少修剪痕迹很重的水草,美杜莎的头发都比它们顺眼,还有散落在底部的石头,老天爷,这都是从哪里找来?这些丑到让鱼发指的棱角造型,突破鱼的想象。
嘴里还有挥散不去的苦味,他咂咂嘴,自己最近的记忆还停留在家族举行的成人礼前。
那天难得的整个家族都上到陆地,为了庆祝欧煌满十八岁,很少启用的洛可可式宫殿被清理干净,大片画着彩绘的玻璃在阳光照耀下折射出七彩的光线,一簇簇名贵的花朵带着露珠清晨时分就被摘下,摆放在华丽的花瓶中。
大家一直忙碌到黄昏时分,平时清冷的大殿里人流如织,家族里每个人的成年礼都会在这里举行,很久不露面的族人也会借此机会加深交流,虽然现在已经是21世纪,可是那些老古板还是更习惯用古老的书信进行联系。
夜色降临,盖在夜明珠上的丝绸被撤掉,闪烁的光沿着整个海岸线漫延了几公里,像是夜色中镶嵌的一串项链。
成年礼经过加冕后欧煌将面临他的成熟期,几个月或者一年不等的时间,就将褪去青涩真正长成大鱼,可以去找鱼妹妹谈场毕生难忘的恋爱,带她去看冰岛绚丽的极光,将自己珍藏了很多年的宝石做成首饰送给她,每天都要看着她的侧脸入睡。
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从海水里探出,掌心轻拍水面,原地形成漩涡,金发碧眼的少年从分开的海水中走出来,另一只手背在身后,他脚踩在海浪上,一步一步走到欧煌坐着的礁石边。
“满脸春情啊,想什么呢?”少年不怀好意地说。
欧煌白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少年手里拿着琉璃瓶伸过去晃了晃在欧煌面前显摆,里面幽绿的液体也跟着来回荡漾,他微微扬起头,眼角眉梢都是得意,“你看看,这是什么?”
欧煌将视线移到海小巫手上的瓶子,想起对方出发前给自己发的那一连串信息,挑了挑眉,一边鼓掌一边说,“你的家庭作业?今天难得没被你们大祭司留堂啊?”
少年一手叉腰,脸颊红红的气得像个鼓气的小青蛙,他用瓶子用力点着欧煌肩膀,“你就不能想我点好的?这可是我专门给你带的,听过没,魔力药剂哦!”
欧煌这才正眼看少年手里的药剂,他们两人互为损友,他可没少成为对方的试药小白鼠,以前对方老用课堂作业糊弄自己,没想到成年礼这天竟然拿出压箱底的宝贝来。
别看魔力药剂的名字平平无奇,可效用十分特别,每年都有不少海产向海巫族求买,甚至声名远扬还远销东方,童话故事里大名鼎鼎的人鱼家小公主上岸前问海巫要的就是这药。只是由于药剂实在太难喝,她没喝光,这才是那些后遗症的由来。
这就是自己作死啊,还导致整个海巫风评被害,对于该事件,小伙伴愤愤不平地发表评论。
“一口气喝光,在未来的一年里他百分百能遇到自己的命定伴侣。”少年一屁股坐在欧煌边上,手肘捅了捅他,挤眉弄眼地明示。要不是他长得清秀,那贱兮兮的表情活脱脱就被人打成猥琐男。
欧煌不以为意:“你说我能遇到就遇到了,那人脸上写了欧煌的命定伴侣几个大字?”
“你们发生肢体接触时,你就知道是她了。你家小叔叔也用过这药的,效果好的简直不要太感谢我哦,每年要我寄给他一箱。”
欧煌是条单身了十八年的纯情处鱼,除了在幼鱼园时期牵过鱼妹妹的手外,后面的十几年都是独自一鱼过。
他小时候就长得很好看,爸妈还怕他仗着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左拥鱼妹妹右抱鱼姐姐,沦落为渣鱼,结果……
欧煌的长相越大越浓艳,导致根本没有女鱼愿意同框时被他的颜值秒杀到渣都不剩,成为绿叶去衬托鲜花的美丽,倒是不少男鱼暗搓搓地和他示好,男默女泪
“快试试啦,我什么时候坑过你?”海小巫拍着胸膛,啪啪作响,“是男鱼就整瓶全闷了。”
欧煌刚拔掉塞子,混杂着一股捂馊了的臭袜子味道,从瓶口飘出来。
呕,他心里涌上反胃的感觉,瞬间就明白了爱丽儿为什么被告诫一定一定要喝光才可以,还是就喝了一半。
他犹豫得看看海小巫,狠下心捏住鼻子,拿起瓶子把药剂倾倒进嘴里。
呕。
进嘴的那瞬间,欧煌眼泪都被逼出来了。
这药剂真不是一般难喝,苦味腥味涩味俱全,他用手压在嘴上,生生把那股想吐的欲望压下去。
药剂下肚,他感觉天和地在疯狂旋转,视线被大雾遮蔽。他昏迷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海巫族那小子是不是又拿他失败的课堂作业来坑鱼来了?!
欧煌学名就叫欧鳇,就是大家都很熟悉的,传说中寿命极短的那个品种。
其实他们寿命很长,没有开智的种群也能活一百多岁,只是不知何时开始东方流传过来的谣言,导致迷信的海产们觉得他们会吸走边上鱼的寿命来延长自己的命,还把他们和东方一种叫狐狸精的生灵划等号。
倒是有些男鱼不怕的,欧煌见到那些殷勤的鱼就烦,只好拉着同样被说阴沉古怪的海巫族男巫小王子当挡箭牌,作为代价,时不时试药对方的课堂作业、日常发明的各种药剂,还要针对每个口感、效用,写测评报告。
“你,你,你别过来,我可不怕你。”对面那尾锦鲤慌张地说,整体花花白白的,还挺好看。那鱼通体覆盖着洁白的鳞片,两侧绯红的斑纹左右对称,醒目的红鳞边缘蜿蜒爬了一圈金线,极为贵气。
鱼见鱼爱,让鱼充满食欲。
滋溜,欧煌吸了吸不存在的口水,这一看就是身娇肉细的名贵品种,应该很好吃吧,他急切地想吃点什么来驱散嘴里的怪味。
锦鲤在欧煌贪婪地注视下瑟瑟发抖,尾巴搅起一阵沙子。对面的视线好像是有形牙齿,一遍一遍刮得鳞片生疼,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虎口。
呜咽声催眠一般,欧煌张开嘴,打了个哈欠,睡意席卷而来。
锦鲤看见露出的一排小利齿,眼睛骤然张大,左右望了望,慌不择路地在缸里四处乱窜像只无头苍蝇,他怕自己停下来就会被咬到,游动时胖乎乎的身体剧烈颤动。
真是又呆又蠢的,欧煌心想。
他肆意将尾巴一甩,拍到到鱼缸壁时发出清脆的声响,“你别游了,我眼都花了,我们隔着两层玻璃呢,你是不是傻?”因为困倦,他的嗓音十分慵懒,带着勾人的尾音,很惑人。
锦鲤整只鱼挤进礁石里,两只小圆眼警惕地直转,半晌露出半个头,“金樱才不傻,主人说金樱可聪明了!”
主人?
欧煌转动了一下机智的小脑袋,游到离锦鲤近一点,“你说的主人是?”
还没等锦鲤回答,昏暗的房间一下子大亮,欧煌眼睛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到,下意识转身将头埋进水草里。
“时主人~”锦鲤的声音软了好几度,甜得像粘牙的麦芽糖。
欧煌余光瞄见他害羞地晃动自己透明的尾巴,像极了吃过的水母伞盖,脆脆的很有嚼劲。
灯光下,一个东方成年男性出现在他视线中,他是那个主人?
男人取下松绿色的领带夹随手放在桌上,他低头扯松领带又解开衬衣一同抛到床尾,衣服下面是紧实的胸膛,腹斜肌的线条流畅匀称,让欧煌想起雕塑课上的大卫。
他走到背阴位置的鱼缸前,调整了设备上的数字,抓起一把鱼粮将洒进淡水缸里,手指敲敲鱼缸内壁。
锦鲤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兴冲冲游到男人手下,任由他将自己从头到尾抚摸了一遍,还翻出雪白的肚皮送过去,要多主动有多主动。
嘤嘤的感慨人类听不见,欧煌一字不差听了满耳,可惜他鱼鳍短,捂不住眼睛也挡不住耳朵。
要举报了啊,真是没眼见,这是什么大型吸鱼(羞耻)现场?能不能顾忌一下第三鱼的心情???
突然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扭头看见那双湿漉漉的手离开了锦鲤,正朝海水缸靠近。水滴顺着指尖落到地上,滴答滴答的的声音仿佛是为他贞操敲响的丧钟。
哗啦,男人把手伸进海水缸。
还来?能不能放过这条清清白白的鱼!
欧煌奋力甩动尾巴,加速游动试图避开男人修长的手,抱鳍乱窜的样子像个加速的火箭炮,从缸这头嗖地到另一头,最后还是堵死在鱼缸的景观死角。
“你别乱来,我吃肉的,牙齿咬人很痛的!”他尾巴小频率快速摆动,张开一口小米牙威胁道,余光还瞥见对缸的锦鲤羡慕到要哭的模样,眼睛在说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男人的手渐渐接近欧煌。
“我有个朋友是海巫,很厉害的,你想好再伸手——”
双手握住他的那一刹那,欧煌脑子里炸开了一片烟花,他身体绷直,尾巴抖动几下,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清醒过来后,男人已经不见踪影,只有对缸那蠢锦鲤气呼呼地用尾巴拨起沙子朝他这个方向撒过来。
草(特指植物),海小巫在做药剂的时候又放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辅料???坑死鱼啊,他喵的,想要娇娇软软的鱼妹妹,这破药怎么就给配了一硬邦邦的臭男人?
生活嘛,总是这样,欧煌还没从这个打击里恢复过来,紧接着另一个噩耗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