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引》西窗竹影

65、第六十五章 毒药

　　傅浅刚刚发现峰回路转，就被当头破了一头冷水，怎么都不能甘心：“前辈，这是为何呢？”
　　“为何？”老人无声地叹了口气，摆手赶人，“没有理由，不酿酒就是不酿酒了。”
　　看老人态度坚决，明玄瑾也不再纠缠，告退道：“打扰前辈了，我们这就离开。”
　　傅浅着急道：“我们好不容易找到这里，就这么走了？”
　　“别闹，”明玄瑾无奈地看着傅浅，劝阻道，“勿要多做纠缠。”
　　傅浅看着明玄瑾神情坚定的拒绝，眼中的焦急软化下来，难过地低喃：“可是之前都不是这样的，听说来这里求酒的人只要完成主人的一个要求就可以。你这么厉害，什么要求做不到。怎么现在连机会都不给了？”
　　“不怪你，或许是我们来迟了吧。”明玄瑾拍了拍傅浅的肩，先行转身。

　　“来迟了……”傅浅也跟着转身，身后却传来老人的低语。
　　她回头一看，老人将身上零落的梨花瓣拂去，一双浑浊的眼睛看了过来：“你们若有这么厉害，替我打听一个人的下落吧。”
　　傅浅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前辈您请讲！”
　　找个人而已，小菜一碟。傅浅自信满满，明玄瑾听到这个要求，也是气定神闲之态。
　　“没了。”老人又躺回去。
　　傅浅傻了眼：“前辈，您想要找的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年方几何？”
　　老人不耐烦地皱眉：“我怎么知道？我曾送给他一坛酒，他没来拿而已。”
　　傅浅听了这么一个没头没尾的要求，有些不太高兴：“前辈也不必如此刁难。”

　　老人静静躺着，好似又睡了过去，又在两人离开前开口：“那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
　　或许是老人不再酿酒的消息已经慢慢传开，亦或许是他在院外布置的阵法太过复杂，近年来找他求酒之人越来越少。上一批如明玄瑾和傅浅一般来求酒的，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
　　不知两人那句话触动了老人的心弦，多年独居的老人罕见地升起几分倾诉的欲望。

　　大约三十年前。
　　九江仍是如今的九江，老人却只是一位嗜酒如命的穷书生。
　　三十余岁一事无成的书生是如何在苦心钻研多年后酿成了梨花雪，这一段暂且不提。当第一坛梨花雪被捧上神坛时，前来重金买酒的客人踏破门槛，差点把院子挤爆。
　　脾气像一块臭石头的书生最不耐应付这些，纷纷对他们提出了近乎不可能完成的要求。
　　“我当年自视甚高，对前来买酒之人不屑一顾百般刁难，凡是成功从我这里拿到酒的都是豁出半条命去。”回想起旧事，老人眼中三分怀念七分愧悔，“我喜爱读书，对书中描写的奇珍异宝好奇的很，有一次，还让人给我抓一条剔骨蛇。”
　　“剔骨蛇？”傅浅惊呼出声，“这可是全天下排名前三的毒物。”
　　“没错，”老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以前太过清高，觉得自己的梨花雪天下无双，就必须用天下至宝来换。”
　　“那最后抓到了吗？”傅浅追问。
　　老人摇了摇头：“自然是没有。这个比登天还难的要求让一批又一批人铩羽而归，我看事不可为，就换了别的要求。”

　　谁知，听到这里，傅浅突然狡黠一笑：“剔骨蛇我们能抓啊！”
　　“你们？”老人怀疑地看着他们，“你们虽然都是习武之人，但剔骨蛇生于西南毒瘴最盛之地，细如手指、快如闪电，被咬上一口立即毙命。没有万全的把握，还是不要去送死的好。”
　　傅浅听老人这么说，心中一动：“我们如果能抓来剔骨蛇，就请前辈卖我们一坛酒可好？”
　　老人一愣，轻哼出声：“差点被你这个小姑娘绕进去。我这里早就没有酒了，就算你抓十条剔骨蛇来也是无用。何况，我不知道你们的自信从何而来。”
　　傅浅撇了撇嘴：“没有就没有吧。但您可不能怀疑我们，我们明大哥医术冠绝天下，抓一条剔骨蛇还不轻松自如？”
　　“医术冠绝天下……”老人喃喃自语，似是想到了什么，“你姓明，你是明玄瑾？”
　　“正是。”明玄瑾坦然应道，心中却升起疑惑。这位前辈认识他吗？
　　老人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理解的神色，和明玄瑾对视半晌，坐起身来：“进来坐吧。”
　　“我的故事还未说完。”

　　这本该是一个落魄书生埋头酿酒最后功成名就享尽富贵荣华的故事，奈何书生性子古怪，不爱钱财也不喜声名，又偏偏恃才傲物，见到梨花雪如此受追捧就自高自大，对上门拜访之人不屑一顾。
　　梨花雪现世的第一年，被吵到烦不胜烦的书生在院中布下了研习多年的五行八卦阵，阵成后将绝大部分拜访之人阻拦在外，书生内心更加自得。
　　有一天，门外来了一位清隽温和的年轻人，诚意十足地替他心上人来买酒。
　　可是，闯过阵法来到屋前之人无一不是一身狼狈，而年轻人却衣袂飘飘，毫发无损。
　　说明，这人的阵法造诣远在他之上。
　　书生顿时心生烦躁，大受打击之下指了指桌上昨日拜访之人送来的鹤顶红，告诉年轻人，若是将这鹤顶红吃下去，三日后不死，就直接送他一坛。

　　书生心里原本想着，这年轻人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却在阵法上有此等研究，他只是心中不服，想吓吓他，让他知难而退而已。
　　谁料，那年轻人竟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
　　从未想过害人性命的书生大惊失色，却计无所出。他又惊又悔：“这可是鹤顶红！你……你何必如此枉顾自己性命？”
　　而年轻人在服下毒药后，却面不改色地安慰他：“鹤顶红毒性虽强，但发作尚有一段时辰。您准备好酒，三日后我会来取。”
　　书生依然手忙脚乱：“我这里没有解药，九江镇也没有什么厉害的大夫，你是哪里来的自信不会毒发身亡？”
　　那人扬起一抹浅笑，温温柔柔道：“因为，我那位心上人，是天下第一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