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他爱我如命》半盏茗香

53、第 53 章

　　离山长老醉心医术，从不插手阁内事物，平日所需书籍大多由侍从送去，他发现不了这点异常，在连肇看来是正常的。至于他的师尊连渊，应该是察觉到了。只是面对一个神魂随时崩散的弟子，作为师尊的他不会管这书是怎么来的，只要有一丝丝希望，他依旧会照着上面的方法尝试着给连肇修补神魂。

　　“阿肇，你怕吗？”秦恒问连肇。

　　秦恒知道阿肇一向喜欢赌，但这种未知的带着危险性的尝试，事关神魂，再如何渴求那一线生机，也会生出担忧害怕吧。

　　隔着小小的案几，连肇抬眼看着秦恒，目光幽深，轻吐一字：“怕。”

　　在以前，他怕的不是神魂崩散，也不是突如其来的死亡，而是怕自己临死之际，也还带着那股时刻充斥着内心的空洞与彷徨无措。而自秦恒出现后，他怕的便是那种得到复又失去的恐惧。冥冥之中，他好像等待秦恒许久，如今好不容易再相逢，他怎甘心就此离去。

　　“我会陪着你。”秦恒轻轻说，说完，他又笑了笑，“不，是我要你陪着我。阿肇，我从前，总是顾虑他人多过自身，如今，我却要自私一回。余生岁月，不管是好是坏，我只想与你一起度过。”

　　掌心覆上秦恒的手背，连肇用了些力地握着他，“求之不得。”

　　为另一个人付出全部的生命，割裂一半神魂，承受四百余年的轮回之苦，这执着背后遍布惨烈。秦恒的复活重生，是阿肇殚心竭虑才换来的。此时，阿肇对过往全无记忆，却依旧说出一句“求之不得”。

　　秦恒将漫到心口的情绪咽下，抬手从桌上花瓶里摘下一朵花，五指微张，轻轻地在花瓣上面拂过，留下了一层浅浅的灵力。花朵在灵力的包裹下，花瓣愈发舒展，连香味都又浓郁了一分。

　　然后秦恒将这朵花递给连肇，带着一点期待地说：“闻闻看。”

　　连肇神色有些诧异地接过花，然后拿到鼻端，甫一靠近，他的眼眸立时睁了睁，“这是……花的味道？”

　　秦恒向他确认，“你果然能闻到？”

　　“能。”

　　连肇低头看着手上的花。

　　从小到大，连肇通过他人之口听过很多次关于“花香”的描述，不管他们用多么华丽的辞藻，说出多么迷人的描述，但因为从未体会过，所以连肇从来无处想象。今日通过秦恒之手，他却拥有了想象的可能。

　　那气味初闻时很淡，然后一点点堆叠，变得馥郁无比，霸道地挤占着他周身的空间，让人略感窒息。这些气味虽然眨眼就消失了，却也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新奇感觉。

　　连肇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原来这就是花的味道。”

　　秦恒见连肇笑了，心里便也觉得欢喜，只是到底还有着遗憾。他有阿肇的一半神魂，阿肇嗅觉与味觉的缺失，正是因此之故。他用灵力裹住花瓣，也只来源于与离山长老对话后的突发奇想，想试试通过他这一半的神魂，借用灵力为媒介，是否能补足阿肇这两方面的不足？

　　事实证明，他的这个想法是可行的，但想要彻底修复阿肇的嗅觉与味觉，还是需要将阿肇的神魂修复才行。灵力在花瓣上停留的时间不过两息之间，之后便会消散，与他输送灵力安抚阿肇神魂一般，都是治标不治本。

　　连肇抚平因灵力消散而有一些蜷缩的花瓣。过往二十年，离山长老尝试了无数次，都未曾让他的嗅觉恢复这样短暂的一息时间。但连肇也没有问为何秦恒能让他闻到气味，他已确信，秦恒有许多秘密，在那些秘密当中，有些也与他有关。

　　而秦恒也清楚，对于自己的来历，阿肇心里也一定有了些许猜测。

　　那日之后，秦恒在不绝峰新种了许多花，每日无微不至地照料着。它们的花型或许相似，但味道却绝对不同。秦恒每天给连肇送去的花，裹上灵力后，总会让连肇闻到不同的花香味。

　　哪怕这些花香味每每只能停留极短暂的时间，但连肇也慢慢地了解到，原来花的味道如此多变，可以清幽淡雅，也可以香浓近臭。

　　*

　　秦氏已亡，不管当年他们是否与魔修存在勾结，但魔修参与其中是事实。秦恒虽知道当年背后少不了周氏与陆氏出手，但他若想知道当年的具体真相，为秦沉冤，便必须调查当年参与此事的魔修。

　　而长乐卷被夺，吴氏矿心被盗，这两件事发生的时间极近，又皆是魔修所为，秦恒在当中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他打算去一趟禄州吴氏。

　　连肇便吩咐下去，着人准备此番出行。

　　上陵离禄州有一天的行程，他们到禄州时，禄州境内的氛围很是紧张。城中处处戒备，随处可见巡逻的各家弟子，有吴氏之人，还有其他世家门派。霜元阁也有人在这里，连肇与秦恒并未惊动他们，自行找了客栈住下。

　　歇了一晚，他们第二天便去了吴氏矿山所在之地。

　　吴氏的矿山原本是天生地长，生在野外深山，属无主之物。后来被吴氏发现，占为己有，这才有了如今的吴氏。

　　矿山入口有人把守，惊风与帮忙守在此地的霜元阁弟子联络上，通行无碍地入了矿山。

　　平日的时候，矿山中是有矿工时刻采矿的，矿心被盗那夜，矿工也无一存活，事情已经过去好多天，但此处依旧留有那夜事发的痕迹，随处可见未收拾干净的血液，因失去矿心而黯淡无光的矿山边沿，有武器的划痕，那力道狠绝，道道切入三分。

　　可见当夜的惨烈。

　　再往里走，便又见里面的矿山被毁了大半，散落一地乱石。天霄矿的损毁程度，比秦恒想象中还要厉害。

　　五行之灵有自己独立的灵智意识，在面对危机时，它们也会躲藏攻击，没有高深的修为和强大的意志，是收服不了它们的。这些痕迹，应该都是魔修们在捕捉土灵时留下的。

　　土灵在五行之灵中已经算是比较温和的，不知像火灵、金灵这样攻击性比较强的五行之灵，又是何等凶残。

　　秦恒看着枞儿踢开一颗挡路的小石子，心里想的是之前离山长老曾说过的，未免修复时神魂发生大的排斥，他说五行之灵最好由阿肇亲自收服，那样在修复时，成功的几率会增加许多。但五行之灵攻击凶悍，捕捉不易，阿肇神魂有恙，恐收服过程生波折。好在他的灵力与阿肇相通性极高，到时或可由他帮着捕捉收服。

　　秦恒想着这些，耳边忽听得一点异动，他眸色一厉，几步绕过一侧从山体中凸出的巨石，拳掌带风，向那侧拍出。却原来在巨石的另一侧，不知何时藏了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对方一身利索的黑色劲衣，正鬼鬼祟祟地准备离去。

　　黑衣人被秦恒出手一拦，立即闪到一旁，他的动作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显然不想再被守在这里的其他人发现。矿山这边守着这么多人，这黑衣人还能悄无声息地潜进来，可见也有几分本事。秦恒不欲出手伤他，示意枞儿与连肇都不用出手，只自己与他过招斡旋，顺便探他个究竟。

　　只是他与这黑衣人过了数招后，心中的惊疑一点点升起，他伸手去揭对方面具，“你是谁！”

　　在秦恒未出全力的情况下，黑衣人出手已显吃力，现在秦恒手下的动作凌厉了几分，他顿感秦恒之强悍，仿若一座倾倒而来的高山。

　　他费力地躲过秦恒这一招，整个人也受了重创，嘴角溢出血来。下一刻，便听衣物撕拉之声响起，黑衣人一惊，便见他的衣服自心口处被秦恒撕裂，露出了赤.裸的胸口，也露出了他胸口处的水滴图腾。

　　这水滴图腾放到现在，年轻一辈或许没几个人知道，但秦恒这个本该死在四百年前的秦氏人，却一眼就认出这水滴图腾分明是古源王氏的家族标识，它代表着身为王氏弟子的荣耀，只有拥有王氏血脉的人才能刺在身上。

　　四百年前，污蔑秦氏与魔修勾结将王氏灭族的人，是唯一幸存的王氏弟子。秦恒醒来后，也曾探听过那人踪迹，他想抓住那人，从对方口中问出当年王氏灭族的真相，只是那人早已失踪，无迹可觅。

　　但此刻峰回路转，秦恒发现这世上竟然还有一名幸存的王氏弟子。他之所以这么确定眼前之人与污蔑秦氏的王氏弟子不是同一人，只因眼前这人的攻击路数他非常熟悉。

　　脑海里，某个名字一跃而出。

　　而那黑衣人被秦恒看到胸口的图腾，眼里闪过一抹慌色，他一边收拢衣襟，一边迅速从此地逃离。

　　秦恒没再去追，他看着对方仓促离去的背影，摸了摸自己有些许改变的容颜，知道对方没有认出他。

　　连肇走过来，“你认得此人？”

　　秦恒点头，他想了一下，措辞道：“是个故人。”

　　连肇眼眸微敛，道：“还要再看看吗？”

　　秦恒此行，已做好了不会有任何发现的准备，却不想竟会这里遇到黑衣人，收获巨大。他转眸四处看了看，发现在这里确实找不到一点魔修遗留的异样，便道：“不了，我们回吧。”

作者有话说

　　是他！是他！就是他！